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里想了想，餅還是做的薄了點，終究是死面的，厚實了咬不動。
屋內的羊油氣息一上來，膻味聞著也不覺得有多難聞了，而且進到鼻子里頭還會有點掛鼻毛的感覺，屋里也太涼了。
王師傅從兜里掏出一個小紙包，拿起火鏟塞到爐子里頭，竟然開始燙老羊油了。林里看的眼熱，把鍋丟給小泉，也湊到王師傅旁邊跟著來了一口。但不適應那個味道，一個噴嚏剛要打出來，讓小泉一巴掌給呼的差點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明顯是公報私仇。
“餅好了，趕緊趁熱吃。羊油涼了長白毛。”
小泉用剪刀一剪，弄成小塊兒，幾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吃的不亦樂乎。
吃涮鍋，肯定是以煮面條收尾。一斤面條分兩次下進去，吃到最后鍋里頭的湯汁都成了粘稠的狀態。不過這也不浪費，用剩下的餅丟進去沾著吃了個干干凈凈，鍋像是被狗舔了似的干凈。
三個人吃了兩斤羊肉，很少，對這個年代來說很多。羊尾巴吃了能有一斤，包括做餅的，餅吃了能有三斤，面條少了點，只有兩斤，都是缺油水的大肚皮。
一頓豐盛的晚飯過后，林里都不想挪動了。沒辦法找人捎信兒，要不然直接住到小泉這里了。
“你今天吃的太多，干脆騎車回去吧！比走路還是要省力的多。”
“你要不先騎車送你師傅回家吧！我等一會兒也是可以的。”
小泉一想也是，就和王師傅兩人先行離去。林里獨子坐在燒的發紅的小爐子前被烤的昏昏欲睡，強打精神支撐著，看到案板上放著的羊尾巴竟然有些犯惡心。吃飽了就這樣，看見啥都覺得沒味道。
看到一旁還有鮮豆腐沒吃完，林里就想閑著也是閑著，那餅鐺上頭滿是油都沒用完，浪費了多不好，想到后世的鐵板豆腐，就切了幾片放上去，開始自給自足的做起了鐵板豆腐，打發個時間挺好。
小泉不一會兒就回來了，馱了個人回家，感覺累的慌。
兩人聊了幾句后，各自散去。
規律的生活過了一天又一天，林里已經完全適應了這種日子。雖然還是辦公室里頭的小職員，但地方熟悉起來后，處理起工作來越發得心應手，日子過的也算舒心。
隨著兩個孩子漸漸長大，在兩個小家伙過了兩歲生日的時候，淑芬竟然又給林里生了一胎。這次不是雙胞胎，而是一個大胖小子。讓一輩子生了五個閨女的林副書記兩口子差點沒把后槽牙給笑的露出來。
時間也漸漸來到了激動人心的時刻。隨著高考這件事公布恢復之后，所有有知識的沒知識的青年們都爆發出了莫大的激情。
而與外頭的情形相反的是，林里家里的氣氛有些低沉。一家四口成年人坐在炕上默默無語，林副書記的香煙一支接著一支，訴說著自己的哀愁。
嘴里喊著要過平凡的日子，可等到有了改變命運機會的時候，林里發現自己心動了。留在這里熬上十幾年，自己肯定能當個小領導，舒舒服服過下去肯定可以。但是~~見識過后世繁華的林里，顯然對這種在落后地區熬日子的生活有些堅持不下來。大家都在懷念那個火紅的年代，但真的來了這里，估計也是敗走的份兒。
他這種心態應該和葉公好龍相仿佛，也和聶風的媽也有點牽扯，畢竟人家喜歡的是頂天立地的男人，自我定位強者標配，可不是留下來隱居山林過苦日子的貨。
“你決定好了？真的要去考？”
“嗯！我想去試試。咱們這里還是太小了，我能想象到自己之后每一天的生活，就覺得特別壓抑。要是沒有這次機會，這么過一輩子一挺好，但是~~”
“工作好說，報考不存在卡脖子的問題。家里你打算怎么安排？有想法說出來聽聽。”
