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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118:Dictyoploca(胡桃蛾)

  “在找尋尸脊背的當天,你曾經問她,要如何才能讓你體會到那份苦難?不然你沒有感觸。我想,現在你體會到了。Dixie是你生命中必然會出現的女人,早在宇宙形成之前。即便沒在0514相遇,也會在任何一條大街任何一輛車上相逢。她是一組復雜記憶,類似化學方程式,會以各種形態被銘刻在你頭腦里。就某種層面而言,她消逝了,然而她卻又將重生;人也是一樣啊,物質永不改變,朽爛的是軀殼。”

  “這個世間的某些事就是這么殘忍。Dixie若沒被種下蛇胚,那她會被你深深刺傷,通過一場爭吵,唾你滿臉口水拂袖而去,你因此會失去她;而你占據了她的心,并成為一片逆鱗,那她注定會落得這個下場,也同樣會失去她。我曾經說,見過無計其數的Dixie,有些很安詳,有些很陰森。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么千百人里我只注視著她呢?因為她就是我。”

  “當再度重歷這個世紀末,我既驚又喜,尤其是桃樹角惡魘時,我將英格拉姆的斷指按在你臉上,你咒罵是不是又犯賤了時的表情,一下子將我帶去了幾乎遺忘的最初。是的,那個心無旁騖的你,臉上未曾掛著淚滴的你,嘴里說著智謀廣遠的你,悠遠的愛在心頭甦醒了。”

  “隨后的日子里,那股壓抑的氣氛又重新降臨,給人的感覺就像剛洗完澡出門便遭到暴雨。不好的記憶也隨之被想起,我因種種恨意有了報復的念頭,并變得越來越強烈。然卻在最后一天,我終于見到了久違的自己,原來當初的我是這副模樣啊,那么這趟糟糕旅程也算物有所值。很快,我們將回歸各自的世界,止于平靜。”

  “此刻,盲目的人們正在勾心斗角,彼此防備,企圖搞清未來將面對怎樣的強敵。而陀具羅是從歷次大戰的縫隙中凝聚而來,因此我們不得不保持沉默。既然事已至此,永遠別說假若、后悔這類字眼。”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問,例如將來還會相見么?你該為我做些什么呢?嘿,Besson,其實答案就隱藏在我倆的歷次爭吵中,所以別那么沮喪。我們在欣喜中邂逅,也要在快樂中告別。陀具羅不具高深含義,那只是雪糕蛋筒的牌子,某個下午,某群人一拍腦門決定下來的,多么有趣啊。別人說過的話,我也要重復一遍,照顧好你自己,我們從未分開過,如量子糾纏始終在一起。”

  藍花楹被大兵帶走不久,羅莎也失去了蹤影,整間屋里就只剩下了天竺菊。我始終僵坐原地,腦海中來來回回穿行著這些低語。除了聲調不對,語境確實很像迪姐。但那條魂魄的身份果真是她嗎?或者說此人又開了個玩笑,目的是想將我重新拖回修羅場,為毫無意義的事繼續廝殺。無人知道答案,唯有一直往前走,才能窺透她面紗下的真容。

  四目相對,天竺菊顯得有些尷尬,而我則更尷尬,彼此間都覺得虧欠著對方,畢竟這短短的三天里,一下子爆發了這么多事。我們由起先的自以為是變得氣若游絲,再也難以振作。她坐在那頭,失神地望著自己美甲,時而撩撥濕漉的長發,時而望著墻頭掛鐘發呆。

  “我真的不知道接著會讓我們干嘛,我很抱歉。”當我的手指剛觸到她柔軟肩頭,她像觸電般一下子跳開,低垂著眼叫道:“就是這種感覺,你現在明白啦?明明自己時刻想要脫離,卻為了見到更多,期待著渺茫的期冀,而不得不繼續下去,并陷入更多的麻煩。”

  “不,冷靜下來我覺得,既然事已發生,說再多也沒有意義。審訊室時你我沒對上話,你曾說那是糟糕的發現,你們三人又經歷了什么?奧萊莉人呢?”我牽住她的手,徐徐貼上去,道:“如果藍花楹的另一身份果真是她,我想知道一切,也好從中揣摩出她所謂的隱句。”

