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芙閉著眼睛，躺在顛簸的車廂里。
面上一派鎮定，心中卻是苦笑不已。
隨著被擄的時間越長，她心中的酸澀感越重。這一去，還能回來嗎？
她心里知道，不能了。
在被擄走的當日，倘若她被找回，還有那么幾分可能。
一旦過了夜，事情就不一樣了——誰會相信她還清白？
不管她清白與否，落在旁人眼里，那就是沒有了。
而她已經失蹤三日了，不會有人還相信她是清白的。
一個媳婦失蹤了，武安侯府捂得住嗎？又能捂住多久？傳了出去，怕是“沈清芙”暴斃都比找回去得好。
大筆的嫁妝，和善的婆婆，處得來的妯娌。
帥氣，大方，貼心的老公。
這一切都離她越來越遠，漸漸像是一個再也無法觸及的夢。
沈清芙雙眼緊閉，呼吸都不曾變化，然而心里痛，痛如刀割。
外頭趕車的兩個男人，偶爾會說說話。
小雨卻是不怎么開口了。
沈清芙昏昏躺著。
“今日就在此過夜吧。”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下來。
兩個男人跳下車，拴馬，生火。
小雨也下了車，跟他們說了幾句話，然后把沈清芙抱下來。
“喘口氣吧。”將她安置在篝火邊，小雨說道：“別說咱們虐待你，叫你一整天都躺硬木板。”
此去大麗國都城，緊趕慢趕，夜宿郊外，也要花上十一二日。
總不能叫她一直躺在馬車里。貴人們都是身嬌體弱的，若是躺死了，可不好交差。
聞公子只叫他們抓人，沒叫他們虐俘。
“多謝。”沈清芙坐下來，虛弱地喘了口氣。
小雨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跟另外兩人拿出干糧，烤了烤，便吃起來。
沈清芙在一旁看著，不停地咽口水。
香啊，真香。
明明是硬邦邦的干糧，別說端上侯府主子們的餐桌了，就算是下人們都不吃的。
但此刻，散發出了無可比擬的香氣。
沈清芙一眼一眼地看過去，那三人怎么會毫無察覺，只是仍舊兀自吃著。
“吃吧。”等到小雨吃完，才從包袱里拿出一個水囊，遞給她。
沈清芙很嫌棄這個水囊，但是她已經試過了，不管她怎么求，怎么討好，怎么使計策，都只能吃這個。
拔出塞子，她仰頭，小口喝起來。
是米湯。
特別清，特別清，幾乎沒有米粒的那種。她每天的飯，就是這種米湯。
他們自己吃干的，給她就是這種稀的。每天早上熬一鍋，灌入水囊中，一天喝兩頓。
要不她怎么說話都沒力氣？就是給餓的。
至于原因，也很簡單。餓得她沒力氣，就不會想著跑了，因為根本跑不了。
要快速趕路，他們沒歇在城池中。在野外露宿，天不亮，就早早出發。
沈清芙餓了三四天，人已經瘦了一圈，原本好吃好喝養出來的紅潤面色，現在也沒有了，看上去蒼白體虛，化妝都省了不少事。
閉著眼睛，任由小雨在臉上涂涂抹抹。
“餓了？”馬車駛動后，小雨扶她坐起來，“吃口飯。”
沈清芙睜開眼。
卻見小雨手里拿著一個雞蛋，剝掉殼，送到她嘴邊。
沈清芙心里激動起來，張大嘴巴，想要一口吃掉。
但小雨的手指攔住了，只給她吃了一半：“剩下的晚上吃。”
雖然要餓著她，不能給她太多吃的，但總餓著也會出事。
從今天起，她每天能吃點干的了。
半個雞蛋，遠遠不當餓，但總算有點營養來維持身體生機。
沈清芙咀嚼著半個雞蛋，從來沒覺得雞蛋這么香過。
她心里流淚，只覺得自己穿了個寂寞。好日子就過了一年半，就特么沒了。老公呢，還沒睡幾次，也要黃了。
“跟我說說話吧？”吃過雞蛋，又從水囊里喝了些米湯，沈清芙便跟小雨說起話來。
小雨別開頭，不跟她說話。
“我反正跑不了。”沈清芙苦笑道，“這么趕路，實在很悶。好姑娘，你陪我說說話吧？”
一句“好姑娘”，讓小雨掀開車簾的動作頓了頓：“你是不是在心里罵我？”
聽到她冷冷的聲音，沈清芙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罵你做什么。”
“呵。”小雨冷笑一聲，偏頭看過來，“我們綁了你，你不罵我難道感謝我？”
沈清芙垂下眼睛，輕聲道：“感謝自然是沒有的。不過，也不會罵你們。”
小雨不信，仍是冷笑。
“你們只是聽人差遣，為人辦事。”沈清芙解釋道，“我要罵，只會罵那個害我的人。”
這話小雨倒是信了，不過她臉色仍然不大好：“不許罵我們公子。”
“你們公子，對你很好嗎？”沈清芙好奇地問。
小雨沒說話。
什么好不好？公子救過她的命，她理當報以忠誠。
“總之你不許罵！”小雨厲聲道，“不然，晚上沒飯吃！”
沈清芙：“……”
稀罕你那半個雞蛋？
嗚嗚嗚，好像真的很稀罕。
“好吧，我只在心里悄悄罵。”沈清芙說。
小雨噎了一下，隨即喝道：“在心里也不許罵！”
聽了這話，沈清芙輕輕笑起來。
小雨說完也知道，自己管不著別人怎么想的。
“哼。”她別過頭去，不說話了。
沈清芙剛撬開她的嘴，怎么會就這么收手。
聲音輕輕的，帶著一點央求和好奇：“跟我說說話吧？好姑娘，就說一會兒。你不想說你們公子，說說你們公子效忠的三殿下也好。”
三殿下？小雨想了想，沒好氣道：“你想知道什么？”
“他多大年紀呀？有幾個妃子呀？母親是誰？什么性格呀？”沈清芙說著，不忘解釋，“老實跟你說，我想活命。好姑娘，你跟我說一說吧，這樣到了你們地盤后，我，我興許多幾分活命的成算。”
小雨聽了，心里有些異樣。
這個女人，不是什么頤指氣使，叫人討厭的貴婦。
一路上，她挺識相，不是那種忍辱負重的識相，反倒是很溫柔的那種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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