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 第307章 天子啟:朕又不是二世胡亥!
  未央宮外,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太子劉勝的表現,自然也在整個朝野內外全神貫注的觀察之下,一點點得以顯露。

  以至于,都沒有人注意到:在這匈奴使團還沒離開,臨將、河間等宗親諸侯,都還沒離境回國的間隙,天子啟本就算不上好的身體狀況,只愈發糟糕了起來······

  “陛下······”

  “陛下?”

  ···

  “陛下~”

  “——唔······”

  春陀接連幾聲輕喚,才終是讓御榻上的天子啟悠悠睜開雙眼;

  目光渙散的看著天花板,愣了足足有好一會兒,才將目光緩慢移向身旁的春陀。

  “朕······”

  “呃······”

  “朕睡了多久?”

  “——稟陛下······”

  “——一晝兩夜了······”

  !!!

  只此一語,便惹得天子啟雙眼猛地瞪大!

  下意識就要從榻上彈起身,卻頓覺一陣天旋地轉;

  若非春陀眼疾手快,迅速伸出手,天子啟險些就要跌回榻上。

  一手撐在春陀的手臂上,一手揉捏著額頭,神情頗有些猙獰的坐在榻沿;

  自顧自調整了好一會兒,天子啟才終是語調陰沉道:“為何不喚醒朕?!”

  “若是傳出去,還指不定要鬧出什么亂子!”

  “說不定眼下,就已經······”

  三兩句話的功夫,天子啟便又覺太陽穴一陣猛跳,只得再次皺起眉,將整個手掌蓋在額前。

  好在春陀接下來的一番話,也總算是讓心緒雜陳的天子啟,稍稍安下心來。

  “陛下,也不必太過擔憂。”

  “昨日辰時,陛下昏睡不醒,老奴便已親自前去稟告太后。”

  “待太醫把過脈,確定陛下只是操勞過度,太后方行令朝野:陛下抱恙,恐要稍歇三兩日;”

  “其余諸般事務,太后,也都安排妥當了······”

  春陀此言一出,天子啟面上愁苦之色,才方肉眼可見的散去些許;

  稍側抬起頭,寓意不明的看了春陀一眼,才似是放心,又許是無奈的發出一聲短嘆。

  “唉······”

  “朕這身子骨啊······”

  ···

  “去,稟奏母后,便說朕無恙。”

  “再去喚太醫令。”

  “——喏······”

  應聲領命之后,春陀仍不忘稍走上前,將落在天子啟身側的薄毯重新披上天子啟的肩頭;

  待春陀倒行離開殿內,天子啟才悠悠發出一聲長嘆,目光雖仍望向殿門之外,但注意力,卻集中在了御榻后側的帷帳之間······

  “朕······”

  “呼~”

  “朕,還有幾年壽數?”

  只此輕飄飄一語,便使得碩大的宣室殿,好似被瞬間冰封般,氣氛猛地凝滯!

  而在御榻后方的帷帳之間,那總是以‘黑衣人’的打扮出現的人,卻滿面哀苦的上前一步,緩緩跪倒在地。

  “稟奏陛下。”

  “過往這些年,陛下,實在是過于操勞政務······”

  “若是能稍節于酒、色,再安心歇養一年半載,當還有轉圜的余地;”

  “只是如今······”

  聽聞那‘黑衣人’這番極其隱晦的話語,天子啟卻是灑然一笑,又在那病態慘白的面龐之上,擠出一抹略顯扭曲的僵笑。

  “由不得朕吶~”

  “皇帝二字,又何曾能同‘歇養’二字扯上關聯?”

  “——就連那秦王政,都是在皇位之上活活累死;”

  “——神武如太祖高皇帝,也是在坐上皇位之后短短數年,便耗盡了全部壽數。”

  “先帝更是弱冠而繼位,在位不過二十多年,便被這天下的重擔活活壓死······”

  ···

  “唉~”

  “皇帝,但凡不是個貪圖享樂、不問朝政的昏君,就不可能壽終正寢。”

  “能有這三四十年壽數,已然是祖宗庇佑。”

  “畢竟朕再怎么昏聵、無能,也終還不是那二世胡亥?”