  “噢,這樣啊。”她這才松弛下來,略微整了整皮裝,坐回原地描述起來。

  倆人與我不歡而散,頭也不回地扎入雨幕后,走了二十分鐘泥濘小道,便瞧見兩條身影打著傘站在銀杏樹下,已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見著面后Dixie顯得很詫異,不住質問怎么來的是她倆?當即就表示不想去了。身高馬大的泅水之星則一把拖住她,說既然已經來了,還是往圓窟古墓走一遭,屆時打開龍口再決定去留好了,因為還有些事要與她商量。

  “她依舊很討厭我,翻山越嶺期間只靠上前問過一句,那就是Krys究竟是怎么回事,藍花楹則笑容可掬地挽著她拉在隊伍最后,隱約間我只聽見一句,Dixie說既然你那么想來派恩維爾做客,那等以后忙完過來好了。就這樣,我們按著沿途標記來到了尸脊背前,她顯得很陌生,一詢問才知她之前抱著貓壓根沒找對地方,而是在這一帶徘徊,心頭惦記著哪片林子適合搞夏令營,哪片河灘可以出租給別人漁獵。”天竺菊問我要過一支煙,端在指尖把玩,道:“她是真心想為姐妹會做點實事,放在相較平靜的時代,會是名優秀的經營者。”

  一行四人邁過老樹盤根錯節的陰木來到月壟圓屋,很快在戥星臺底下找到撬機,一番折騰后啟開了龍口的磐石,它就是積水嚴重的古墓中心。一股陰濕氣流撲面而來,朽木底下的這個磐口深不見底,暗得猶如巨大黑洞,四下里都是蟲豸飛快爬走的雜音,不消幾分鐘,變得死寂一片。跟著開始測深度,但只聽見石子滾動卻沒有落地的聲音,不論是天竺菊的銳眼,還是泅水之星的隔世之眼全都不好使,正在眾人猶豫不決時,迪姐卻說,在那底下有多條暗河,并水流湍急,她們真要下去,得先要搞個筏子,同時要備足繩索。

  起先根據藥店老板的描述,被捆綁女子化為蟲豸溜走,皮囊倘若拋入龍口,應該就在底下不遠。它又是怎么流去好幾十英里外的帕特南污水廠底下?因此眾人只當他是信口胡言。然而Dixie的形容,則破了這道謎面,皮囊在水中飄蕩,已隨著支流去了下游。

  就這樣,她們重新做出分工,奧萊莉和藍花楹驅車去附近漁場租借皮筏子,天竺菊和Dixie往五金店采購繩索和照明棒。臨行前泅水之星讓她設法一定要留住迪姐,她的半妖體質將確保眾人少走彎路,以及預先示警。倆人本就無話可說,默然開著黃斑羚往吉普森去,為調節氣氛天竺菊說能否放些音樂輕松心情,迪姐只管翻白眼不予理會。

  當她啟開背包翻CD片時,Dixie忽然急剎車撲將上來,一把推開她打包中翻出白銀匣子。

  “她不由分說地狠狠甩來兩個帶血耳光,高叫著你和你的母狗老媽害她也就算了,還想害死別人么?我來不及解釋她便怒氣沖沖地跳下車,瞬間走得不知去向。”她仰著臉讓我細觀,微紅掌印清晰可見,又說:“Dixie走后我倒是松了一口氣,老實說我特別害怕與她獨處。待到全部忙完,時間已是中午兩點,奧萊莉感到遺憾,說缺了她我們必將勞師久遠。”

  然而,一旁的藍花楹卻顯得無所謂,她說有些事是強求不來的,沒有這個關鍵人物也照樣得下去。聽著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奧萊莉感到很困惑,不由向她打聽小女友到底是什么來路。當介紹彼此后,雙方都感到很吃驚,那就是這個泅水之星,完全不知當今地底世界組織架構,她似乎來自一個未知之所。在那里不存在暗世界,卻有個鏡花世界,大抵就是如此。

  根據她的回憶,自己是在某個平靜下午收到骷髏暗礁的指派,帶上兩個伙伴,走進了一家普通的大樓,在那里與委托方會面并簽署合同,隨后出了門便開始立即行動,奔赴這座位于佐治亞的邪教道場。我們在雨夜大戰時瞧見的廂車,就是對方派來接應的人馬。

