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 > Chap 119:Sky Ladder 登渡
  八月二十四日,是一個靜謐且涼爽的夜晚,公路上走著輛破舊的龐蒂克,到了車站前,坐著的倆人相互擁吻片刻,終于戀戀不舍地松開了手。蟲子女人推開車門,打算離去。

  “再待會兒吧,等車來了你再下不遲。”布雷德利抬起腕子看了看表,道:“還有一刻鐘。”站在青燈下的康斯坦丁思慮片刻,對他嫣然一笑,重新坐回了皮椅。藥店老板望著發紅的天際,道:“到了午夜也許會下雨,再過一個月就將進入雨季,我特別喜歡那種季節。”

  “濕滑粘稠,有什么好?我更喜歡冬季,窗外鵝毛大雪的景致,人縮在被窩里,看著爐膛火苗時而躥起時而降下,那才是享受。”蟲子女人聳聳肩,聽起月谷電臺的鄉村音樂來。

  “你或許就住在附近一帶吧?我倆總是上這個車站來。”藥店老板想起分開后,將有大半周見不到,不免很是傷感,他眺望著窗外,說:“有時我會獨自走來這里,盼望著你從公車上下來,雖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但依舊會去做,你是不是覺得很傻?誒,這卻是奇怪。”

  蟲子女人朝他掃了一眼,見布雷德利正目不轉睛盯著某個方向出神,便問他在看什么。

  “數月前我途經此地,朦朧間瞧見那片樹林里有燈火,似乎還有人在忙碌,怎今天黑沉沉的?難道這附近在搞什么工程么?”男子沖她擺擺手,道:“管他呢,與我倆無關。”

  “噢,那可能是在搞音樂節,或是外地人辦游藝,誰知道呢?反正我沒見過。”康斯坦丁向他伸出柔美的手,道:“給我一支你的煙,我聽這些懷舊金曲,感到有些犯困。”

  “這附近一帶哪里搞游藝我豈會不知?他們都得提前跑來問我要貨。”布雷德利嘆笑一聲,卻也不去點穿,打包里掏出神仙水,問:“想試一下好東西么?控制好量就不會上癮。”

  在以往,蟲子女人從不碰毒品,即便藥店老板開玩笑也是嚴詞拒絕,可那一天,她出人意料地接受了,之后又聊過幾句,便獨自上公車走了。此后十余天,再沒與他通過電話。

  “難怪啊,康斯坦丁又記起了那晚,她覺得自己表現得有些生硬,若我被人嚴刑逼供,沒準會提起此事。所以才要叫我粉刷兩間地窖,將全部痕跡都抹除,如此一來,便根絕了所有可能。”布雷德利心中不由暗暗豎起拇指,對自己這個女友的滴水不漏深表佩服。

  “誒?老板,你怎么忽然想通了,肯提供這些關鍵信息?該不會把我也當成那群傻妞了吧?”范胖咧著嘴傻笑,道:“老子可比她倆多吃了十幾年的垃圾食品,精得跟猴似的。”

  “我看你比她倆智商還低!老子一再說,只要拖到12號就是勝利,那還堅持個什么勁?而今妹妹被逼下山,監獄黨都是暴徒!他們什么都干得出來,我雖被倆妞揍了幾頓,但那又如何?皮糙肉厚全挺了過來!相處一久不免滋生出感情,我不想見她被摧成殘花敗柳!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康斯坦丁一會兒也要過來,不就得坐困山頭么?底下全是想害死她的人!”

  “那我趕緊讓軍醫將消息發送出去,以免耽誤事。”范胖招呼剃刀上前,剛耳語了幾句,忽見賊婆娘們蜂擁而出,全站在雨中注視著道場,也湊到跟前一塊張望。時隔不久,濃霧漸漸散去,慢慢映出兩條灰色身影。

  威廉姆斯揉了揉眼,不覺驚呼大叫:“棗核?夜來香?怎會是你倆?原來你們都還活著!”