“考上之后我先去上學，然后想辦法把他們娘兒幾個都接過去過日子。錢我這些年也存了一些，夠外頭用。到時候媽和您看情況，都出去也行。”
隨著春風又綠江南岸，林里騷包的把《亮劍》前頭的部分給寫了出來進行了一次發表。詼諧的內容，緊湊的劇情，符合老百姓審美的英雄人物，都讓他在短時間賺了不小的一筆錢。
至于去哪里讀書，林里決定不了。畢竟這會兒可沒有填報志愿這個說法，國家整體上哪個專業、領域缺人，就往哪里錄取人。不過成績高一點，再加上自己在抄書界的名頭，估計去那幾個地方的概率會大一些，而不是把自己分到其他專業。
“唉！想去就去吧！別負了淑芬和孩子就行。”
“爸！您可真是高看我了。在家里這么多年，您肯定認清楚我是個啥人了，要不然現在也不會同意我去報考。我就是安于現狀之后又有些不想安于現狀。唉！咋說呢！就是想出去跑跑，倒不是不想在這個家。”
“爸知道，看你一天天的公社那間辦公室里頭過的和個木頭人似的沒啥感情，也不怎么喜歡和人打交道，我就知道你不喜歡那樣的生活，也過的并不開心。既然想走，那就走吧！我和你媽還年輕，還能干幾年活兒，淑芬和孩子你不用多管，我們照料的過來。”
“額~~您不會是以為我走了不回來了吧！”
“都走了還回來干啥！要么就走出去，要么就別走。你這人怎么這么矛盾呢！”
“是是是，那我報名去了。”
“你看你這樣就是沒決心，你看看那些個拋妻棄子的知青們，一個個的狠著呢！”
“我他么的是個長情的男人啊！國家國家，哪個都不能丟。”
說開了的幾人各自回了房間，天色已經很晚了。淑芬默默無言，林里也不知道怎么勸說，反正身體力行就是了。
報名林里有便利，就是這么小的一個圈子，林副書記帶著他一圈逛下來，都知道林副書記家的上門女婿要考大學去了。眾人對此并不看好，都認為林副書記這是被林里人畜無害和幾年如一日的好男人形象給蠱惑了，將來肯定要害了家里的閨女。
考試的時間來的很快，又是一年的寒冬臘月。林里穿著大衣排在長長的等待進考場的隊伍里頭，跳著腳的取暖，哈出來冷氣瞬間變成了一陣白霧。有那戴眼鏡可慘了，要么不圍圍巾，要么把眼鏡摘了，完美詮釋了什么叫魚與熊掌不可得兼二選一的現實。
后頭站著的是琢磨了好幾年，但是因為各種原因依舊沒走成的小泉。等他回城的相關手續辦下來的時候，高考接踵而至。不想把過多的精力浪費在回城這件事情上，干脆放到了一邊，安心的在鐵匠鋪后院兒復習了起來，考不中再說。今天兩人也是約好了一起來。
“哎林里，你準備的咋樣啊！我他么感覺我是裸考，都不知道考試的范圍是啥。”
“我能知道咋滴。俗話說萬事開頭難，這么多年沒高考，估計剛開始的題目不算難，你好好考就是了，估計大概其說不準就考上了呢！”
“靠！你可真是會安慰人。對了，你有沒有目標啊！打算去哪里上學？”
“我是革命的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哥們兒奉獻自身，從來不想這種功利的問題。”
“滾！就你他么唱高調。那幾個人都他么倒了，唱這個也沒啥用，還是想想怎么答題吧！”
林里正要回話，就看到隔壁隊伍里頭有一個衣著厚實，蒙著臉鬼鬼祟祟的家伙，怎么感覺那么熟悉呢！想了一下后突然瞪大眼睛，跑過去朝那人肩膀上拍了一把。
“齊抗美。你老小子都局級干部了，怎么也過來搶我們這些下鄉插隊知識青年的機會。”
寂靜的考生隊伍本來挺寂靜的，但是有林里這么一遭，大家都看了過來。齊抗美的頭低的更低了。
“啊~~噓~~別他么嚷嚷，你是想讓我出名啊！”
“出名多好啊！到時候報紙上頭給你留一個豆腐塊兒，也算是先進人物了，婦聯里頭那幫老娘們兒怎么和你爭啊！”