  “除了已知訊息,她沒再提更多,畢竟簽署過保密協議,不能泄露對方身份。這個泅水之星是貨真價實的泅水之星,連她的坐騎也名叫小拽女,只是與我們不在同一個世界。”

  “那藍花楹又是如何做出解答的?當時她在干嘛?”我替她點燃煙,迫切地問。

  “她就沒有那么多顧慮了,說我們三人是不同時空線的產物,倘若以我作為當下,那么奧萊莉代表著過去,而她則代表著未來,恰好在某個機緣點融合在了一起。如果時間空間是道周而復始的環,那么總有相匯的時候,如同天體的九星連珠現象那樣。”天竺菊不再那么拘謹,她往我身上一倒,撫著臉龐,道:“然后她說出一個陌生理論,叫做蟻穴宇宙。”

  那什么才是蟻穴宇宙呢?她是這般描述的。以往我等在各種科幻電影總能聽見一個名詞,叫做平行宇宙,然而實際無人可以證實,那只是一種理論與猜想,僅僅只是比較符合當今的主流意識。而她身處的未來,除了平行宇宙外,又出現了一種新的理論,那就是蟻穴宇宙,它是可以通過模擬被還原出來的。實驗師找來一口大魚缸并寘滿土,注入螞蟻蟲卵,時間久了它們自會將之鉆得千瘡百孔,并形成各自的種族與生態圈。

  在這些被隔絕的土壤下,螞蟻們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直到有一天,因土層松動有一只螞蟻爬進了別人的地道,方才知道除了自己還有相同的一群螞蟻。而后,又因塌陷以及其他諸多原因,這道裂縫又被填堵,螞蟻回歸族群,并對自己的這段神奇經歷感到不可思議。

  平行宇宙則不同,它是筆直直線,注定難以交匯,必須要具備類似黑洞般的物質造成曲軸才可能撞擊在一起。而且,平行宇宙是個無限的概念,它會分出去無計其數的自己,那這股力又是從何而來?這些全都不得解釋。相比之下,蟻穴宇宙好理解許多,它不具無限性,卻時常會交融在一起,那么在不同的時空線下,現在、過去以及未來相遇,也未必不可能。

  “然后奧萊莉說了個鬼故事,她大致懂了。年少時有一回她從海外旅游歸來,回家進電梯時與臨屋一個老嫗擦肩而過,倒頭睡下后隔了幾天,驚聞這個鄰居早在她回來前半周已死在了家里,她那時還以為她是清晨出門購物。”說起這類話題,天竺菊總顯得饒有興趣,她似乎忘了所有不快,道:“要這么算,我也見過同類事件,或許你也可能遭上。”

  當初天竺菊平靜地在賭場打工時,有一回她朋友大清早打來電話,要她代自己請假,似乎是有些感冒了。實際是她的這個朋友徹夜與女友折騰,臨到天亮剛剛睡下。而到了傍晚時分,她獨自轉去吸煙間吞云吐霧,卻見這個朋友也在屋內,便有些嗔怒問他為何耍自己?此人也沒過多解釋,卻很嚴肅的說,明天的休假被取消了,大家還是要按正常時間到班。

  結果隔天她趕到賭場,卻是空無一人,她感到很光火便跑去朋友家開罵,對方卻說請了假睡醒后他帶著女友去了中城,傍晚時分正在看電影,并拿出票根,怎會無聊地跑去賭場故意耍他呢?既然不是他,那這個出現在吸煙間里的人又是誰?

  除此之外,還有許許多多人走散后便徹底消失的案例,甚至是在眾目睽睽下一眨眼就蒸發在空氣中,這些不啻在說明,新理論宇宙并非空穴來風,它有著一定的合理性。只是陀具羅們身處的未來,參透了某些奧秘,并拿到了挖掘工具,才能頻繁回到各個時期。

  “藍花楹說別把自己看得很特殊,你我身邊的每個大活人都是組成未來的一部分,過去會修改未來,未來也會影響過去,我們只是撞擊在一起罷了。但在這其中仍有局限性,畢竟是有機體構筑的世界,它們終究要腐朽的。不滅的物質將永恒,并將抵達一片荒原,那個鬼地方叫迷霧海峽,在民間的俗稱里叫做冥界。它是所有靈體匯聚之地,并且是單一的。”

  “原來如此,換句話說,這世上存在著成千上萬個Dixie,原來魂鐮所說告別了這一世的情緣是這么回事!”我頭一回聽聞這些,不覺來了些精神,問:“那然后呢?又說了什么?”