  “該死,我怎么又遭上這兩個煞星了!”范胖回想起那晚被人皮鞭抽得啪啪作響,以及各種斧刨往腦袋上招呼,差點嚇尿褲子,忙往人堆后一鉆,拖過墨西哥人和兩只公羊,慌不擇路逃進了鹿血灘,渾身瑟瑟發抖。其余幾人問他在躲什么,他頓時惱了,跳腳道:“你覺得她們伴著紫煙冒將出來會是正常人么?這是莉莉絲里最兇殘的一伙妞,我上次差點讓她們逮住抽筋扒皮,而今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她倆斷不能再放我活命!真是不知厲害!”

  “你們是要背叛大長老嗎?”高亢搖曳的嗓門響起,兩人里一個沖進人堆,喝問。

  “背叛?是她先拋棄了姐妹會,留我們在此等死,還有臉跑來吵架么?你有什么資格呵斥我們大家?”山月桂和蘋果花這兩個曾經的馬仔,此刻比起任何人都激動,她倆指著鐵門方向,叫道:“你自己去看看山下光景,再來耍潑謾罵。你不早死了嗎?怎又活回來了?同住一間病房,你何曾將我們當成手足姐妹?要不是靠著新加入的彌利耶,咱們早就完了!”

  “你是指上次假模假樣跑來探哨的小賤人吧?什么彌利耶,那叫獍行,她們就是群妓女、小偷外加神經病,而那對姐妹花更無恥,她們壓根不是女人,而是男人通過邪術幻化而來的!養病期間,我又是怎么與你們說的?”棗核將胸一挺,得意起來,道:“怎么樣?你們這群傻妞,被兩個大男人耍得團團轉,還在替他們打圓場,真是可悲!既然如此,我倒要問你,這倆妞以及田納西賤貨人在哪?她們早就逃回大本營邀功領賞去了!”

  艾莉森聞言便打算去上前爭辯,卻被桃花暗中拖住腕子。她作為整群莉莉絲中智商最高的軍師,從這些破口大罵中,敏銳地捕捉出異常,那就是棗核和夜來香,又是怎么知道著她們此刻人不在道場的?要不是她們通過某種辦法隱匿真身藏在某處,就是人堆里有她們的耳目。想著,她輕咳一聲,故作驚訝道:“什么?她們是男人?這怎么可能?大家一起洗過澡。”

  大莉莉絲們迅即察覺出威廉姆斯的用意,也跟著裝傻充愣,問:“找兩個娘們很困難嗎?對方為啥要將兩個男人花枝招展打扮一番混進來呢?這豈不是多此一舉么?”

  “因為他們的體質決定比你們更能打,而且轉化為女性有一種獨特的風騷吧,你們為何不下山找她們出來當面問明呢?”夜來香團著手,訕笑起來:“所以,你們都著了她們的騙。”

  “她們哪里騙過我?空手道教練還各給了我們五十塊零花錢。”紅苜蓿漲紅了脖子,結結巴巴申辯起來,威廉姆斯正用一種鼓勵的目光注視著她,希望借她的口探查更多。四小金剛哪有這么多花花腸子,七嘴八舌起來:“你們所謂的秘密,教練早就說透了。而且蟊賊們第一次攻山,也是她打敗的,大長老人在哪?你倆在哪?她已被我們推戴為新的大長老了!”

  倆女聞言不由一愣,似乎有些釐不清狀況,問:“誰是空手道教練?那他在哪?”

  “很好,時間點掐出來了。”桃花暗自冷笑,故意將手一揚,道:“不是他,教練也是個女人,她搏戰了一夜,正在碉樓上睡覺呢。那你讓大家還怎么相信大長老呢?在最孤立無助時,咱們只有這塊金字招牌。艾莉森,去將她喚醒,大家坐下好好說話。”

  “嘿嘿,看來她們自己起內訌了,沒空來修理你這個胖子。”帕科掩嘴偷笑,忽然一拍大腿,驚道:“不好,咱們將藥店老板忘了,他被拉在賊娘們堆里,鐵定又得挨一頓暴打!”

