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是一張口就問出了讓我回答不上來的問題啊。”
樊易天嗤笑一聲:“不過也得多虧了你。”
“什么多虧了我?”
“還記得巫抵嗎?”
“嗯……”
地想了想,點點頭:“記得。”
“肉身被占據,靈魂的存在加速消散。”
樊易天輕聲說道:“同理,如果有更強大的靈魂占據了身體,我便可以隱藏在你的靈魂之下,光明正大的做一個死人。”
“你不是暴走了嗎?”
“嗯……這個……讓我想一個能和你解釋清楚又不會毀壞我形象的解釋。”
“這么說吧。”
樊易天撐著下巴:“我注射了龍涎,所以才暴走的。”
“可是……可是……”
地蒙了。
他想不明白。
樊凝雪死了……樊易天卻是依靠注射龍涎才暴走的。
“從蒙開始說吧。”
樊易天指了指影離:“記得影離之前和你說過的吧?溯逆神族的附屬星域,有著不亞于,甚至超過溯逆神族的窺探星軌的力量。”
地點了點頭。
“蒙就來自于那個種族。”
樊易天淡淡道:“她給予我的那個預言,一半是有關于神族的短期未來,一半是更長的未來,我當時殺死了不少和蒙同族的人,將他們的力量注射到蒙的身體里,不然蒙很快就會死。”
地想起那滿屋的血液。
當時他還傻不愣登的感嘆這域外生物的血真多。
“所以……”
“嗯,當時我也很難接受。”
樊易天點了點頭:“但是我發現,我們無法抗衡這樣存在的意志,我必須將一切變得合理,才能在未來的某一天找到逆轉的機會。”
“所以我前往那個城市,關閉了空間裂縫,加強了我的侵蝕。”
樊易天淡淡道:“這一步很冒險,如果運氣不好,我就會死在那里。”
“那你的存在呢?”
地又問道:“你的存在明明在消散。”
“我不是和你說了巫抵的事情了嗎?”
樊易天淡淡道:“當時蚩無異的靈魂也沒死,但是他的存在依舊消散了。”
“那我要是沒走到這一步呢?”
地瞇起眼睛。
“那我就會死。”
樊易天揚起嘴角:“連帶著月凝他們,全都白死了。”
“你他媽!”
地想要站起身給他一拳,卻被影離抬手摁住。
“你覺得你的存在沒有融合成功,其實成功了。”
樊易天輕聲道:“因為你的存在直接融合到我的靈魂之中了,所以我能凝實魂體。”
“你知道他們會死。”
地死死的盯著樊易天。
“嗯。”
樊易天點了點頭:“我知道。”
“那你他媽為什么什么都不做!”
地怒吼著。
他不明白,如果他去參與,去改變……也許那些人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因為當時的我什么都無法改變,那個時候我沒有掙脫命軌的力量,沒有讓祂注意到的實力,充其量是一只走錯路的螞蟻,祂對我們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捏死。”
樊易天搖了搖頭:“我要走一條很長的路,必須只有我自己,甚至我要毫無后顧之憂才能行。”
“所以我找到了影離,消除我的情感。”
“一切都很合理吧,侵蝕加深的速度,巫抵的死。”
樊易天淡淡道:“永恒太過恐怖,一點紕漏都有可能被注意到,我要去演一場讓所有人都發現不了的戲,我要看著他們死去,不讓自己真正的暴走。”
“但是演的有點過了。”
樊易天看向永恒之神:“一個凝道境,擁有混沌之氣,看起來你的常識還真是欠缺。”
“我以為你死了。”
祂低聲道:“我明明親手將你碾死了。”
“那我也挖了你一只眼睛。”
樊易天輕笑一聲:“這是我作為兄長的報復。”
“你們兩個打過?”
地眨了眨眼。
“嗯,是有一次,祂為了樂趣,沒有使用力量,我搞了突然襲擊,然后就被捏死了。”
樊易天撇了撇嘴:“不過想弄死我,你還差點火候,我天生小強體質。”
“那影離呢?影離是怎么知道的?”