  “然后說的大多是你不愛聽的話,為了解乏藍花楹拿你倆開涮,她說兩者年齡相差太大,以你的性格愛情維持不了多久,如果換做她就隨口找個理由,狠狠甩了你。這讓我一度懷疑另一條魂魄可能是勿忘我,因為她也說過同樣的話。”天竺菊用手比擬著,道:“閑聊過后我們開始下龍口,那底下真如Dixie說的,地形十分復雜,滿是一個個由朽木構成的洞穴。它們是中空的,塌陷得很厲害,的確有著許多溪水般的東西,都往同一個方向而去。”

  “溪水般的東西?那代表說不是水,它是什么?”我沖她一伸手,道:“給我看你手機。”

  “手機被沒收了,不過你想看的話。”她苦著臉伸手探向懷中,掏出個奶香四溢的小玻璃瓶,里面端的是血漿般的液體。她順手擱在桌上,道:“就是這種墨綠泛泡的東西,比水稠卻又比鼻涕稀,奧萊莉說這是尸脊背髓液,母樹死了有好幾百年,另一頭的雄樹也被刨了根,所以原本流動的樹汁成了死潭,各種蟲豸堆積其中腐爛再分化,因此成了這副模樣。”

  沿途雖有驚無險,卻全是外觀相似的洞穴,天竺菊記起男子交待的細節,那個大長老曾由底下上來,必然做過各種標記。于是她利用這個特殊的水生環境,釋出體內夜貝,化作無數羽蝶照亮四周,終于見到了被火熏黑的朽木上,有人刻下圓圈和叉叉的標記。三人一面控住繩,一面四下查找,外加髓液稠厚的阻力,當她們抵達胡桃蛾龍口時,足足飄了三小時。

  “在那龍口底下,不是起先以為的萬丈深淵,它是中空的樹心,時而盤繞時而起伏。漂流了一陣,我們逐漸掌握規律,那就是總會出現梨子狀的空穴,猶如停泊的港口。髓液流動相對開始放緩,只要找到這種地方就是正確方向。奧萊莉說,這種木穴其實是尸脊背萎縮的塊莖,如果它是活樹,那么瘤子狀的樹皮間會生出各種發亮的熒石,以及流淌的金屬。”

  很快,流液一下子變得湍急起來,前方似有巨大的吸力牽引,幾人把持不住,打下的繩樁被生生扯斷,皮筏子如飄零河溪的落葉一個勁打轉,臨到眼前方才驚覺,那是個瀑布般的大豁口,筏子被沖得空中解體,眾人跌入水下沉浮,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當睜眼醒來,天竺菊見自己躺在一個滿是碎木的池潭前,其余倆人也擱淺在附近的怪木間,黑貓正舔舐著她的臉,渾身就像散了架。她拖著疲憊身軀將她們一一拖到岸灘,又重新喚來大批羽蝶,當照亮四周,方才瞧見頭頂滿是相互交叉的樹根。

  “一股熟悉的便溺氣味讓我意識到,這些根須也許是窨井下我們所見過的腐根,多走幾步我又發現了炭化的焦墟,更加確認了這鬼地方正是污水廠地底。于是我們從懷中取出隔水袋,打算告知你們到了地方,結果手機失去了信號。”天竺菊搓揉著臉,眼神黯淡下來,說:“我們很快聯想到一個問題,下來容易上去難,逆水而行不知將要多久才能重新返回,那么大長老在底下摸索一天多,也并不夸張。藍花楹卻不在乎,說總會有辦法出去。”

  這個胡桃蛾龍口面積雖不大,但到處是橫倒的巨大樹根,猶如一架架墜毀的飛機。除此之外,土壤高度淤化,洞壁各處流淌的焦油,再加上無數混凝土石渣,讓整片水潭變得寸步難行。因此三人做了分工各往兩頭去,天竺菊和藍花楹搭伙,在破墟間攀爬閑聊解乏。

  “那個時候的她是小蒼蘭,我們不約而同地聊起Dixie,她拿我總被無視開玩笑,我有些惱了,便問,你總說她十分關鍵到底關鍵在哪?Dixie除了會給我看臉色就是甩巴掌,心思根本沒在這件破事上。小蒼蘭回答說她沒有這段記憶,故而不清楚具體原因,不過神清里的那女人認識她,曾提過一些細節。那就是Dixie應該與她們一起下了龍口,中途并未退出,所以原有歷史已被改變,現在的情況就變得難以預測了,所謂的關鍵也許就是指這點吧。”

  “是那包泓泉令她勃然大怒,迪姐說連續打上三針我將永遠被固化為這副模樣,暗世界的人居心不良。”我一邊回想一邊問:“僅此而已嗎?后來又發生了什么?”