  原本精神萎靡的布雷德利,瞧見又跑來倆個更兇的賊婆娘,早已是心驚肉跳。趁著她們正在拌嘴,打算悄然避遠,不料與轉身奔來的美人蕉撞了個滿懷,人們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了他身上,藥店老板長嘆一聲,吾命休矣,索性往泥濘里一躺,等著狂風驟雨的洗禮。

  “誒?這不是劉易斯維爾的藥店老板嗎?怎成了這付鬼樣?”棗核分開眾女,快步迎上前去,見男子胯下污水被尿染得蠟黃,竟然俯下身與他對答起來。時隔不久,她氣哼哼看向眾女,問:“你們是不是瘋了?將人打成這樣?他是姐妹會最大的資助人,你們平時聚會吃的喝的都少不了他的錢,怎將怒火發泄在他身上?老板,你為何不挑明是大長老的朋友呢?”

  “為了活命我早就說了,可換來的是更多毒打,她們說姐妹會講究能力者居上,大長老沒我想像的那么權威。”藥店老板見這個跋扈娘們和顏悅色,頓時放下心來,忙抱緊她大腿哀聲道:“我可把你們給盼來了,那么,康斯坦丁人哪?我現在要立即見她!”

  “她一時半會仍無法趕來,但這里正在發生的事全都知道,所以讓我們先回來鎮住場子!放心,不會再有人這般待你,你耐著性子再等一陣。大長老說了,哪個揍過你,你一一指證,她斷不能饒了她們!”棗核湊近男子耳邊,壓低聲調問:“那把宵草櫻刃現在何處?”

  “你是說那把小刀啊,”布雷德利心頭一咯噔,經歷過那么多風雨,他變得越來越謹小慎微,雖談不上對大長老起了質疑,但多少已產生了些許不信任,將來的命運又會怎樣,藥店老板需看得更多。想到此,他又發揮起一貫的搗漿糊功力,嘆道:“刀我是見到了,但各種亂象迭起,期間我被打得神志不清,不知是被教練那個死女人奪了,還是拉在什么角落里。你得給我些時間回憶,至于挨揍,她們每個都干過,只是輕重程度不同,就算了吧。”

  “酒紅蛇卵是我們可望而不可求的瑰寶,大長老在你身上傾注了所有,莫要辜負了她。櫻刃一旦找回,立即刺破心臟和劍突,否則你將永遠是這副恐怖模樣。”

  碉樓的窗戶前探出艾莉森的腦袋,她朝著空地人群吹了聲口哨,表示Dixie已不在原地。

  “糟了,老大顯然耐不住性子,偷偷下山去了。”拉多克抹了把臭汗,暗自叫苦:“可小姐人并沒在底下,她在九點不到已被轉移去了他處,這是個圈套啊。”

  “什么,那你剛才為何不對Dixie言明?她忙她的沒事,而今又來了幾個狠角色,不是陷我們于絕地么?”范胖一把揪住他領帶,問:“你究竟是什么人?怎會知道這些?”

  “一時半會解釋不清,反正我能獲取簡報。再說老大上樓休息時她人還在底下,我本該上樓陪她聊天,分化精力。現在橫生事端,她必將與群賊爆發沖突,結果就不好說了。”

  空地中央,夜來香勾起一絲冷笑,似乎在說:看,所有跑來搗亂的人,已逃得一個不剩,你們不也同樣被拋棄了嗎?作為人,身處一個左右矛盾的環境里,心緒往往是極度混亂的,她們只看得見眼前之事,然卻無法做出判斷。既然該走的都走了,接著就該討論如何迎擊群賊圍山。莉莉絲們逐漸停止喧嘩,往道場而去。而桃花和主婦們,則默不作聲尾隨著。