  滿是惆悵的說著,天子啟還不忘戲謔的自嘲一番;

  稍側回過身,見周仁露出一個凄苦的笑容,天子啟也只似有所指的抬起手,再將手掌攤開。

  “嗯?”

  “如何?”

  見天子啟這般架勢,周仁面上那抹耗盡所有力氣,才艱難擠出的一抹笑容,便也隨之煙消云散。

  起身上前,再于天子啟的兩手手腕處先后搭過脈;

  收回手,又哼哼唧唧沉吟許久,才從榻前起身,對天子啟沉沉一拱手。

  “陛下,萬萬保重。”

  “五年之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陛下如此年歲,又本就有舊疾纏身;”

  “若不多加修養,只怕就連這五年······”

  “——唔~”

  “——這樣啊······”

  “——朕,知道了······”

  輕描淡寫的道出一句‘朕知道了’,又隨意一擺手,將周仁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堵住;

  待周仁欲言又止的低下頭去,于御榻后方跪坐下身,天子啟也終是撐著身子,徹底轉過身去,背對殿門的方向,將甚至正對向了御榻后的周仁。

  也幾乎是在面向周仁的那一瞬間,天子啟面上的病態神容,便立時被一抹已近刻進骨子里的嚴肅、莊重所取代。

  “朕昏睡這兩日,朝野內外,都是什么反應?”

  “母后那邊,除了安排朝野內外的大小事務,還有沒有其他動作?”

  “——比如,母后有沒有派什么人,給梁王送去什么書信、口諭之類?”

  ···

  “朝野內外如何?”

  “有沒有什么人,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

  “還有綺蘭殿那邊,和長陵田氏之間,有沒有什么異常的往來?”

  “太子那邊,又是什么反應?”

  聽天子啟問起正事,周仁自也趕忙將面色一肅;

  待聽聞天子啟這接連好幾個問題,周仁稍皺眉思慮片刻,便對天子啟微一拱手。

  “太后那邊,并沒有什么不妥。”

  “在得知陛下昏睡的消息之后,太后第一時間派人,召館陶公主入宮。”

  “具體說了什么,臣暫不知;”

  “但回府之后,館陶公主便閉門謝客,堂邑侯府,也沒有哪怕一個人進出······”

  ···

  “朝野內外,也并沒有什么不妥。”

  “畢竟有太后在,縱是有三兩小人欲作祟,也根本興不起風浪。”

  “再者,陛下畢竟并無大礙,太后也特意行令中尉、衛尉、郎中令諸屬:不必特意加強防備,一切如故;”

  “有了此般種種,朝野內外,自也就有條不紊了······”

  ···

  “至于宮內宮外,綺蘭殿那邊,并沒有什么不妥。”

  “倒是宮外的長陵田氏,不知從哪得了消息,似乎知道了陛下抱恙;”

  “雖然沒有做出什么舉動,但單只是‘得知陛下抱恙’這一件,臣認為,也應當好好查查宮內。”

  “而太子的舉動,則頗有些出乎臣的預料······”

  “——哦?”

  聽周仁次序道出這幾日,長安各方對‘天子抱病’的反應,天子啟只不由自主的微瞇起眼角;

  待從周仁口中,聽到這最后一句‘太子的反應,有些出乎我的預料’時,天子啟剛放松了些的身形,也隨之下意識繃直了些許。

  “怎么?”

  “太子,有什么不該有的舉動?”

  便見周仁聞言,只趕忙將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似的:“不曾。”

  “太子的舉動,根本沒有能讓人跳出不對的。”

  “臣也只是想說:太子得應對,實在是老練到有些出乎臣的預料······”

  聽聞此言,天子啟這才稍舒一口氣;

  嘴上語調雖嚴肅依舊,但眉宇間,卻也已下意識帶上了一抹自豪,和些許顯擺的意味。

  見天子啟面色歸于正常,又帶著那略有些臭屁的神情,示意自己‘展開說說’,周仁暗下也不由稍松口氣。

  ——離間天家父子,尤其還是天子-太子二人,這罪名放誰身上,那都是難逃家破人亡的下場。

  至于劉勝此番的應對,即便天子啟不想聽,周仁,也很想對這位身體狀況愈發糟糕的中年天子好好講講······

  “前日晚間,陛下照例就寢;”