  很快,奧萊莉的聲音自另一頭響起,倆人輾轉來到跟前,便瞧見在某段根須上,吊著一個個人形雕像,它們有的剩下一顆腦袋,有的只有半截身子,全都焦黑發霉,早就爛得辨不出面目。頭一回親眼見到傳說中的尸脊之神,倆人都感到很神奇,不過泅水之星真正要她們看的,卻是在這堆人像中,夾藏著兩顆果實狀的樹瘤。它們十分巨大,個頭抵得上一個成人。

  “樹瘤?那是什么?難道是未成形的尸脊之神?這就是糟糕的發現嗎?”

  “你別急,起初我們也這么認為。之所以稱它叫樹瘤,是因大家不知底細,它有著胡桃的外形,表皮卻又開裂,活像孵化的蛾子留下的墟殼,所以才叫胡桃蛾吧。不過既然胡桃出現了,蛾子又在哪?我們下到近處詳端,里頭空空如也,全是龍鱗般的木紋疙瘩。一口蒙塵干涸,另一口被打開沒多久,內部的囊衣依舊濕潤。我探頭試了試,剛好能擠身進去。”

  隨著她們在這片陰森的人雕之地進一步深入,更多器物出現在眼前,有些是粗糙的石臺石龕,有些是塞入陶罐的繩結,還有獸筋串起來的人骨飾物。于是,三人開始做大膽的擴散性遐想,將各自耳聞的謎團結合在一起,慢慢還原出胡桃蛾龍口的來歷。

  此樹早在歐洲人到來前,因某種自然災害而被燒毀,土著發現了這個角落,便加以清理刨除了樹根,成為他們秘密集會的祭壇,就如同孔地亞石峽孔雀池差不多。而后的幾百年間,這片土地上先后抵達了荷蘭人、法國人和英國人,各個定居點被建立起來,美國應運而生。周遭一帶的土著也大多被遷移,這個老樹樁子也變得再無人知曉底細。

  時間到了五零年代,有個廠主看上這片膏腴之地,遂決定以此作為地址興辦污水廠,在打地基時瞥見地根更深處層層疊疊的人雕,正因栩栩如生故而以為是個大殉葬坑。或許在澆注水泥時恰好被人瞧見,于是污水廠打生樁的傳聞由此而起。然而在施工時,地基始終打不下去,工程一再被拖延,外加有人舉報,干探開始調查,涉案老板索性舍了基業,連夜逃得不知去向,污水廠也就這般成了荒山野地里的廢墟。

  “那髏龍又是哪來的?難道是打這底下偷爬出去的?不,亂了亂了,它生前是個瘸腿的流浪漢,警局里仍有死者照片。”天竺菊狐疑地望著兩顆胡桃,又說:“咱們假設樹瘤是未爆開的尸脊之神,那它遭人利用了,大長老打它殼中誕生,就這樣順著稠厚的樹髓摸去了古墓。既然如此,一顆足矣,這多出來的一顆胡桃又是誰?難道說,大長老其實是兩個人?”

  “是否多出一個大長老呢?我不做評論,但打胡桃蛾出去的,確有兩個人。”奧萊莉在她們面前氣定神閑地踱步,道:“髏龍不懂分解,甚至沒有智商,可它依舊屬于鱸形蟲一科。”

  原來雨夜大戰的那一晚,奧萊莉與兩個伙伴追趕潰逃的莉莉絲們,結果被迫分開,由此被人陰襲。當她趕去FordsCreek,一名同伴已經遇害化妖逃之夭夭,再想跟絕后患已來不及了。恰在此時,她收到另一名伙伴的來電,此女讓她別再與其余小妞糾纏,趕緊向她靠攏,因為她追趕的天竺菊所乘的是匹妖馬,拿獲此人或許能拷問出更多秘密。哪知當她趕去臨界之丘,此人已經遇害,她是被一條人頭馬般的巨型怪物所殺,但那東西眨眼間就消失了。

  “既然你已判明殺她之人不是我,為何仍要斬盡殺絕呢?”天竺菊避開她的目光,怯生生地問:“倘若真被你們活捉,又會是什么下場?圃鹀的看守今何在?死了嗎?”

