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自天際涌來。
越來越近，越來越高，奔涌著，翻騰著。
嘩嘩的水聲，愈來愈響，沖擊著耳膜，震得一顆心亂了節拍。
“老天有眼，咱們大爺要好起來了。”長壽又哭又笑。
“讓那起子惡毒小人，氣死吧！”拾翠的聲音。
“咱們大爺可是有福氣的人。“玉盞道。
仿佛整個玉蘭軒，都被快活的調子充滿。
謝無憂緩緩轉動視線，看著這屋里最明媚耀眼的那一個。
她沒說話，笑容也不很燦爛，但眼睛里仿佛迸出了光，盡是喜悅。
“去請陳大夫過來。”她嘴角含笑道。
立時有小丫鬟應聲，跑出去了。
“高興傻了？”沈清芙一轉眼，看到坐在榻上，怔怔出神的男人。
謝無憂輕眨眼睛，說道：“我沒想到。”
沈清芙聽著，不禁“噗嗤”一聲，然后道：“不賴你。我也沒想到呢。”
誰能想到呢？
他剛脫離生命危險，居然就胖了。
“陳大夫來了。”
不多時，小丫鬟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
緊接著，陳大夫走進門來：“怎么啦？哪兒不舒服？”
他正要午歇呢，就被薅起來了，眼睛睜得不大，但緊緊的落在謝無憂身上。
謝無憂剛張口，還沒說話。
沈清芙先一步開口了：“陳大夫，我們覺著他胖了。您瞧瞧，是養的好了，還是身子太虛，虛胖？”
虛胖？陳大夫忍不住笑了一聲，說道：“他還沒虛到那個地步。”
人家虛胖，是身子發虛，長些虛肉。
他？他是虛的快死了。
“啊？”沈清芙一怔。
說話間，陳大夫已經走到榻邊，坐在長壽搬來的椅子上，伸出手去。
指尖落在謝無憂的手腕上。
“嗯……”他沉吟著。
屋里眾人緊張等著。
陳大夫這些日子住在草堂，每天早晚來瞧瞧謝無憂，給他把把脈。
今早上也是瞧過脈象的，因此沈清芙不擔心他有什么不妥。
一道道希冀的目光落在身上，陳大夫又怎么會感覺不到。不過，作為大夫，這種目光他瞧得多了，并不觸動。
“是好轉了些。”半晌，他盯著謝無憂的臉龐看了看，收回手。
也是奇了。
前些日子，他體內糟糕的一塌糊涂，什么生機，絲毫也看不見。
這兩日瞧著，那生機又冒了頭，正以飛快速度生長。
“得了，養著吧。”他站起身，說道：“老夫可以回家了。”
話剛落下，眾人便是一臉激動。
沒有人留他，只沈清芙攥著手帕，掩不住的喜悅：“當真？”
陳大夫捋捋胡子，說道：“不敢欺瞞大奶奶。”
這話猶如給沈清芙吃了一粒定心丸，她繃不住喜悅，說道：“多謝陳大夫。”
陳大夫點點頭，說道：“好好養著吧。”
臨走前，又看向謝無憂，眉頭挑動：“大公子，人這一生，不可能什么都撈著。哪怕再聰慧的人，再富貴的人，亦是如此。”
他面龐并不嚴肅，反而有兩分長輩的和藹：“老夫斗膽，勸大公子一句，想要活得命久，該放下就放下。”
“言盡于此，告辭。”說完，他轉身離去。
謝無憂起身，恭敬拜下：“多謝。”
陳大夫走了。
這無疑代表著，謝無憂的身體狀態恢復如常，只需要精心養著就是了。
這可是太好的消息了。
已經有人去主院，回稟侯夫人了。
“還真的胖了？”重新坐回榻上，沈清芙忍不住，傾身靠近，盯著他瞅來瞅去。
謝無憂看著她。
“都出去。”他轉動視線，看向屋里道。
等眾人退出去，他捉起沈清芙的手，放在臉上：“摸吧。”
守著人，她不好意思。現在沒人了，她想摸就摸吧。
沈清芙的確想摸摸來著。
“還真的胖了啊？”她輕輕撫著他面頰，驚異又感慨道。
他仍然很瘦，臉上沒有多少肉。但比起從前，是胖了的。
這件事，聽上去很驚奇，其實有跡可循。
謝無憂不比從前忙碌，每日待在玉蘭軒，吃飯，喝藥，睡覺，曬太陽。
又談了戀愛，有一個良心女友，從來不會故意氣他，都是哄著他。
他每天吃得好，睡得香，心里開懷。
長一層肉又有什么稀奇？
微溫的呼吸，拂在面上。謝無憂微垂眼瞼，不敢唐突。
只用余光，將她淺粉的臉頰，發亮的雙眸，收入眼底。
“你高興嗎？”他垂著眼睛問道。
沈清芙聽了，不禁笑道：“你這是什么傻話。”
她怎么會不高興？她可不要太高興了啊！
“很高興嗎？”他又問道，這次抬起了頭，看著她的眼睛。
沈清芙覺得他在撒嬌。
但這也沒什么，她痛快地點點頭：“是，很高興，非常高興，特別高興，極其高興，格外高興，無比高興。”
他愛聽甜言蜜語？說給他。
指不定，天天拿甜言蜜語泡著，他還能再胖一圈。
這樣想著，她臉上笑容更大一分。
“那你，等會兒陪我午歇嗎？”只聽男人低而清的聲音說道。
沈清芙一愣。
“好嗎？”男人說道，手還握著她的，輕輕搖了搖，“芙兒。”
嘶。
一陣酥麻從脊背上爬上來。
沈清芙整個人都僵住了，她竭力裝著若無其事，搖頭道：“改天吧，我今天有事。”
“什么事？”男人看著她問道，目光清澈，顯得極為信任。
沈清芙也的確是有事：“正經事。不過，現在不能告訴你。”
“一定要現在做嗎？”男人又問道。
這可真是問到重點了。
他聲音平靜，不含任何埋怨，直叫人心里不忍。
沈清芙硬著心腸道：“你自己睡吧。”
其他的，就不多說了。
跟這個男人，不能多說話。說得多了，就一退再退，愈發沒有底線了。
“去吧去吧。”她起身，拉起他，“別磨蹭了，去睡覺。多睡會兒，好好睡，爭取月底長兩斤肉。”
多睡覺，對身體好。
尤其是他這樣身體底子特別差的，效果就更加明顯了。
謝無憂被她推著，往里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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