  若要說威廉姆斯有多信任Dixie,那也是表面作態,不過兩者相比,顯然后出現的棗核等人問題更大。她們這支速攻小隊在養病期間究竟都說過什么,無人能知。很顯然,蘋果花和山月桂,是被刻意隱瞞了部分秘密,因此四人相見便爆發激烈爭吵。以桃花的立場,不在乎更傾向誰,只要能修正脊椎畸形,她便選誰站隊,所以,她依舊抱持觀望態度。

  “啥?你們怎全回屋去了?那布防的事現在該聽誰的?”番茄指著仍浸泡在雨中的步槍板箱,問:“這些槍要怎么分配?還有地雷陣,火線圈全只做了一半,誒?他們幾個人呢?”

  “對付那些黑幫,根本不必耍槍,我倆又是如何死而復生,這些答案你們一會兒將親眼見識。”棗核警覺地收住腳步,問:“步槍是哪來的?他們又是誰?你們另外放人進來了?”

  眾女于是七嘴八舌地將事情原委描述一遍,同時朝著鹿血灘方向戳戳點點,說之前還坐在廊下,可能是瞧見她倆伴著香霧出現,受到了驚嚇,所以找地方暫避起來。當聽說前一次沖擊女神峰的死胖子也在道場,倆女果然如范斯判斷的那樣暴跳起來。

  “你們是吃錯藥還是被洗腦了?那個胖子多次謀害咱們,現在居然與他結盟?給我搜,立即將他找出來,他們全是一伙的!”她就這般說著,指示眾女往各個門洞而去。

  “現在該怎么辦?總不能拿槍往女孩們身上招呼吧?”拉多克剃刀湊近門縫,瞧見一群賊婆娘正往鹿血灘方向而來,終于急了,問:“要不,咱們先下龍口,暫避鋒芒如何?”

  “撬機我仍在找,打開龍口哪有那么容易?而且包還留在神龕前,我靠不上去啊。”墨西哥人手足無措,輕推一把禮貌者,問:“你不是有那個什么粉嗎?還不快掏出來?”

  “也罷,先用鐵妝壁花擾亂地形,咱們趁勢撤往后山,另作計較。”琴弦只得從貼肉口袋取出琉璃瓶,沾了些許在長指甲上。正打算作法時,臨到跟前的賊娘們忽然如潮水般褪走,紛紛抓起裙邊踮腳飛奔,朝著碉樓撲去。幾人側開門板細聽,山下傳來嘹亮的槍聲。

  “這又怎么了?難道黑幫開始組織攻山了?”拉多克渾身一凜,叫道:“隨我上鐘樓!”

  一百五十米外的女神峰下,渾身密布黃醬與碎肉的Dixie,被人扒光衣物,緊緊抱著一顆美人頭跪在水洼之中,她如同行尸走肉,臉上掛著古怪的僵笑。騎馬男高舉噴子,沖天開了幾槍,喝道:“這就是你們繼續負隅頑抗的下場!還有誰不服,現在就給老子滾下來!”

  “那顆人頭,我的天哪,鐵狼已將妹妹宰了,并殘忍地砍下了她的腦袋!”藥店老板望著眼前慘烈的一幕,失聲大叫道:“出人命了!他們怎能這樣?這么標致的美女也下得去手?”

  “這是誰下令開的槍?難道全瘋了?小姐不是被秘密轉移了嗎?怎會被人砍了腦袋?亂了亂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無數疑問堆積上來,拉多克看在眼中急在心頭,口中不住默念:“老大,你趕緊起身逃命啊,哪怕你比橫皇還牛,也是絕對斗不過他們的。誒?怎么人堆里環伺著紅骷髏軍團?媽的,連艾布拉姆斯也調來了,這太離譜了!”

