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 第357章 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
  在原本的歷史時間線上,趙綰、王臧二人所掀起的建元新政,無疑是轟轟烈烈、浩浩蕩蕩;

  先后長達三年的建元新政,也確曾一度讓長安朝堂內外上下煥然一新,迸發出些許朝氣。

  但在這個時間線,明顯是‘痛快’大于‘使用’,或者說是只圖一時痛快,卻根本沒考慮到后果的建元新政,卻隨著天子勝如撥浪鼓般勐搖的腦袋,便好似秋風掃落葉般悄然退散。

  ——建元新政,被竇太皇太后、天子勝祖孫二人合力,扼殺在了搖籃之中。

  一同被扼殺的,還有趙綰、王臧這兩位‘儒家當代俊杰’的生命——或是生理生命,亦或是政治生命。

  順帶著,就連儒家這個命運多舛,又實在讓人生不出多少情感的學派,也被劉勝當著全天下人的面彈了勾勾。

  不得不承認:憑借著僅有的一絲優越性——有教無類,儒家得以在如今的漢家學術界,占據了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

  劉勝曾大致估算過,截止先孝景皇帝劉啟六年,漢家三千余萬人口當中,可以滿足‘能寫會讀’的要求,并且可以做一些記錄類工作的文化人,大約在六萬人左右。

  換而言之,如今的漢家,平均每五百個人當中,才能找出一個認字兒的知識分子,其余四百九十九個,幾乎都是純文盲。

  對于這樣的狀況,作為后世人的劉勝當然感到震驚;

  調研過后,又深深為后世的義務教育感到憧憬、懷念,并對義務教育在如今這個時代的推行成本之高,而感到無比的絕望。

  劉勝算過一筆賬;

  如果按照后世新時代的標準,保證每一個適齡孩童,在七歲到十五歲期間進行義務教育,那長安朝堂要在每一個漢家孩童身上,花費近七千錢。

  甚至就連這七千錢,都還是已經考慮到書寫用紙、凋版印刷等技術成熟之后,可以將教材成本壓低的預算。

  如果不考慮這些,那別說義務教育了——連給孩子們啟蒙,劉勝都得動員全天下的官員手抄竹簡,抄上個三五十年。

  另外,適齡孩童因脫產接受教育,而對脆弱的小農家庭所造成的打擊,也同樣是劉勝不得不考慮到的因素。

  即便拋開其他一切因素,如社會影響、對農戶家庭的影響等不計,單就是那平均每人七千錢的教育經費,就能讓劉勝對這個時代的義務教育望而卻步。

  ——如今漢家民五百余萬戶、三千多萬口!

  即便是按照‘每個家庭都只有一個孩子’來計算:五百萬個孩子,每個孩子七千錢,這就是三百五十萬萬錢!

  什么概念?

  漢家去年一整年的農稅折合成錢,也才二十五萬萬錢!

  每丁四十錢的口賦,也就十萬錢出頭!

  稅賦加在一起,漢家去年一整年的財政收入,總共也才三十五萬萬錢,剛好就是那‘三百五十萬萬’的十分之一。

  即便按照每個孩子每年八百錢來算,漢家一整年的財政收入,都不夠天下的孩子讀一年書。

  更何況這每年八百錢、九年總共七千錢,還是劉勝最最保守的估計,‘每戶人家只有一個孩子’,更是幾乎不可能的事。

  通過另外一個參照,其實也能更直觀的判斷出在這個時代,三百五十萬萬錢大概是什么概念。

  ——劉勝的祖父漢太宗孝文皇帝,以及劉勝的父親漢孝景皇帝二人在位期間,被后來的史家稱為:文景之治。

  在原本的歷史上,除了民生民計的大幅改善,文景之治最璀璨,也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成果,便是這兩位皇帝先后接力、生吃借用,為漢家府庫積攢下了極為龐大的財富,以作為同匈奴決戰的軍費。

  那么這筆錢,究竟有多少呢?

  前段時間,開封侯陶青‘病退’,少府劉舍被劉勝拜為丞相;

  既然是從少府直接升任丞相,而不是按照內史-御史大夫-丞相這樣的默認路線一步一個腳印,劉舍做了丞相之后,為了讓朝野內外服氣,當然就難免要顯擺顯擺自己的政績。

  那劉舍的政績——其少府任上的政績,究竟是什么呢?

