“我們先去買窩頭兒去了，你倆慢點兒走啊！千萬別抖散掉了。”
“嘿嘿，你往那邊兒拿點兒。”
“我就不，憑啥我自己提溜著還聞臭氣，你得陪著我。”
和給驢頭前頭吊白菜似的，程重這家伙也不客氣，本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原則，竟然把胳膊伸在林里的前頭。抓拐杖費力氣，每次深呼吸都能體會到那種直達靈魂的臭味，而且伴隨著干冷的空氣，竟然起到了一定鎮靜麻木的作用，那臭味兒都干爽了不少。
四人分作前后兩撥回到了寢室，但距離臭豆腐的直線距離都超過三米。真的應了賣臭豆腐老頭兒的話，吃吧不入口，丟吧舍不得。
“哎！林里，窩窩頭都快放涼了，趕緊給我們表演一個窩頭兒抹臭豆腐，可好奇了。”
幾人忽閃著眼睛，對林里能吃下去這么臭的食物，顯然帶著濃濃的好奇。
“是啊！咱們寢室里頭的味兒也太重了，這開了窗戶都能聞到那個味兒。林里啊！你可快著點兒吧！屋里這點兒熱氣全散出去了，我現在躺被窩里頭都覺得涼颼颼的。”
“你懂個啥？大冬天的就要多開窗戶透氣，捂著呼吸的都是烏糟糟的空氣，對身體不好。還有啊！低溫能夠降低分子擴散的速度，起到壓制臭味的作用，你們可學著點兒吧！”
“可算了吧！你可學校看看，有幾個人和你似的大冬天開窗戶，還開這么長時間。”
“就是，程重被窩里頭一股屁味兒人家捂著都沒有說啥，這房間里頭的空氣還不好聞了？就你小子講究多。”
“滾，你才被窩里頭都是屁味兒呢！老子放屁的時候那都是把被窩支棱開的好不好，你就知道冤枉人。”
哈哈哈
除了林里一個人靠著暖氣片坐著，其他三人都鉆進了被窩，除了御寒，另一個就是捂鼻子，說起話來還甕聲甕氣的。
程重露了底，臉色有點兒紅。不知道是憋悶的，還是氣的。
“你小子，怪不得你屁聲兒大呢！原來是這么回事兒啊！”
“滾滾滾，還是趕緊催促林里吃臭豆腐吧！那玩意兒可不是個屁，一會兒就沒味兒了。”
三人急忙停止了內訌，再次把矛頭對準了林里。
“咳咳~~你們買了這么多窩窩頭，我一個人吃不完，就是吃的完他也不能那么干啊！一起吧！”
“林里，你先過去給我們拿窩窩頭過來吧！距離臭豆腐太近了，我不敢過去啊！”
“是啊！咱們今晚去洗澡吧！我好幾天沒洗澡了。澡票再不用就要揉壞了。”
“我看看我還有幾張。”
三人默契的翻找起了攢下來的澡票，林里未來三個月內澡票肯定是用不了了，一想干脆給三個人分了，蠅頭小利給足了，陪著他一起吃臭豆腐。
“不了，躺了一會兒都瞌睡了。今天晚上我打算早點兒睡，牙也懶得刷了，臭豆腐就算了，享受不了。”
“俺也一樣。”
呼嚕~~~
程重那個家伙是實踐派，竟然都開始裝著打呼嚕了。比屁聲兒還大。
“行吧！吃就吃，誰怕誰啊！”
終究是自己造的孽，含淚也得把它給吃了才行。
林里拄著拐杖，一點兒一點兒的挪動到了放著臭豆腐的地方。小口的呼吸著空氣，干脆把門給打開了。
別說，空氣形成對流之后，寢室整個就通透了。
把外頭的稻草撕開，露出了里頭水汪汪的幾塊兒灰綠色臭豆腐，咦~~~
躺在床上裝死的三個家伙都半撐起身體，目不轉睛的盯著在那里和臭豆腐凝視的林里，太想看吃豆腐的場景了。其實他們最想看到的還是林里被熏著嘔吐的現場。
林里磨磨蹭蹭，用~~程重的筷子夾了半塊兒臭豆腐出來，一點兒一點兒的抹到了窩窩頭上，視野內的場景，看的林里一陣惡心，別說，臭豆腐里面的顏色就沒有外面那么惡心，但弄碎之后黏糊糊的，觀感更差了。
“吃呀！你倒是吃呀！”
“加油加油。”