  “你是個白癡嗎?綜合機被你拿了啊,所有關鍵信息都在記憶卡里,我怎能不斬了你死命奪回呢?要是被我們活捉?”泅水之星撫著她玲瓏的臉龐,冷笑道:“那你還不如自我了斷的好,我們會花上一晚甚至幾晚,將你折磨得奄奄一息,當再也榨不出油水后,便砍下你這顆美人頭郵寄給客戶啊,之中細節你是不會想知道的。至于看守嘛,你還是少打聽為妙,我只能告訴你一點,圃鹀是我們的盟友,她怎會是逃兵呢?此女的來歷很復雜。”

  “我認為看守多半還活著,但也離死不遠了,先別去管她。”我站起身,緊接著天竺菊的話分析道:“這只新出現的老妖,多半是爬進了污水廠,而那個倒霉的流浪漢,則成了它的第一個受害者。換句話說,凡是被老妖擊殺的,都會化為十分難纏的鱸形蟲,是嗎?”

  “正是這樣,稍后的幾分鐘里,我們在那口略微新鮮的樹瘤下,找到幾條蟲尸,它們長相奇特,猶如一把蓄勢待發的弓箭,卻又沒有甲殼,而是長著人類的皮膚。當泅水之星一見到它們,就連連叫苦,這只老妖極度危險,很顯然大長老一脈已預感大戰來臨,早已做足準備。老妖就是神使之一,它將自己分解成飛蟲爬走,局勢產生了巨大的顛覆。”

  既然妖邪是由這里出去,則表明附近會有通向地面的石縫氣穴,她們只需找到那種地方,沒準就能接收到信號,與外界進行通話,喊來人手將自己刨坑出去。忙亂之中,藍花楹不慎踩塌了朽爛腐木,底下泥漿泛起大泡,漂浮出猶如樹皮般的東西,眾人七手八腳將之拽起,拉到根須下定睛打量,不由倒抽一口冷氣!那正是她們始終在找尋的月壟圓屋受害者!

  “等等,你先別那么快報出答案,讓我來猜!”見她輕啟朱唇,我慌忙打斷,問:“尸皮是否具備齊肩短發,發梢挑染這幾大特征?我先得判明藥店老板說的是真是假。”

  “布雷德利沒在撒謊,尸皮就是那副模樣,但死者不是杏子啊!它怎可能會是她呢?這個人至始至終就與我們在一起,誰又能想到會是她呢?”

  “難道是勿忘我,抑或是迪姐?噢,不,或者是艾莉森,抑或是桃花、主婦?天哪,被你這么一驚一乍,我滿腦子都是可疑對象,這是更亂了!”我顫顫巍巍點起一支煙,不住查看她的眼神,驚叫道:“最不可能的那個人,難道是你、我或是藍花楹其中之一?”

  “你看,連我們這些朝夕相處的人都料不到,更何況是世界之子的一班龜孫呢?這具尸皮的主人,是惹事精沙利文!你懂嗎?我們以為她是自己逃回來的,一路避難到黑楓鎮,其實早在那之前她已被殘忍地殺害了!賊人們通過邪術,偽裝成她的外貌,始終混在我們之中,這就是她爆出的莉莉絲們狀況,與實際并不相符!咱倆才是大長老真正要收拾的目標啊!”

