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愛文比梁賢早一天來到理關，堵著茹果下班就將她拉到了宮亞楠的酒吧，酒吧是茹果小學同學開的，茹果也有一半的股份，這個酒吧是一家靜吧，正常要到晚上九點以后客人才會來，此時沒什么外人，范愛文一邊吃著意面一邊向茹果交代著。
范愛文：“你就給他租一間房子，也不要太豪華，他離婚了，財產都給了前妻，沒什么錢。”
茹果：“你這是在做好人好事嗎，沒錢、沒工作、沒地位，這樣的人值得你上心嗎？”
范愛文：“他不一樣，他這個人要是想要錢，隨時隨地都會有人請他，他自己也會找錢，去年幫銀行做了一波股票增發，一單就賺了3000多萬，上級領導很看好他，只是他堅持要辭職，來來回回幾次才拖到現在，像他這樣的人，要是想去外資銀行，別人都是搶著要。”
茹果：“你這么幫他，他真是你的好朋友?”
范愛文：“那倒不是，我還算不上是他的朋友，頂多算個熟人，我也不奢求太多，以后要是見面了，他能記起我就成了。”
茹果：“你這么一說，我還對這個人有些興趣了，他是怎樣一個人？”
范愛文將最后一根面條塞進口里，嚼了嚼吞下，又用紙巾擦了一下嘴，評價道：“這個男人，我琢磨不透。”
理關看守所圍墻高大，高聳的監視塔里和大門口外都站著全副武裝的武警戰士，蕭瑟的氣氛將罪惡圈禁在這一方天地之內，與外面的世界徹底隔離開來。
茹果在看守所門口見到了梁賢，這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個子不高，左右，茹果自信自己穿上高跟鞋，完全可以俯視他。梁賢身子有些微胖，還不到中年就開始發福，但身上的肌肉比較緊實，是個能長期鍛煉的人，圓圓的臉，見人就微笑，很有親和力。一身外”菲拉格慕“短風衣，穿在他的身上顯長，蓋住了他的膝蓋，然而，這件米黃色的國際大牌時裝就這樣被他隨意裹在身上，并沒有讓人覺得有任何違和感，這個人身上的氣質死死地壓住了他穿著的這件衣服。
茹果拿出證件給看守所的武警查看，邊走邊向梁賢囑咐道：“梁先生，這次請您來幫忙是我向市局領導申請過了的，這個案子在沒有宣判之前一切情況都是要保密的。”
梁賢一邊點頭一邊微笑著說道：“好的、好的，我能做得到。”
茹果：“這次審訊我們的主要目的是打破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防線，讓他交代問題，他掌握的情況對這個案子的定性很重要，然而他是罪惡深重，說不說都改變不了他自己的命運，所以這就是我們最頭痛的地方，希望梁先生能幫助我們讓張國揚開口，讓他將其他的犯罪分子也交代出來。”
梁賢這次沒有笑，一臉嚴肅地說道：“茹警官，我會盡力的。”
張國揚被獄警帶進了審訊室，在專用的椅子上坐下，他根本就沒有理會對面的茹果和梁賢，目光毫無目的地停留在某個地方，似乎他的人在這里，可是思想早已飄在遠方。
茹果坐直了身子，對張國揚講道：“張國揚，你這些天想清楚了沒有。”
張國揚沒開口，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他就是沉默，不說話。
茹果清了清嗓子說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政府在制定這項政策時，是有其深層次的意義的，這也是法律賦予你的權力。”
張國揚嗤笑了一下，一臉不屑地說道：“法律是什么，法律原本就是階級的產物，有了階級，法律便是保護階級統治的工具，我是強盜，強盜沒有法律，強盜只有強盜的邏輯。”
茹果被張國揚嗆了一個白眼，這張國揚就是這樣，每次審訊他都有那么多的歪理邪說，你的知識儲備跟不上他，很快你就會掉進他設下的邏輯陷阱，最后對他審無可審，有時，張國揚還將這種審訊變成他個人的游樂場，用鄙視的眼神去面對審訊他的公安干警。
“盜亦有道”，梁賢開口了：“跖曰：‘何適而無有道邪？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義也；知可否，知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備而能成大盜者，天下未之有也。’
道即是規則，法律也是規則，規則規范人的行為，使得天下公平，在統一的規則下，強者與強者競爭，這種競爭不以傷害弱者為目的，你蔑視規則，是因為你不敢與強者在同一規則下競爭，你要的是破格，打破規則對你的束縛，破格獲取不屬于你的東西，這就是你的邏輯，這是弱者的邏輯，害怕、畏懼、軟弱、逃避，只敢對比自己更弱的人動刀子，在槍桿子面前毫無反抗之力，你畏懼比你強一切。”
張國揚心頭一驚，眼睛不由自主地瞅向了梁賢，這是一位個子不高的男人，臉有些微胖，圓圓的很有肉感，雙目炯炯有神，兩眼仿佛能射出利箭，直插自己心底。
張國揚不會承認自己是弱者，在馬二虎集團里無數人仰他鼻息，多少人在他面前瑟瑟發抖，他是強者，是時代的強者，如果不是這次意外被捕，再給他半年時間，他就將鋪設出一條覆蓋半個定省的毒品網絡，那時，他就是“梟”，一個能與“英雄”并稱的“梟雄”。
張國揚整理了一下心神，強裝不屑地說道：“你也說了，盜亦有道，說了出賣朋友，與己無益，不說，我還是可以遵循自己心中的道。”
茹果想說話，被梁賢輕輕用手按住了，梁賢皺起了眉頭講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也是自知必死之人，我們這次來只是根據法律嚴格的執行程序對你進行質詢，這是法律賦予你的權力，同樣也是你的義務，你說與不說，對于你個人的量刑不會有改變，但法律必須給你一個做人的資格。”
張國揚又是嗤笑一聲說道：“那我們在這里談話還有什么意義？”
梁賢：“對于我們來說是為了完成法律程序，不管你是罪孽多么深重的人，在法律面前你還是一個人，是人，就會給你救贖自己靈魂的機會。”
張國揚哈哈笑了起來，伴隨著還帶有幾聲咳嗽，仿佛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他邊笑邊說道：“剛開始我還覺得你這個人有點意思，看來，你也不過是一個凡夫俗子，救贖靈魂那是《圣經》生意，但是《圣經》不能讓我信服。你覺得，法律比《圣經》還神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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