林里捏著鼻子張嘴張了幾次，但都沒有湊過去，心里頭那一關總是過不去。放下窩頭看了看樓道外頭，也沒有個聞到味兒過來湊熱鬧的同學，過星期寢室里頭竟然這么安靜，不知道的還以為都出去談戀愛了。
“林里啊！你就別磨蹭了，他們都圖書館自習室學習去了，不到晚上九點肯定不帶回來的。”
“哎？這么拼命？”
“嗯！要是你不帶好吃的回來，我們也不會只去半天，這就叫物質基礎決定精神層面的高度啊！”
我擦！一個個的歪理還挺多，這個話是用在這里的嗎？
“合著我還耽誤你們進步了不成？那好，從今天開始，我同你~~~”
“停，千萬不要說這種話，幫助自己的室友兼同學解決后顧之憂，我們義不容辭。”
“你也停，為啥義不容辭？解釋解釋。”
“不合于俗，本來就容易遭受非議。大家都在啃窩窩頭，你往寢室帶肉，這不是遭大家白眼呢嘛！我們三個呢！拼著自己得高血壓、高血脂這種病，每周浪費半天時間，也要幫你解決后患，你就說我們對你咋樣吧！”
“唉！和光同塵，我現在算是明白這句話是啥意思了。受教了各位，我決定了，以后就不往寢室帶肉了，不會讓你們難做的。”
“別呀！我們甘愿受此等折磨，給我們個機會吧！”
“是啊！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作為一名搞文學的有志青年，怎么能因為一點點的困難就退縮呢！絕不。我們要砥礪前行，在苦難中掙扎求存，只有這樣，才能寫出流于后世的傳世之作。”
“嗯！有肉怎能無酒，林里，以后弄點酒來，我們不要求啥好的，能喝就行。紅星二鍋頭就挺好，解膩。”
“再來點兒花生米吧！老是吃肉也不行啊！這苦難多了也容易遭不住，萬一失去了心氣不就完蛋了嘛！”
“還有雞爪子，那玩意兒用來下酒簡直絕了。”
“再弄點油炸大豆，那個吃起來酥脆酥脆的，味道也很好，大豆皮都是酥脆的，可以整個的吃。”
三個女人一臺戲，三個男人聊起來也差不到哪里去。歪樓歪的嚴重。
“行了行了，再說下去今天晚上得開席了。趕緊的，每人過來一口，再說其他。”
“啥呀？不是你吃嗎？”
“我改主意了。以后你們要是想吃肉，就得來這么一遭。放在古代來說，這就是投名狀。不入伙兒，我憑什么帶你們。”
“可你也沒吃呀！我們吃了和你不是一伙兒的，入什么伙兒。”
“我以前吃了，你們沒看見而已。”
“以前吃過現在吃不下？這個理由你信不信？”
林里被噎的厲害，見三個家伙不入套，拿起窩頭看了看，發狠就往嘴里塞。別說，嗅覺上的味道差了點兒，這口感也絕對好不到哪里去，就是腐爛的臭味在口腔里炸開，讓人作嘔。但林里忍住了，加快咀嚼的速度，想快點兒把這噎人的一大口窩窩頭咽下去。
但越是咀嚼，越能感覺到一股咸香的味道在口腔中炸裂，讓林里品味到了不一樣的味道。難道這就是臭豆腐的正確吃法？
“好吃，味道真的好吃，你們也來點兒啊！”
干巴巴的窩窩頭本來就很酥，林里張嘴說話噗噗的往外噴。空氣中臭豆腐的味道越發濃郁了起來。
“林里，你別為了捉弄我們，就這么干啊！不值當的。咱們就是開玩笑呢！”
“哎呀！我騙你們干啥，味道真的很好，你們看我的面容扭曲嗎？”
要真的惡心，非大毅力者不能忍受，林里明顯不是那種人。
見林里又咬了一口不算，竟然還用筷子挑了點兒臭豆腐塞進嘴里頭用力嘬，三人這才相信了林里的說法。
跳下地漸漸靠了過去，雖然臭味依舊，但比剛才大膽了一些。
“哎？林里，你用的是我的筷子吧！”
“對呀！順手拿的，你一定不介意吧！”
“我擦~~~”
程重一發狠，隨便拿了一雙用。結果沒了筷子的文平拿光華的，光華只能拿起了林里的筷子。現場可以出一道數學上的概率題。