  “昨日辰時,陛下昏睡難醒,宦者令第一時間將此事稟奏太后。”

  “之后,太后一邊召見太醫令,一邊召朝中公卿,于長信殿外等候。”

  “也就是在那時,太子也得到消息,到長樂宮等候召見······”

  ···

  “最終,朝中公卿和太子,都并沒有得到太后的召見。”

  “只等太醫令明言‘陛下無恙’,太后便讓公卿百官和太子各自離去,各司其職。”

  “但在等候召見的這段時間里,不明所以的朝中公卿,曾先后湊到太子身邊,探太子的口風······”

  說到這里,周仁便自然地低下頭,從懷中掏出一卷竹簡;

  作勢要將竹簡遞上前,卻見天子啟對自己稍一昂首,周仁便將遞出的竹簡收回,又自顧自攤開來。

  再于竹簡上大致掃視一眼,才對天子啟繼續說道:“昨日長樂宮,除了御史大夫晁錯、內史田叔,以及少府劉舍之外,其余公卿,基本都曾聚在太子左右。”

  “尤其太仆袁盎,更可謂從始至終,都不曾離開太子左右。”

  “但對于袁盎的親近,太子卻似乎有些抗拒;”

  “——而且不是避諱、避嫌的那種抗拒,而是對袁盎這個人,太子,似乎愈發有些厭煩了······”

  ···

  “對于其他人的探聽,太子也不多言,多以‘君父抱恙,臣子唯兢兢業業,為君分憂而已’應答。”

  “離開長樂宮之后,太子也專門派人,各自前往臨將、河間等諸王王府,明告諸王:陛下抱恙,為免節外生枝,請諸王各居王府,以閉門謝客。”

  “回到太子宮之后,太子也掛牌謝客,并專門告訴太子宮迎來送往的屬官:無論是朝臣公卿,還是郡縣官吏,凡手握兵權者,一概不見。”

  “若真有掌兵者求見,則徑直引往長樂,親見太后,以自查‘居心叵測’之罪······”

  隨著周仁低沉、平緩的語調,天子啟面上笑意,只肉眼可見的一點點直達眼底;

  待聽到最后這一局‘自查居心叵測之罪’時,天子啟面上雖已滿是笑意,嘴上,卻又毫無征兆的發出如是一問。

  “卿以為如何?”

  ···

  “依卿之見,太子這番舉動,是由衷而發,還是惺惺作態?”

  “如果有朝一日,朕真的有什么差錯,那太子,可還會如此般?”

  聽聞此問,周仁卻根本不敢像先前那邊沉吟思考,只毫不遲疑的對天子啟一叩首。

  “太子仁孝之名,凡三秦之地無人不知;”

  “雖然太子的仁孝,過去更多是對母親——對賈皇后,但能知道孝順母親的人,是不會不知道孝順父親的道理的。”

  “作為兒子,太子仁孝之名揚天下,當然孝順陛下;”

  “而作為臣下,太子少年老成,為人處世講究堂堂正正,不屑于陰謀詭計。”

  “所以在臣看來,太子并不是在惺惺作態,也沒有惺惺作態的必要。”

  “——畢竟陛下真要有個萬一,太子······”

  “咳咳咳······”

  “太子,也并不需要有什么舉動······”

  面色頗有些古怪的道出一語,周仁便迅速低下頭去,擺出一副‘我剛什么都沒說’得架勢;

  而在周仁這番話傳入耳中之后,天子啟,卻陷入一陣漫長的思慮之中。

  “唉······”

  ···

  “當年,父皇抱病臥榻之時,朕······”

  ···

  “唉~”

  “罷了罷了······”

  “人食五谷雜糧,便必有生老病死。”

  “躲不過的·······”

  ···

  “近些時日,匈奴使團那邊,卿,多上些心思吧。”

  “和親的事兒,基本已經定了。”

  “但終歸是件屈辱的事,長安坊間的輿論,必然好聽不到哪里去。”

  “其中,不乏就有些渾水摸魚,甚至于想要攪渾了水,以亂宗廟、設計的人。”

  “——喏······”

  “唉······”

  “去吧······”

  “朕,乏了;”

  “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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