齊抗美的工作開展的很好，就是夫妻關系處理的一般。畢竟是管婦聯的嘛！天天和女人打交道，而且需要婦聯出馬的，寡婦什么的居多，媳婦兒沒意見才有鬼了。
“別呀！我過來就是湊數陪考的。看到前頭那位穿海軍軍裝的那個后生了嗎？那他么我小舅子，人家過來考試怕考不好丟人，我媳婦兒干脆把我給趕鴨子上架過來當炮灰墊底了，你說這哪里說理去啊！”
“不是，你都快四十了吧！？還怕媳婦兒呢！和她干啊！怕啥！孩子都大了。”
“哎喲哎！你可別說了，我小舅子耳朵好使。要是讓人家知道了，我他么回家肯定又沒有好果子吃。”
“瞧瞧你那慫樣兒。不過你這個歲數能報名嗎？審查這么松的嗎”
“哎呀！反正我也就是過來湊數的，和人家管這個的打了個招呼，給了我個入場考試的資格，只看分數，不參與其他。大家還是挺給我面子的。”
那倒是，戶籍管理可沒有后世那么嚴，一個村里頭的大隊書記都能給你弄個戶口，簡單著呢！
“行吧！我也排隊去了，別離開的太久人家說我插隊回不去了。”
林里走了之后齊抗美松了口氣，見前頭小舅子緊張的回頭看他，露出一個大大的治愈笑容，只是圍的太緊，笑臉給瞎子看了。
“哎？那就是齊抗美？都那個級別的干部了咋還來考試啊！”
林里當笑話似的給小泉學了一遍，小泉差點沒笑斷了氣。真是啥人都有。
考場設置的很簡陋，見過七八十年代修起來的農村小學啥樣，這里的狀況只會更糟糕。但考場紀律保持的很好。
林里他們沒有在一個考場，破舊的桌子還是個瘸腿的，得用膝蓋頂著點才能安穩。不過沒關系，看過后世資料的林里知道考題不難，等油墨印刷的卷子發下來的時候，林里發現真的很簡單。為了照顧其他同學的情緒，林里以練書法的速度做完了試卷，就這還領先了其他人好遠。
下課的鈴聲剛響，教室里頭就哭聲一片。唉！這都沒上過幾年學，這么短的時間內趕鴨子上架，能做來題那就有問題了。
反而是碰到齊抗美這家伙的時候，他竟然有些懵逼，林里一問才知道，這家伙竟然覺得試卷超級簡單，他都有些懷疑人生了。
“行了，別琢磨了。反正你就是分數夠了，也上不了大學，美什么呀！還是想想你小舅子考的沒有你高你咋解釋吧！”
“唉！解釋啥呀！我看完了之后就寫了個名字考號，要不是怕交白卷太刻意，我一個題都不想做。真想和我小舅子換個身份啊！你說我要是清晨七八點鐘的太陽多好啊！”
“你當了小舅子沒啥，年輕了幾十歲不說，將來還能新娶媳婦兒什么的。但是你小舅子可就愁了，看著自己的姐姐，說啥也下不去手啊！”
“去去去，你個流氓，哪有你這么想的啊！”
接連幾天的考試，林里就和放假似的。但是每次回家看到家里人愁眉苦臉的，就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但是仔細一想，好像這個更有前途，不為別的，就為了自己家的孩子將來能在更有發展前途的大城市里頭扎根，這個信念就更加堅定了下來。他要是能重生，非得做一遍京城地區的高考卷進大學不可。
等通知書送到家門口的時候，一家人一改之前的那種憂愁，立馬就變的高興了起來。無論誰家出了這么一位天之驕子，那都是足以告慰祖先的大事。
“哎呀！這可是和水木同等級別的大學啊！圓明園職業技術學院，嘖嘖嘖，我得裱起來。”
“哎呀！這可是要拿著去報道的東西，你裱起來算怎么回事？林里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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