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 番外:豬倌丞相——公孫弘
  和大家聊一下公孫弘。

  對于這位漢武帝時期嶄露頭角的明相,絕大多數人的印象都是那聲‘豬倌丞相’的雅號。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豬倌丞相公孫弘,也絕對算得上逆襲典范。

  那事實,究竟是否如這聲‘豬倌丞相’的雅號所體現出來的那樣呢?

  請看以下詳解。

  公孫弘,字季,也有傳聞字‘次卿’(《西京雜記》),生于漢太祖高皇帝五年(公元前200年),亡故于漢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享年79歲。

  毋庸置疑:作為漢丞相的代表性人物,公孫弘也繼承了這個群體的‘優良傳統’。

  想來也正常——在那個人均壽命不足三十,貴族平均壽命卻遠超三十,且政治人物動輒七老八十的年代,不活個小一百歲、熬死一兩代怪物,丞相的位置輪都輪不到后生晚輩的身上。

  ——論資排輩嘛,又不是新時代的產物······

  再說籍貫,公孫弘是齊地菑川人,和文、景時期的晁錯是老鄉,年歲也相差無多。

  但顯而易見的是,這二人無論是為官路線,還是個人的發展歷程,都幾乎毫無共同點可言。

  便說二人同生于漢太祖高皇帝五年(公元前200年),到漢文帝自代國入繼大統時,這二人都剛二十,剛到加冠成人的年紀。

  這個年紀的晁錯,已經成功混到了長安,雖然不是什么大官,但也好歹是個‘京官’;之后不久,晁錯更是借著‘受濟南伏生授以《尚書》’而顯貴,瞬間成為了秩二千石的《詩》博士。

  但與晁錯的順風順水,甚至是火箭式升官的節奏不同:同一時間點,同樣二十歲的公孫弘,正在家鄉薛縣做縣牢獄卒,之后更是因罪被免職。

  失去了經濟來源,生活無以為繼之后,公孫弘無奈只得‘到海上去牧豬’。

  這也正是公孫弘‘豬倌丞相’之雅號的由來,而這里的‘到海上’,大概率是在齊地濱海的平原地區,為地主老財養豬,并借酬勞保障基本生活。

  到漢文帝后元五年(公元前159年),同一年出身的賈誼、晁錯二人,前者雖然因梁懷王墜馬夭折一事抑郁而終,但政治成果也早已名揚天下——賈誼從小就很有名氣,十八歲便被周遭郡縣所知曉,入朝便被漢文帝拜為博士,任‘太中大夫’,仕途無疑是比晁錯都更順一些;

  其代表作諸如《過秦論》《論積貯疏》《陳政事疏》等,更是為賈誼贏得了天下人的認可和尊重,并敬稱死去的賈誼一聲:賈長沙。

  本該年過四十的年紀,賈誼已經抑郁而終,晁錯則在儲君太子,也就是后來的漢景帝劉啟身邊混的順風順水,又是太子詹事/家令,又是《尚書》博士,更是握著《言兵事疏》《守邊勸農疏》《論貴粟疏》《賢良對策》等較賈誼絲毫不差,且被漢文帝切實采納的代表作。

  反觀公孫弘呢?

  ——直到四十出頭的年紀,這位豬倌丞相才似終于明白過來:什么叫知識改變命運。

  從四十歲開始讀書,公孫弘最初學習《春秋》雜說,并最終選擇《公羊傳》研習,毅然決然的成為了以為‘公羊儒’。

  或許有人不知道何謂公羊儒,但提到公羊儒的一句明言,恐怕凡漢之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十世之仇,尤可復也!!!

  沒錯——公羊儒的核心思想,便是后世聞名遐邇的大復仇。

  很顯然,公孫弘選擇的公羊學說,十分契合了漢武帝時期的政治需要——對于匈奴人,漢室需要‘大復仇’,好大喜功的漢武帝劉徹,更需要‘大復仇’這個完美的大義旗幟,來發動對北方匈奴的全面反擊,或者說是主動攻擊。

  漢文帝后元七年(公元前157年),漢文帝劉恒駕崩,漢景帝劉啟即皇帝位,時專研《公羊》的博士胡毋生告老,回到家鄉齊地教書育人,已經決定做一個‘讀書人’的公孫弘,便曾屢屢前去向胡毋生請教學問。

  十七年后,也就是漢武帝建元元年(前140)冬十月,漢武帝劉徹頒下《招賢令》,要求朝堂公卿,以及郡國二千石以上的官員舉薦“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