  “鎮靜些,不論有多怪誕,也別輕易暴露自己身份!”不住想要拔槍的手讓人緊緊擒下,剃刀側目去看,是禮貌者冷峻的面龐,他點了點頭,低語道:“是的,我也是一名烏鴉。”

  黑暗的小屋跳了幾下泡,頓時變得亮堂起來。一群羽翎兵出現在門前,朝我和天竺菊努努嘴,示意跟他們走。搭了兩臺電梯,又穿過幾條過道,我倆被重新帶進四壁安裝鏡子的屋企,那里早已聚著一堆人。魂鐮、羅莎、小老漢自不必說,還有那三名奇怪裝束的黑衣人。

  “現在,將你在那污水廠底下所經歷的事,不分巨細詳細道來。”尤比西奧望著天竺菊,臉上又端起以往那副六親不認的神請,回眸瞧見我正預備坐下,沖大頭兵喝道:“暫時還輪不上她,先解去停機坪,與一個手拿鵷鶵的胖子碰面,那才是她真正該干的事。”

  就這樣,我成了個任人亂踢的皮球,一會兒指向東,一會兒指向西,游走在回避場各處。押解的紅骷髏漸漸懈怠下來,探手撫弄著我的發梢,嬉笑道:“Leièordinaria.”

  “Staischerzando?Sonotuttiassassinidisessofemminile!”另一個小兵慌忙上前制止。

  “拜托,女殺手?老娘是個從沒殺過人的女殺手好不好。”我心頭暗笑,別以為放幾個洋屁,別人就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面條國本就在法蘭西隔壁,不會寫意大利字難道沒見過意佬么?天竺菊就出生在那里,天天廝混在一起,多少還是能聽懂部分的。

  我故意裝得很遲鈍,側耳傾聽倆人究竟在說什么。原來門徒特意從歐洲調人而不在美國本土招募,是一道傳統的保險程序。他們在入境時通訊器材會被扣下,手上持的是統一發放的頻段手機和加密步話機,全是為了防備他人私自登錄網絡,造成資料外泄。此外,這次過來的主力除了紅骷髏,海神外,另有一支郁金香部隊被安排在女神峰下,等待號令隨時強攻。

  煙霧裊繞的鏡子屋內,尤比西奧已自揭身份,將暗世界帶來的資料擺上桌面,正與步擊之影進行交涉。通過溝通,雙方都大吃一驚,因為事實恰如魂鐮所預料的,手上只掌握著一部分咨詢,倘若照搬原計劃,那這次出擊必將以失敗告終。所以在傳喚我們過來前,就某些層面達成了妥協。郁金香配合黑幫,將會在12點整發起攻擊,只有這點是不變的。

  “好久不見。”一個穿著灰色休閑西服的胖子,正站在倉庫般的大屋中央向我揮手。環顧四周,這是個絕對的密閉空間,連扇窗都沒有,天曉得算是什么停機坪。他也像其余人那么謹慎,我還未喘口氣就被拖著坐倒在地,兔子說事不宜遲,我們只有五分鐘時間。

  “開始吧,其余的都別去想,先把命保住,跟著我的聲音走。”他狠命擊出一掌,將我整付骷髏骨架拍出肉身,開始耍起那久違的波斑水影。

  女神峰的主碉樓上,眾女目睹自己的金字招牌被人無情羞辱,當咽下最后一口氣立即被填入一口特制鉛鍋內,吊在M1A1風箱上拖著就走,緩緩消失在78號公路盡頭。這種血淋淋的肅殺場面,頓時震懾住所有人,莉莉絲們旋即陷入混亂,艾莉森首當其沖嚎哭起來。

  “你不是說她們是叛徒嗎?全都逃回家請功領賞去了?可人家把命都交代在了山丘底下!你還想讓大家看什么?”美人蕉憤怒地揪住夜來香長發,拖到窗口哭道:“天竺菊多半也已命喪黃泉!完了,三個獍行全數被殺,咱們還能拿什么抵擋!最可恨的是,臨了還要被你們這群惡女污蔑!她們的死有多不值?我也不活了,這就下去跟他們拼老命!”