  ——自太宗孝文皇帝元年,一直到先孝景皇帝九年,這長達三十三年事件當中,于少府內帑積攢下的二百三十萬萬錢,以及遍布天下各地官倉,根本數不清楚有多少的糧食儲備。

  在后世所留存的史料中,文景之治的少府內帑,是被史官這樣記載的。

  串錢的繩子都已經腐爛,銅錢散落一地,卻撿都撿不完,只能胡亂的堆起一座錢山;

  糧倉里的陳米發黑、腐爛,但還沒等有人發現,新米就又被送進了倉庫之中。

  直到倉庫裝不下糧食,倉吏才發現了那些已經存了幾十年的陳米;

  請奏朝堂,得到詔允,將腐爛的陳米都傾入河流之中,居然直接把河流都給截斷了······

  為了不截斷河流,就只能一點一點倒入河中,一忙就是好幾個月·········

  明白了這些——明白太宗孝文皇帝、先孝景皇帝先后接力,所創下的‘文景之治’,也只攢下了二百三十萬萬錢和足夠戰爭所用的糧食,就不難發現先前那‘三百五十萬萬錢’,究竟是個什么概念了。

  ——整個文景之治積攢下來的財富,都不夠一代人接受九年義務教育!

  僅僅只是一代人,卻也遠遠不夠······

  明白這一點,結論自也就水到渠成了:在封建時代搞義務教育,和在奴隸制時代搞蘑孤蛋,根本沒有什么本質上的差別——都是在扯澹。

  于是,劉勝接受了現實。

  如今的漢家,三千多萬人口,卻只有六萬多名勉強合格的知識分子;

  五百分之一的比例,劉勝很不愿意承認,但也只能接受這個現實。

  而儒家在如今漢室天下學術界,之所以會有如此舉足輕重的地位,其原因,便同這六萬人息息相關。

  ——這六萬人當中,至少至少有三萬人,是實打實的儒生!

  所謂實打實,便是張口‘子曰’‘者也’的堅定擁護者。

  而在剩下的三萬人當中,除去一萬出頭的墨、法、黃老、縱橫、陰陽、小說等諸家的鐵桿,剩下的一萬多近兩萬人,也都對儒家‘不排斥’。

  換而言之,這一萬多人,理論上都屬于儒家可以嘗試招攬的人選;

  只要有一位足夠出名、足夠有威望的大儒,說出某一句戳中他們姬點的道理,這些人就很可能會迅速成為孔丘的徒子徒孫。

  這,也正是劉勝對儒家百般嫌棄,卻也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

  因為在如今的漢家,儒家在學術界絕不止是‘占據半壁江山’,而是在人數上,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地位。

  或許在如今的長安朝堂看來,儒家有教無類,也不過是找了一堆農人子弟讀讀倉頡,啟啟蒙、認認字;

  但劉勝已經愈發敏銳的感覺到:儒家的勢力,已經從民間諸部侵入朝堂,并開始逐漸擴大影響力。

  便說太祖高皇帝之時,滿朝文武百官,除去一個靈活應變的奉常叔孫通,可能找出第二個儒生?

  呂太后在位,滿朝公卿大臣,可有人敢說一句‘我覺得孔丘這人還行’?

  甚至即便是到了太宗孝文皇帝一朝,又有那個有志于建功立業、位列廟堂的青年俊杰,敢直言不諱的喊上一句‘鄙人仲尼之徒孫’?

  沒有。

  太祖高皇帝劉邦一朝,唯一一個沒有被劉邦捉弄,并以所學混跡于朝堂的儒生,唯獨只有一個叔孫通;

  呂太后掌權十五年,朝野內外,壓根兒就沒人敢說儒家一個‘好’字;

  太宗孝文皇帝一朝,賈誼橫空出世,頂著‘北平侯張蒼門徒’的背景入仕,最終卻也被整個朝堂排擠,最終抑郁而終。

  但在太宗皇帝末年,事情開始出現轉機。

  儒家,不再人人喊打了;

  ‘焚書坑儒’喊了幾十年,終于變成了大部分人所默認是的史實;

  甚至就連忌諱自己法家出身的晁錯,都能光明正大的披上一層儒皮,以《尚書》博士的身份做太子儲君的老師了!

