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蕭云霆人生的至暗時刻，砸親眼目睹了那一場血洗后，盡管葉瀾心存疑惑卻沒有開口詢問。
直到這時候，她才發現那是蕭云霆接觸到獵人區的重要節點。
躺在地上的男人聞言卻緩緩勾起嘴角，意味不明道：“你真想知道？”
葉瀾盯著他，沒有言語。
對方見她沒被吊起胃口，頓覺無趣，可想想自己接下來要說的內容，嘴角的笑容還是止不住地擴大，最后開口道：“你知道我是怎么出來的嗎？當時手術下的指令是，只有蕭云霆被逼到走投無路，絕望想要自殺時才可以出現。我那時候真的很期待，蕭云霆那樣意志力堅定的人，該經歷什么樣的痛苦才能讓他放棄人生……”
伴隨著男人戲謔的語調，關于那場血戰之后的記憶才徐徐在葉瀾面前展開。
三天三夜的戰斗，身邊的兄弟悉數折戟沉沙，蕭云霆幾乎成了一個血人，看著一個個兄弟倒下，而那些明明已經躺下的敵人卻毫無預兆地再度站起來。
超出理解范疇的奇怪能力讓他無力回天，第一次生出了荒誕的恐懼感。
他會死在這里。
他將所有人帶出來，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就全都埋葬在這條街上了。
最后一名弟兄被尖刀穿胸而過時，他緊緊抓著對方的手，“不……”
那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曾經在黑三角的酒吧救了他，免得他被當地的悍匪打死。
后來他當了老大，少年過來投奔他，笑著說：“我看人一向很準，你以后肯定是大人物，能帶著我吃香的喝辣的，所以跟著你肯定不會吃虧。”
可是終究，少年也沒能如愿。
是他辜負了這幫人。
重新抓起刀時，他已經喪失了理智，見人就殺，逢人就砍，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四周漸漸安靜下來，地上到處都是厚得化不開的血。
他坐在一片尸體當中，感覺手腳僵硬，四肢冰冷，身體技能一點點下降。
是精疲力竭，油盡燈枯了，可是他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能躺在血泊里靜靜等死。
這時，街道盡頭出現了一輛車子。
后座的玻璃窗下滑，露出一張隱匿在陰影的側臉，對方似乎朝外看了一眼，繼而滿意道：“第二輪測試結束，把人帶走。”
得到命令，幾個保鏢穿過尸山血海將蕭云霆帶上了第二輛車，絕塵而去。
再度醒來時，蕭云霆在一個鐵籠子里，四周是加固的金屬條，拷住手腳的鎖鏈傳來陣陣冰冷的觸感，熟悉又陌生。
對了，這是六歲之前，他生存的環境。
然后在大門被推開的瞬間，他抬頭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你還是沒讓我失望，我很高興你度過了這么多難關，不枉費我向組織極力舉薦你。現在，你可以開始第三輪測試了。”
對方說完，屋外有腳步聲傳進來，緊接著是兩個人扛著一具尸體，打開牢籠丟了進去。
蕭云霆太過虛弱，還被尸體砸得歪到一邊。
“我只給你喂了幾口水，現在你應該很餓吧。”對方面帶微笑，像一個和藹的長者，哄道：“吃吧。”
吃。
這個字讓極度饑餓狀態下的蕭云霆自動分泌出了口水，然后他低頭看了眼尸體，愣住了。
“吃啊，不吃可就沒有了。”對方還在循循善誘，語氣溫柔又殘忍，“尸體還沒干透，里頭血液還沒凝固時可以解渴的，左右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你都只能吃這個，還是早點適應的好。”
說得好像請他吃的是粗茶淡飯一樣。
可這明明是……尸體啊。
蕭云霆張了張嘴想說話，想質問對方為什么，然而太過羸弱的身體狀況讓他半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你看吧，不吃飯就沒力氣說話，你是要選擇死在這里，還是活著出來問我問題，我相信你可以做出判斷的。”
惡魔的低語像是在讓他打開一扇隱蔽的大門，磨滅他的人性，將他變成一只畜生，一只野獸。
可是，要去死嗎？
他不甘心。
吃過那么多苦，熬過那么多歲月，他都挺過來了，這個時候他不想認輸。
于是他扒開尸體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之后的時間是混亂的。
他只覺得一開始吐得昏天暗地，后來漸漸習慣了，就屏蔽掉感官，像一個沒有知覺的機器只會重復機械進食。
某一天，那個人又來看他。
“恭喜你，完成了第三關測試。”對方站在籠子前邊為他鼓掌，臉上的笑容是由衷的高興。
“為什么？”蕭云霆終于有力氣開口問他，只是眼里的光早已熄滅，成為一潭靜止的死水。
“唔，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要先告訴你一個事情。”對方笑瞇瞇望著他道：“先前你吃東西的時候，食物都被蒙上了臉，你肯定也都沒看清楚他們是誰吧？”
此話一出，蕭云霆就料到對方想做什么。
可是吃都已經吃了，現如今再給他看臉，也刺激不了他。
原本他是這樣想的。
可當整整齊齊十幾具骨架擺在他面前，臉上黑布被掀開那一刻，蕭云霆看到哪一張張曾經與他一起并肩作戰的熟悉面龐時，才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沒有最惡，只有更惡。
“不，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他緊緊抱住自己的頭，過去一個月里進食的記憶翻涌出來，像一雙大手狠狠禁錮住他的呼吸，他的五臟六腑，翻攪著他趴在籠子里再度干嘔起來。
一邊吐，一遍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后來實在吐不出來，他躺在籠子里，盯著天花板像是又回到了黑街的血泊里。
他突然生出疑惑，為什么當初不死在那里就好？最起碼，他不用面對這惡心的一切。
死志橫生。
第二人格現世了。
誕生之初，牢籠被刻意打開，他也釋放出了心中最暴戾的一面，將囚禁他的人碎尸萬段，屠了整個房子里的活口。
后來又花了兩個月，他摸清楚了獵人區的黑市，用一把屠刀收服了沒有人管轄的地界，成為這一片的王。
在蕭家人找過來時，他狡詐地選擇了沉睡，放出了主人格蕭云霆。
至此，獵人區多了一位神秘的掌舵人，蕭家也成功尋回了三房的孩子，他們以為只是不痛不癢的私生子，卻在半年后取得了家主之位，險些將整個蕭家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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