  “這個,我也沒料到啊。”夜來香比起同伙年輕,論見識也及不上她,頓時顯得無措起來。她與眾人一起拖住艾莉森,結結巴巴道:“這肯定是做套!那兩只狐貍精都是千年不遇的天選之人,絕不會那么魯莽地公然處決。棗核,你倒是說句話啊!現在該怎么辦?”

  “你別一個勁嚷嚷,大家先退回去,這已超出了意料之外,不論大長老還有多少事放不下,而今都得讓神使降臨主持大局!”棗核雖故作鎮靜,然臉色也瞬間變得煞白,她指揮著眾人有序下樓,道:“來吧,讓我將所有一切都告訴大家,女神峰從未被放棄,這里始終是主場!而今立即降下帷幕,燃起恩膏,將大長老請下來,否則便來不及了!”

  范胖與帕科原本趁著眾女忙亂,抽身跑來道場收拾自己的背包,哪知才剛踏出門,便瞧見莉莉絲們集體轉身下樓。墨西哥人慌忙往柴火堆里一鉆,連滾帶爬側逃進鐘樓,而范胖遲了一步,再想出去已無可能,他急出滿頭臭汗,將牙一咬,索性鉆入邪神像底下。

  眾女回到大屋,集體圍坐一圈,棗核命人在神龕前重新架起黑色帷帳,開始講述自己是如何死而復生的經過。養病期間的某一晚,大長老忽然出現在破屋里,讓她喚醒夜來香后,三人躡手躡腳地出了門,游蕩在奧歇吉河畔的夜霧中。

  “在所有人里,我最信任的莫過于你倆,原本你們會在一個特定時刻收到太陽蛇卵,但事出有因,姐妹會被混進許多居心叵測之人,我先為你們完成登渡。”她從罩袍曲曲折折抽出手,掌中握有一紫一青兩顆珠子。大長老讓棗核與夜來香各取其一,示意她們服下,同時透過面紗觀察兩人表情。棗核毫不猶豫地接受后,雙目開始透光,她瞧見大長老腹內也有同樣的靈戒,已在骨架上結出葡萄藤。夜來香見沒有任何危險,這才將信將疑地吞下。

  “這種珠子叫做太陽蛇卵,共分為三等,第一種靈戒叫鹡鸰草,只適合特殊體質之人,凡人去碰必死無疑;第二種靈戒叫星辰輝光,也十分稀有,通過長期觀察,你倆是意志最堅定的副使,所以才配擁有它;最后一等叫四面神,也是按個人體質不同,能賦予各種的神力。”

  靈戒被種入人體后,往往等級越高人也越感到痛苦,但這個過程非常短暫,最長不會超過五分鐘,一等二等都需要外界刺激,所以要將藥店老板改頭換面,就必須結合宵草櫻刃。而棗核等人,也需依仗差不多的東西,大長老又提來一個狹小銅壺,此物名叫神燈。倆人擰開后查看,是某種粘稠的紫色膏漿,只有將它們注入眼睛,才能羽翎登渡,跳階成仙。

  “你們不必立即使用,可以選取任何時刻,但是切記,不要超出一周。此事暫且對所有人保密,包括蘋果花與山月桂,她倆仍需要更多磨礪,不如此便無法完成登渡。當肉身化為虛無,天眼被打開,你們自會來到貝巴因神國,見識到更多無法想象的不凡。”

  道完這些,大長老化為無盡飛蟲,消失在茫茫夜霧之中。倆女懷著忐忑重新爬上床,不久便進入夢鄉。在之后幾天里,棗核與夜來香開始慢慢疏遠同伴,沒事就湊在一塊商量。自打吞下珠子,她們吃喝拉撒一切正常,不見任何神力,不免感到十分困惑。邪教之間談吐都講究個玄字,看似華麗辭藻,其實都是言之無物,那些神國天堂之類的描述,騙騙三歲小孩可以,但要讓倆個社會經歷豐富的大妞信服,卻很有難度。