  這里的賢良方正,其實是兩個名詞:賢良、方正。

  二者都是漢初特有的‘察舉制’的產物,代表人物有同樣被舉為賢良、方正的賈誼、晁錯二人。

  同一年出身的賈誼、晁錯二人,都是在二十歲的年紀,于漢文帝元年被舉薦為賢良方正,而我們的豬倌丞相大器晚成,直到六十歲的年紀,才被家鄉所在的菑川國以‘賢良’的名義推舉給長安朝堂。

  史家普遍認為:菑川國這次舉薦六十歲的公孫弘,其實有點非暴力不合作、軟對抗漢武帝詔令的意圖——我小小一個菑川國,你劉徹非要我舉薦上百人,我上哪兒找這么多能人?

  就這六十歲的老豬倌,好歹也算是個讀書人,你愛要不要!

  姿勢從公孫弘后來的表現,以及其畢生的成就來看,這種說法顯然很難站得住腳,這也很可能是人們喜聞樂見的‘笑話一下出身卑微者’的環節了。

  被舉薦之后,公孫弘當然就要入京面圣,便在長安遇到了同樣被舉薦,且以研究《詩》而聞名的老儒轅固,轅固當時已經有九十多歲了。

  轅固生有多出名,我也就不多贅述,歷史名場面也是眾所周知——一次是和黃生辯論‘帽子和鞋子’的問題,再一次,就是因為觸怒了竇太后而被扔進野豬圈,景帝急中生智扔了一把劍下去,老轅固又剛好君子六藝不片刻,這才僥幸保住了性命。

  在見到年過花甲,卻比自己‘年少’足足三十多歲的公孫弘時,轅固發現公孫弘似乎出于對長者、對先達者的敬重而不敢直視自己,便一眼看出公孫弘的不凡之處,并斷定公孫弘前途無限。

  于是,年過耄耋的老儒轅固,便鄭重其事的對素未謀面的公孫弘交代道:公孫先生,我已經老了,雖然被舉為賢良方正,恐怕也很難再為陛下所用;

  如果先生得到了陛下的任用,請一定要按照我儒家的思想來為君羽翼,絕不要為了投世人,乃至是陛下之所好,而歪曲了自己跌學術!

  轅固這番托付,顯然是站在‘儒家活化石’的超然身份,交代公孫弘一定要為儒家的未來而爭取、努力,但公孫弘聽沒聽進去、聽進去多少,恐怕也只有當事人知道了。

  在獲得舉薦之后不久,公孫弘便等來了第一次表現機會:出使匈奴。

  時值武帝朝,漢家盡數廢黜自太祖高皇帝劉邦以來一向貫徹的和親之策,轉而開始對外強硬起來,但公孫弘出使匈奴的過程中,似乎并沒有表現出足夠的強硬——至少強硬的程度沒有達到武帝劉徹的預期,于是對公孫弘大失所望,甚至直接斷定了公孫弘沒有才能。

  明白了天子的心意,年過花甲的公孫弘也不含糊,當即便順坡下路,借口‘年老體弱’告老還鄉,短暫離開了長安中樞。

  之后不久,漢武帝劉徹在丞相竇嬰、太尉田蚡、御史大夫趙綰、郎中令王臧等一干儒生忽悠下興起的‘建元新政’宣告失敗,竇嬰、田蚡各失去三公之位,趙綰、王臧二人由于建議武帝‘不用再事事請示于竇太皇太后’而死在了牢獄中;

  甚至就連漢武帝劉徹,都險些被怒火中燒的竇太皇太后廢黜天子位,若非館陶太長公主劉嫖和阿嬌皇后從中轉圜,漢武帝變成漢廢帝、漢荒帝,又或是又一位‘漢少帝’乃至偽帝,都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

  建元新政宣告全面失敗,漢武帝劉徹也面壁思過了一段時間,而在這幾年的時間里,公孫弘便一直窩在家鄉搞學問。

  在這段時間里,公孫弘治《公羊》的名氣越來越大,還因為為母守孝三年,而得了個‘大孝子’的美名。

  于是,在漢武帝元光五年(公元前前130年),也就是建元新政宣告失敗之后的第九年八月,漢武帝劉徹再度頒下舉賢詔之后,菑川國便再一次推薦了公孫弘。

  相較于上一次,公孫弘這一次得到舉薦,無疑更多了些‘真材實料’;

  但最開始,公孫弘卻是趕忙推辭到:我上次被舉薦,去了長安,卻因為無法得到陛下的認可而告老還鄉,如今還舉薦我,豈不是會讓陛下震怒嗎?