地又問道。
“嚴格來說,這次的行動,只有你不知道,溯是知道的,我與祂合作,讓你們進入了這里,代價是在最后的那一道門前,給祂一次公平競爭的機會。”
樊易天笑了笑:“因為你頂著我的身體,一但被觀測到,那么一切努力都會付之一炬,所以影離他們都瞞著你,你見到永恒之神的時候,就是我復生的時候。”
地皺起眉頭:“你說公平競爭的機會……”
“因為祂不會在意像溯祂們這樣走在命軌之中,平庸的混沌境,而是會在意更有趣的東西,比如我。”
樊易天輕笑一聲:“溯也知道這一點,祂想為自己爭取一個在游戲中生存的機會……很諷刺吧?我們用盡心機,去揣摩和駁斥永恒的一場即興而起的游戲。”
“不過……地,你都沒有一點疑惑嗎?別的人造神暴走之后起碼還能活一會,要么靈魂依舊有意識,我暴走之后直接靈魂破碎就成那樣了,你一點都不疑惑?”
樊易天挑了挑眉。
如果地沒有離開藍星,那么他會死。
如果地沒突破混沌境,他也會死。
如果地安于混沌境的強大,不打算再見永恒之神,那么他還是會死。
他看著所有人死去,而且必須看著,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觀察,然后拼命向上爬,才有復活他們的機會。
他害怕自己瘋魔,知道自己的心理肯定承受不了,所以他拋棄了人性,甚至拋棄了身為人類的血肉。
這是一場對于宇宙頂端存在的賭博,和那位存在的對弈。
一步失誤,滿盤皆輸。
想要在思想上追趕祂的游戲,想要站在祂的對立面,必須拋棄一切。
人性,家人,血肉,生命,朋友。
這樣,才能有站在創造者面前的權力。
“你這瘋子……”
地咬了咬牙。
他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走到他們這一步的人,誰不是瘋子呢。
樊易天轉頭看向永恒:“其實一開始我也很憤怒。”
“憤怒什么?”
永恒挑起眉頭。
“知道我的家人,朋友的死全都是因為你,原因是因為你的樂趣,你的游戲。”
“那個時候我特別想活剮了你,但是我沒有那個能力,到現在依舊沒有。”
樊易天輕聲道:“你要找樂子,不妨去體驗一下和這宇宙的冰冷不同的生活,高高在上的神,肯定不會懂螞蟻的樂趣。”
“每天坐在這里,你沒法得到樂趣。”
“你想蠱惑我?”
永恒看著他。
“我不否認,因為我有想要從你身上得到的東西。”
樊易天雙手交疊:“一開始我想,你會是冰冷而無情的,后來我發現不是。”
“你給予四神族理性,又給予其他萬族感性,你不過是做了一個觀測者,而不是掌控者。”
樊易天淡淡道。
永恒揚了揚下巴:“說下去。”
“你還想聽什么?”
“我想知道的太多了,雖然我沒有主要觀察你。”
永恒歪了歪頭:“我通過星軌觀測到你的時候,你才不過是星域上段的存在,但是星軌卻預示你未來會有更為遠大的發展,就像是螞蟻超脫了你規劃的路線,我從未覺得你會有什么改變的能力,我只會單單覺得惱怒。”
但是祂當時確實升起了玩樂的心思,所以祂捏造了命軌,賜予螞蟻深刻的絕望。
看著那種小東西瘋癲,祂心中涌起了不小的快感。
這樣的東西,可比那些古板,嚴格生存在規則之下的混沌境有趣多了。
“呵呵。”
樊易天低低的笑著,也沒生氣:“騙過星軌,不簡單。”
“我知道不簡單。”
永恒閉上眼睛,抬起頭,似是在感嘆:“真是讓我有些驚訝了,原來感性的催生下,還能誕生你這樣的人。”
“星軌不是定數,你所鑄造的一切都不是。”
樊易天淡淡道:“永恒境……也有沒做到的事情。”
永恒放聲大笑,聲音撕裂了宇宙的黑暗,湮滅星辰。
祂絲毫不會因為樊易天的話而生氣,祂沒那么喜怒無常。
“那么,告訴我吧,讓我驚訝的改變者。”
永恒低下頭,睜眼看向樊易天:“你想要什么?”