  “上一回是我,這回也由我先來好了。”棗核探頭張望,見其余倆個傷號正在河邊打水漂,下定了決心,道:“倘若出了意外,也只死我一個。你帶著她們離去,往后也別回來了。”

  夜來香的雙眼緊緊注視著棗核,大氣不敢出,濃厚的膏漿自神燈噴口滴落,跳水般躍入了眼瞼,棗核只是說特別癢,沒有再多的感受。倆人就這樣坐在床沿前默默等待,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除了彼此間的呼吸在屋內回蕩,什么怪事也沒發生。

  “這就是個惡意玩笑,我差點就信了。”夜來香長吁一口氣,嘆道:“棗核,其實就在剛才,我頭腦里產生了好幾千種你慘死的模樣,心跳也停止了,那種藥膏是什么感覺?”

  “涼涼的,其他不好說,但視線開始變得通透了。難道它能治療近視?我不用戴眼鏡也能看得很清楚。”她從床頭跳起挪到窗前,果然,沉浸在暮色中的桑樹樹葉,每一片都很清晰。緊接著,耳道好似被人洗過,各種風聲、蟲鳴、野地里田鼠的奔跑以及河畔前玩耍的倆人低語,全都無一遺漏聽在耳中。這種藥膏,瞬間將她的視聽提高了十倍都不止!

  “原來登渡是這種體驗啊,那我也來試試。”夜來香見沒有危險,便從她手中奪過銅壺,忙不迭地給自己來了好幾滴。但不知是她貪心用多了,還是選錯了哪只眼,暮色天空一下子黑到伸手不見五指,這下小妞慌了,連聲咒罵去洗眼,折騰了一陣終于緩過來,回頭便瞧見棗核如泥塑般雙眼發直,鼻孔與嘴角都在汨汨往外淌血,很快便將被褥染得漆黑。

  “剛才你有否聽見一聲慘叫?”河溪前的山月桂捏著石塊,仰頭望向天邊,問。

  “沒有,那是鸮,或者大型的水鷺,每到夜晚就呱呱亂叫。”蘋果花漫不經心答道。

  然而這種驚呼正不斷從小屋內傳響,夜來香深知已出了大事,剛想上前推搡,便聽得耳旁一聲巨響,這個棗核如同體內按了定時炸彈,被一股無形的力撕成了碎片,伴著沖天血污和半塊頭皮,消散在空氣中!小妞驚懼到了極點,剛想高聲呼救,自己也被同一股力撕破,只剩得一雙塑料拖鞋被氣浪轟出了屋門!

  “它是種什么體驗?你倆不是炸成碎片了嗎?”蘋果花和山月桂聽得心驚肉跳,不免發問:“那天我倆正是聽見屋內不斷傳出爆炸和慘叫,才躲在附近草窠不敢靠近。”

  “至福之感,美妙得難以形容,原來彼世從無地獄,人活著才是煉獄體驗啊。”夜來香欣喜得合上了眼,慨然道:“在那個光明的世界里,完全不會產生負面情緒,你感受不到焦躁、恐懼、痛苦以及憂郁等等,沉浸在無上的快樂之中,那是蕩滌心靈的一種升華。”

  “不是炸成碎片,而是太陽蛇卵賦予我們每寸肌肉獨特的生命,你等于一下子擁有幾百上千雙眼睛,哪怕人站著不動,也能看見四周各個角度的景致。你由一個我化為了無數個我,可以借著念想翱翔天際,飛往你任何想去之處。所以姐妹們,不要怕,勇敢地接受靈戒。”