  只是這一次,非但菑川國朝堂堅定推舉公孫弘,就連菑川國的國民,都一致認為公孫弘配得上被舉薦,于是公孫弘只得無奈啟程,第二次因受到‘舉薦’而來到長安。

  這次來到長安,公孫弘沒有再坐冷板凳,而是被暫時安排在了在太常待命;

  賢良都到長安,武帝劉徹便發下制書,策問天人之道,也就是要求受舉薦的所有人,以‘天人之道’為題應答。

  公孫弘在對策中強調天子本身須身正,需要為百姓樹立信義,并提出‘憑才干任官職,不聽無用的意見,不制造無用的器物,不奪民時妨礙民力,有德者進無德者退,有功者上無功者下,犯罪者受到相應懲罰,賢良者得到相應獎賞’這八條治理百姓的根本方法。

  太常卿看過上百位賢良的應答對策后,認為公孫弘說的狗屁不是,根本沒有營養,便請求漢武帝將公孫弘的對策評為下等。

  但武帝看過之后,卻反而將公孫弘的策文評為‘甲最’,也就是第一,并立刻召見公孫弘入宮,

  見到公孫弘之后,漢武帝只覺得公孫弘一表人才,雖然年邁,卻仙風道骨,自帶‘國士’氣質,于是再一次拜公孫弘為《公羊》博士——漢武帝嘛,做出這點荒唐事也算不得什么。

  這一次君臣策問,公孫弘除了得到二千石《公羊》博士的任命,還被下令‘金馬門待詔’。

  什么意思?

  ——給你一點時間,有本事就都趕緊抖出來,若是晚了,官兒給小了可不要哭鼻子!

  得到如此良機,公孫弘終于得到了展現才能的機會,于國事侃侃而談,被漢武帝擢為左內史,之后不久的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六月,公孫弘接替景帝故臣張歐的位置,被拜為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

  在本書正文中,作者曾不止一次提到過:做了御史大夫,未必意味著早晚可以坐上丞相的位置,但最起碼也算是半邊屁股諾上了丞相的位置上——畢竟御史大夫,也被稱之為亞相嘛。

  果不其然,在成為御史大夫之后只過了短短三年,也就是漢武帝元朔五年(公元前前124年),丞相薛澤被免職,武帝決定任用公孫弘為丞相。

  只是漢有制:非徹侯不得為相;

  就連漢文帝末年的申屠嘉,原本就有著關內侯的爵位,那也是被漢文帝‘上午恩封為徹侯,下午拜為丞相’,來走全了法理程序。

  可公孫弘豬倌出身,更不曾在軍中廝殺,壓根就沒有憑借軍功提升爵位的機會——別說關內侯了,公孫弘當時,連大庶長都不是······

  但這難不倒漢武帝劉徹:在確定‘不是徹侯就絕對不能做丞相’的潛規則之后,漢武帝當即下詔:封御史大夫公孫弘為平津侯,食邑平津鄉農六百五十戶。

  也就是從這開始,劉漢王朝從過去的‘徹侯才能做丞相’逐漸轉變為‘拜相之前要先封侯’。

  成為丞相之后,公孫弘的所作所為,對絕大多數歷史愛好者都沒有留下多么深刻的影響,就好似公孫弘唯一的善良點,也還是那聲‘豬倌丞相’的雅號。

  但只需要提及一點,就足以說明公孫弘這個‘豬倌丞相’,究竟是怎樣程度的名臣。

  ——公孫弘,是漢武帝一朝唯一一位善終,且在丞相的位置上干到老死的人;

  于此同時,又是漢武帝一朝無數個橡皮擦丞相當中,格格不入的唯一一位實權丞相。

  作為年少即立的‘兒皇帝’,漢武帝劉徹對丞相的權力忌憚頗深;

  但對公孫弘,漢武帝劉徹卻是一百個放心;

  以至于在公孫弘死后,漢武帝劉徹有相當長一段時間都‘閑置’丞相,甚至在后來,徹底下定了組建內閣,架空包括丞相在內的外朝的決心。

  ——因為在漢武帝劉徹看來,除非丞相是公孫弘,否者丞相這個職務,就根本沒有存在于人世間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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