  雖然晁錯這個‘儒生’最終讓整個儒家大失所望,但也還是讓儒家逐漸意識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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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孝景皇帝年間,本該大行其道的法家,卻因為晁錯的偏執而止步不前;

  黃老故步自封,法家勢單力薄,儒家,正在沒人關注的角落開枝散葉。

  朝堂之上,儒生風范的重臣越來越多,甚至就連竇嬰這個外戚,也不可避免的被儒家所‘侵蝕’。

  朝堂頒布的布告、詔書上,在引經據典的部分,儒家典故也越來越高頻率的被提及;

  再到如今,放眼朝堂內外,似乎已經找不到幾個人,對儒家報以鄙視了。

  而這一切,都是儒家憑借那句‘有教無類’,通過人海戰術,為自己贏得的。

  ——全天下就六萬個知識分子,三萬個儒生,一萬多近兩萬個可能成為儒生的墻頭草,總能出幾個能拿出手的才俊。

  量變引起質變,不外如是······

  “有教無類啊······”

  “誒,汲卿;”

  “怎么儒家能有教無類,你們黃老,就不多收些弟子呢?”

  “尤其是農戶子弟,未必就出不了治世之才?”

  “——孟軻曾在《孟子》中說過:舜發于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筑之間,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

  “雖然孟軻也是儒生,這番話有為‘有教無類’叫賣的嫌疑,但道理還是沒錯的。”

  “你們黃老啊~”

  “就是太過傲氣了些······”

  安坐于駛往衛綰府邸的御輦之上,看著跪坐于自己斜對側的汲暗,劉勝閑來無事,自便起了同汲暗攀談的性質。

  只是劉勝這隨口一問,卻讓汲暗頓時面色古怪的低下頭去,哼哼唧唧許久,才總算是勉強給出了一個答復。

  “陛下所言,也不無道理。”

  “但臣認為,我黃老之所以日漸式微,也并不全是因為陛下所說的緣故······”

  ···

  “有教無類,是儒家所提倡的理念,而我黃老也不是法家,對于儒家的學問,也并沒有太大排斥。”

  “但陛下想來也知道:黃老之學,實在是太過晦澀,所包、所含實在太廣;”

  “不知有多少人治了黃老,究其一生,卻都無法摸到門檻。”

  “發虛斑白的花甲老者,被黃老巨擘稱為‘稚兒’的例子,那更是不勝枚舉。”

  “至于臣,也就只有陛下認為:汲暗是黃老出身,是‘黃老士子’。”

  “無論是在家中,還是見到族親長輩,亦或是學師的友人,臣都從不敢自詡為黃老之士、說自己‘治黃老’。”

  “因為在臣這個年紀,別說是‘治’黃老了,就連‘知’黃老,都是相當匪夷所思的事······”

  對于黃老為什么不廣收門徒,劉勝本只是閑來無事,隨口一問;

  但看到汲暗作答時的嚴峻面容,以及近乎纂刻入眉宇間的苦澀和無奈,劉勝也不由一陣安然。

  從治國的角度來講,黃老,其實是相當不錯的治政思想。

  如果能刨除‘懶政’‘怠政’的基因,黃老學本該是諸子百家中,最有希望突出重圍,留存至后世的思想結晶。

  甚至退一步說:就算沒法刨除‘懶政’‘怠政’的基因,黃老學在治政、治國方面的優越性,也遠非儒、法、墨等諸家學說所可以比擬。

  畢竟治大國,如烹小鮮;

  相比起亂作為,不作為,也未必不是‘相對更能讓人接受’的狀況。

  但黃老學說的沒落,卻是歷史的必然。

  至于原因,汲暗沒明說;

  或許,是沒臉明說······

  “仗著一家獨大,就目中無人;”

  “認為自己是唯一的執政學派,就看不上其他任何學派、任何學說。”

  “甚至為了標榜自己‘不與在野學派為伍’,還要反其道而行之——凡儒、法、墨諸子百家所提倡的,都一概不采納、不聽取。”

  “無論有沒有道理,只要是其他學派提倡的,就都要擺出一副老大哥的姿態,說教一句‘你當你是誰,你懂個什么’······”

  “如果這樣,黃老都不落沒的話······”

  “嘿;”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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