題干：林里、程重、文平、光華四人各有一雙筷子，林里故意拿程重的筷子用來吃臭豆腐。
問：程重、文平、光華有多少種可能全部用別人的筷子吃臭豆腐？
“堅持一下，別三秒都堅持不了。我和你們說啊！這個吃老京城臭豆腐那也是有講究的，三秒之后才能吃到它的鮮美味道。”
程重傻乎乎的信了林里的話，估計也是味蕾特殊的緣故，竟然真的堅持下來了，而且還主動吃了第二口。
文平目無表情盯著臭豆腐窩窩頭，仿佛是靜止的一般。
光華就有腦子了，拿著臭豆腐窩窩頭跑到了窗口的位置半個身體伸了出去，在帶著煤灰的干冷空氣中，一口悶了下去，還不放心的用手捂住了嘴巴！
“好吃好吃，這玩意兒真的不錯。嘔~~”
味道到底是重了些，程重竟然讓自己返上來的口氣給弄的差點兒吐了。
“你小子第一次吃這個，悠著點兒。那么一整塊兒呢！”
“都說老京城的腐乳好吃，我沒吃上，倒先吃上臭豆腐了。你別管了，我一口悶了去，絕對不帶皺眉的。”
程重夾著一塊兒帶湯的臭豆腐，仰頭就丟進了嘴里。林里心說那玩意兒那么咸，是那么吃的嗎？
“香，好吃，咸了點兒，來個窩窩頭墊一墊肯定就沒問題了。”
程重的胃口大到林里都有點兒驚訝的地步，不過無所謂啦！以后臭名遠播，和他也扯不上太大的關系。
文平終于沒下去嘴，程重樂意代勞了。
買回來的幾塊兒臭豆腐三下五除二被程重給消滅了個干凈，林里看著空蕩蕩的稻草，竟然有點兒后悔剛才沒多吃兩塊兒了。真是夠了。
“哎呀！以前感覺食之無味，棄之餓肚子的窩窩頭，今天竟然吃的這么香。林里啊！還有啥老京城美食是沒有展示給我們的，我決定都要吃一遍。否則我會覺得錯過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要不炸醬面？那玩意兒味道好。”
“那就炸醬面。我看天色還算早，要不咱們一起出去吃晚飯吧！”
“你還吃？你剛才吃了四個窩窩頭，平時晚飯都是兩個好不好。”
“嘿嘿，這不是剛才我吃的太爽，忘記你們了嘛！不忍心讓你們餓肚子，所以咱們出去吃一頓嘛！放心，我請客。”
“你小子發財啦！請客？”
“咱們一起住了這么久，都沒有一起出去吃過飯呢！上次那頓不算啊！”
“為啥不算？”
“哎呀！反正就是不算嘛！趕緊穿衣服，咱們就近找一家好了。出門兒的時候和門口保衛科的同志們資訊一下哪家地道，別去了坑人的地方。”
幾人一聽有免費的飯吃，一個個的合不攏嘴。雖然擔心程重超支，但幾碗面的事兒，對成年人來說也不算啥。大不了各付各的，這點經濟實力還是有的。
于是，天色已經開始暗淡的蕭索路面上，林里拄著拐杖和三個家伙一步一步的往外挪。門崗里頭的果然是位老京城，隨便指了一下，就把林里他們指使到了一家巷子里頭的蒼蠅小館子。
站在外頭看，也就是普通的臨街民居，外頭根本沒有招牌什么的顯眼標志。也就門口的門簾子兩邊都黑的有點反光，才能看出這里每天進出的人不少。
推門進去，一股帶著香味的熱氣撲面而來。昏黃的燈光照的屋內有點朦朧，不大的兩間低矮平房內，擺著兩張烏漆嘛黑的桌椅板凳，現在沒有人吃飯，估計是還不到下班的時候。中間的位置放著一個燒煤球的爐子，爐膛里頭火力正濃，估計是剛捅大了火，等著迎客做買賣。
幾人四周打量了一下，那隨處可見的厚重油泥，代表著這家店鋪厚重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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