  “哼,賊婆娘們又開始兜售假藥了。”蜷縮在幕布下的范胖暗自冷笑,這套說辭在他看來毫無新意,無非是闡明有個天堂,人可以通過捷徑立即抵達幸福源泉,邪教就愛搞這套。很顯然,混進來的獍行三人組生死不明,連強力后援Dixie也已被黑幫干掉,姐妹會陷入絕境,只能靠一通神神叨叨集體吞毒為這個破道場殉葬,才可避免被人侮辱的可悲命運。

  “不行,那是三十多條人命,哪怕我會被剮殺,也要阻止這一切的發生!”范胖左右思量,將心一橫,什么都顧不上了,剛想鉆出臺底,只聽得頭頂禮炮般炸響,無窮的紫煙打黑色帷帳中冉冉騰起,一雙雪白腳踝出現在離自己鼻尖半寸之處,簾子中無端冒出個人來!

  道場內的莉莉絲們瞥見煙霧又起,各自退開數步,雙目緊盯著透光出來的人影,只等大長老降臨,口中無意識地哼起五個音符的禱歌。布雷德利在旁目睹全部神跡,也是驚得合不攏嘴,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朝思暮想的康斯坦丁,苦盡甘來的酸楚,讓男子不由得老淚橫流。

  一條被罩袍裹得嚴嚴實實的身影緩步踱出帷帳,站在神龕高臺前望著眾人。藥店老板不由心頭生疑,這是怎么回事?此人比起康斯坦丁足足矮了一個半頭,身子縮水得異常嚴重,這還是她么?然而,當此人緩緩摘下面紗,在場所有人都驚叫起來。

  “不可能!我親眼見你被拔舌而死!這可真是見鬼了!”一個留著齊肩發,劉海挑染成粉色的女孩,調皮地在原地轉了個圈,眨巴著一對明亮眸子望著布雷德利含笑,男子只是與她對上一眼,便嚇得再度小便失禁,忙不迭地往門外爬去,號叫道:“求求你放過我,帶你去月壟我也沒有辦法,那是受人所托,你的死與我半點關系都沒有,是別人殺了你!”

  在那陰濕黑暗的圓屋古墓中,康斯坦丁瞧見這個不知名姓的女孩后,頭一回發出尖利獰笑,向她緩步而去,當來到女孩面前,猛地將手探入她口中擰住舌頭往外撕扯,其用力太猛以至于撕裂整片肌腱,連帶著牽出幾節椎骨,這個倒霉蛋噴了滿滿一地污血,當即便上了西天。目睹康斯坦丁殘暴手法,著實將藥店老板嚇得不輕,自己這個女友原來還有如此嗜血的一面,這份記憶帶給他難以磨滅的恐懼。

  “這全是為她好,那樣才能順利登渡。”蟲子女人在殺完人后,抹去雪白頸子上的血滴,又換回了那種溫柔嗓音。藥店老板嚇得膝頭一軟跪倒在地,雙腿篩糠不已,只差喊出饒命。在此之后,不論康斯坦丁說什么,他都不敢抬頭,與她搬著尸骸,拋入了龍口黑暗深淵。

  而今,蟲子女人怎換了副皮囊,變成了那個冤死鬼?若不是自己打電話找鐵狼幫忙,她絕不可能命喪黃泉,女孩定是死不瞑目,轉世化為厲鬼來找自己索命!

  “布雷德利,不要害怕,因為你的功業,我已成了神使,謝謝你的恩惠。”然而女孩卻面露慈愛,張開雙臂向他走來,將藥店老板的腦袋緊緊摟在自己挺拔飽滿的胸前。

  “什么?紫丁香何時成了神女?她不是勾結外賊的叛徒么?”“棗核,這是怎么回事?大長老人呢?”“難道說,大長老換人了?簡直是豈有此理!”

  聽著女孩的呢喃與賊婆娘們的嘈雜,范胖越來越感到不對勁,怎么這個嗓音那么熟悉?難道說?然而當他奮力爬出桌底,與之四目相對后,不由驚掉了下巴,叫道:

  “沙利文!你,你怎會在此?大長老的真身,其實就是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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