“你會幫我實現?”
“嗯。”
永恒點了點頭:“當然,我也有自己的條件,只有一個,作為交易,我會實現你的三個愿望……嗯,這是我從你的命運中觀察到的,你們人類慣用的選擇。”
“好啊。”
樊易天毫不猶豫地答應。
地看向他:“你怎么不問問祂的條件是什么?”
樊易天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他想要實現愿望,那么無論祂的條件是什么,他都沒有拒絕的選項。
他已經將一切扔進了這場賭局的熔爐——不在乎再多他一條命。
“我的第一個愿望,我要重啟藍星的世界,按照我的意愿而重啟改變。”
“好。”
永恒抬起手,那枚如同棋子般的晶體就落入樊易天手中。
那上面似乎印刻著一顆縮小的藍星,閃爍著星海般的璀璨光芒。
這是星辰權柄,權能比創世權柄多太多了。
“第二個愿望,我要斷開厚土星域和域外的一切聯系,包括你和四大神族。”
“好。”
永恒抬手一揮。
感受到無形的力量涌出,樊易天不打算去確認真假。
“第三個愿望……等到你回來,我再告訴你。”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永恒挑了挑眉。
“嗯。”樊易天不打算解釋:“現在到你對我闡述你的條件了。”
“我的條件很簡單。”
祂輕聲說道:“這永恒境,換你來當百年。”
“好。”
樊易天撐起下巴:“百年會不會太短?”
“不會,人類的一生也就百年。”
祂搖搖頭:“說不定到時候我還會增加這個期限。”
“也是。”
樊易天輕笑一聲:“你打算什么時候開始?”
“等到你準備好。”
祂輕聲道。
“好。”
“你不怕我們跑了?”
地最終還是嘴快,然后得到了其他三個的鄙視目光。
“跑不了,無論你跑到哪,我都能一瞬間把你們抓回來。”
永恒笑著搖搖頭:“我創造了宇宙眾生,你們甚至脫離不了我的思想。”
“脫離命軌和我的掌控的存在,我現在對你十分好奇……”
永恒境如其名,永垂不朽,所以祂才會想找些樂子看,為了自己的樂趣,無論是放棄永恒的力量,又或者是殺死全宇宙的生靈,祂全都不在乎。
到了祂這樣的地步,哪怕祂拋棄了永恒的力量,也依舊擁有著永恒的壽命。
這是更高的層次。
祂并非某種存在升格而成。
樊易天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不打算和永恒弄那些彎彎繞繞。
對這樣的存在,實話實說永遠比勾心斗角有效得多。
永恒抱起胳膊:“去吧,去做你們想做的事情吧。”
“好。”
樊易天站起身,轉頭看了永恒一眼:“我會很快回來找你。”
“嗯。”
永恒揮了揮手,星辰變幻。
他們直接回到了藍星。
“影離。”
樊易天看向影離:“不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別忘了你我的交易。”
“嗯,忘不了。”
影離點點頭:“我原以為你會在那里就和溯解決一切。”
“我還是謹慎的。”
樊易天笑笑:“把一切握在手里,得到百分百的成功,再和祂談那些所謂的交易。”
影離難得的笑了一聲,伸手拍了拍樊易天的肩膀:“見到你很高興,摯友。”
“我也是。”
樊易天笑著:“感謝你幾十年來對我這個弱小人類的幫助了。”
影離搖了搖頭:“這是我的選擇。”
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他去做什么了?”
地眨了眨眼。
“去幫帝屋討個債。”
樊易天眨了眨眼:“接下來,趁著這段時間,做最后的事情。”
“什么事?”
地問道。
“把真正的勝利,還給華夏。”
……
今天,是永寧壁拆除的日子。
勝利。
華夏的勝利。
華夏所有的大屏幕都重復播放著同一場直播。
這是一場從未經歷過演練的直播。
修煉者協會,人造神部隊,軍隊。
全員到場。
“華夏,經歷了艱苦卓絕的戰爭!”