  沙利文,這個肉肉的半大女孩,眼神中總流露著無助,當初甫一見到,便不由令人生憐。她出生在一個破落家庭,與四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共同生活,老爸忙里忙外掙錢尤為辛苦,也分不出精力照顧這個長女,所以她常在半夜收聽電臺,久而久之成了范胖馬洛的鐵桿粉絲。

  因家庭緣故,沙利文生性孤僻,并患有神經分裂,平日里說話顛三倒四,邏輯混亂,因此生活中也沒幾個朋友。姐妹會的出現,讓她一下子感受到缺失的溫暖,因此竭力投靠并成為其中一員。不久之后,賊婆娘們推選她去當月夜女王,當目睹范胖被威脅打殘,沙利文明顯受到了刺激,她開始對莉莉絲們產生了不信任感,由此生出逃跑的念頭。

  林銳與馬洛回到格拉斯考克,在月谷電臺當差,期間不斷對她規勸,希望沙利文別再與姐妹會混在一起,這群人遲早會攤上大麻煩。然而女孩卻在中學一帶失蹤了,她被番茄、紅苜蓿等人帶走,莉莉絲們希望她考慮清楚,別一會兒想退出一會兒又吵著回來,搞了場最后的質辯會。很顯然,沙利文有了范胖的某些承諾,決心去當個人妻,毅然決然地走了。

  在那兩天里究竟發生過什么?誰也不知道,總之沙利文再也沒回到家里,她在中途被藥店老板雇傭的鐵狼劫持了,并被五花大綁塞入行李箱。布雷德利帶著她輾轉來到月壟,并目睹大長老將之殘忍殺害。因此男子心中既存有對康斯坦丁無限的愛,又被深度恐懼寘滿。

  一個屢屢逃跑的惹事精,就這般悄無聲息地混跡在我們之中,她是另一個沙利文,以至于精通皮術的勿忘我也無法看破,更沒人能想到真正的她早已死去多時。因此,從策劃這起打進姐妹會,對方缺乏人手急需補充,利用漏洞暗中圖謀次級鉆,徹底攪黃華宵之夜,都成了誘我倆入套的毒計。大長老也許真正想擒殺的,正是我和天竺菊!

  冷庫前,魂鐮曾得意洋洋地問:“你如何分辨格子里全是雞蛋?萬一缺的是鴨蛋呢?”

  “三十三顆太陽蛇卵出現在戥星臺前,已缺了四顆。若按前后對照,綠色珠子在童尸喬曼體內,酒紅色珠子已被藥店老板攝取,余下的兩顆又在哪里?”藍花楹蹙緊柳眉,望著沙利文的尸皮,猛一拍大腿,高叫:“不妙!我知道它們去哪了!天竺菊,你得將這一發現通知醉蝶花,這樣下去她的處境會極其兇險,原來Dixie是個關鍵,原意是指這個啊!只要她留在道場,就能拯救許多人逃出生天。所以不論如何,都要確保她不被加害!”

  “可是!迪姐已被那群畜生流氓槍殺了!并裸尸跪在山道前,作為最深重的羞辱啊!”我一想到她那副慘不忍睹的尸身,忍不住噗哧哧掉淚,質問道:“兩顆珠子究竟去了哪?”

  女神峰道場廊下,范胖正與奇形怪狀的藥店老板辯論著龍磐。他猛然記起去年一則來電,便立即撥通號碼聯絡馬洛,時隔不久,眼鏡的聲音響起,他說清晨醒來勿忘我已出了門,多半是往斯巴達回避場去了,所以他正在鎮外打車,也預備跟過來。

  “就在臨界之丘公路居民點附近,你讓我翻翻記錄。”眼鏡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道:“她們當時是逆行回家,所以樹林理應在右邊,可并沒說是哪段公路,要不我打她們電話?”

  “算了,我本以為你知道得更多,結果和我一樣是筆糊涂賬!”胖子惱怒地掛了電話,端著筆在地圖上亂劃,自言自語道:“有座亮著燈的酒吧?誒,或許那并不是酒吧。”

  “難道說?把圖拿來。”藥店老板奮力奪過筆,在紙上畫了一個圈,道:“就是這三片樹林之一,那鬼地方我雖沒到過,但遠遠望見過,康斯坦丁當時還說了一番怪話。”

  “咱倆居然蒙對了地點!”范胖紅光滿面,興奮地差點背過氣去,叫道:“這太好了,所有人都得救了!有了它咱們就能繼續和暗世界叫板,醉蝶花也能回來了。”

  正歡喜得緊,猛聽得耳旁一聲炸響,賊婆娘們紛紛竄到大雨滂沱的空地上,驚恐地望著道場。只見神龕前紫霧裊繞,好似著了沖天大火般夸張,在濃煙之間,隱隱現出兩條身影!

  8:24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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