總首愈發老了,但是說話的聲音依舊中氣十足。
“二十六年的戰爭!從2018年,到2044年!”
總首的目光環視下方的戰士,聲音有些哽咽:“我們,經歷了恐怖的犧牲。”
“但是我們的戰士!我們的英雄!從未言棄!”
他每說一段話都要深吸一口氣,然后吼出更大的聲音。
“今天!我宣布!華夏民族……勝利了——!”
他幾乎是用盡全力的吼了出來。
那是怎樣的怒吼和歡呼?
在永寧壁都能聽得清晰。
他們毫無語言的怒吼著,大叫著。
人們跪在街道的電視前面,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這一瞬間,代表著他們整整二十六年的痛苦的終結。
他們已經沒有余力去歡呼了。
“現在!我宣布!”
總首的目光看向那堵巍峨的高墻。
這堵高墻,庇護了他們二十多年。
“拆除永寧壁!”
總首的眼中似乎含著晶瑩的淚光,他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高聲吼道。
藺思源站在高空,轉頭看向站在另一頭的蒙。
蒙輕輕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恐怖的靈氣在二人手中匯聚,形成兩把巨大的錘子。
“轟!”
巨錘猛地砸在永寧壁上。
那巨壁堅持不住,從頂端碎裂。
上面裂開一道巨大的裂口,鋼鐵垂落,石塵傾灑。
正是凌晨時分,天邊剛剛泛起魚肚般的白色。
光芒從那裂口灑了進來,徜徉在每個人臉上。
站在最前面那個軍人猛地跪在地上,將腦袋墊在懷里的骨灰盒上。
“媽……回家了……回家了……”
他哭的不成樣子,就像是一道開關。
悲戚的哭聲散開。
而在那遠處的山巒上,還有兩個注視著一切的身影。
“阿軒……墨染……”
“回家了……回家了……”
他傻笑著,然后淚水順著眼角流下。
笑聲染上了哭腔,他抱著懷里的幾個白色盒子,手掌愈發顫抖起來。
他將身子都縮進了輪椅內,又哭又笑,如同一個瘋子。
“回家……”
樊易天抱著懷里的兩個白色盒子,低下頭,如同安慰孩子一樣,小聲的喃喃道。
“我帶你們去看雪山。”
他猛地竄了出去,順著那道缺口消失。
……
煙霧繚繞之間,干凈的相框映照出那張蒼老的臉龐。
他注視著那巨壁的倒塌,將最后一根煙掐滅。
“我來遲了……對不起……”
張令玄抱著眼前的合照。
他沒有哭,那種釋然在一瞬間涌了上來,讓他的渾身都松軟下去。
“我來了……我來了……”
他像個少年一樣傻笑著,如同年少時奔向自己所愛之人,如同她第一次扣住他的手掌那樣欣喜。
右手抬起,將槍口對準了自己的腦袋。
“真好啊……”
“我們贏了……”
他閉上了眼睛。
“砰!”
……
雪山。
樊易天不是第一次來了。
冰夷從天池中探出頭來:“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
樊易天抱著兩個白色的小盒子,輕輕靠在那里,一動不動。
“冰夷。”
“在。”
冰夷的聲音低沉。
“戰爭勝利了。”
“是嗎……”
冰夷巨大的龍眸中閃過一絲恍然。
“你可以離開這里了,想去哪就去哪。”
需要這冰泉的人,早已不在了。
樊易天沒有睜開眼:“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妹妹和妹夫。”
冰夷看向他懷里的骨灰盒,沉默著。
半晌,他嘆了口氣,身形猛地騰躍而起,帶起巨大的水花。
“昂!”
他在天空中騰轉,發出振聾發聵的怒吼。
那巨大的龍軀在云層中翻滾,如同這民族堅持了無數歲月的抗爭。
那冰藍色的龍鱗堅硬,閃爍著太陽的光芒。
直到云霧再次聚攏,那巨大的身軀在云層中消散,最終消失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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