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 第281章 晁錯,是個很差的內史
  在得知田叔的關注點,居然是自己和老爹——天子啟之間的相處模式、關系,劉勝只嗡然待在原地,久久未能從錯愕中回過神。

  劉勝想過此番,田叔可能會將關注點放在眼下,錢、糧兩件事混在一起,逐漸出現隱患一事;

  也想過田叔關注的,會是如今朝堂所面臨的問題、困難,以及相應的對策。

  只是無論如何,劉勝都不曾想到:田叔非但敢關注此事,甚至還將這件事,毫無顧慮的當著自己面道出口。

  而對此,劉勝先前,可謂是毫無準備······

  “君臣之別······”

  “君臣······”

  似是仍舊沒能從錯愕中緩過神般,面色呆滯的發出一聲呢喃,劉勝終還是強迫自己,從先前那略有些失措的狀態中回過神。

  強笑兩聲,又借機思慮措辭片刻,劉勝才含笑著抬起頭,對田叔再稍咧嘴一笑。

  “子卿公的意思,我明白。”

  “作為臣下,尤其還是諸侯國臣、而非朝臣,子卿公能考慮到這些,實在是殊為不易;”

  “能坦然將這些擔憂告訴我,更是讓我對子卿公心生敬意。”

  “只是這件事······”

  似是忌諱,又好似不知如何說起般,將話頭悄然一止,劉勝便嘿笑著低下頭去;

  見劉勝這般架勢,田叔也并不急著再勸,而是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將身子再坐直了些。

  感覺到田叔做出的反應,和那儼然一副‘你說,我聽著’的架勢,劉勝只又一陣搖頭強笑。

  過了不知多久,劉勝才斂去笑容,悠悠發出一聲長嘆;

  話匣,也隨著劉勝這滿是唏噓、感懷的長嘆,而被徹底打開。

  “子卿公說的,當然也有道理。”

  “作為太子儲君,當然應該專注于學習、熟悉治國治民的道理,而不是急著處理國事、政務。”

  “這既是因為太子儲君,大都暫時沒有治理國家的能力,冒然插手國政,就會犯下一些始料未及的過錯,也是因為方才,子卿公所說的那句話。”

  “——儲君,終究是儲,而不是君;”

  “若儲君太子代俎越庖,去插手本該有天子一言而決的事,那時日一久,便肯定會釀成災禍。”

  “對于子卿公有這樣的憂慮,我只會認為:子卿公,不愧為國之柱石······”

  不著痕跡的捧一手田叔,卻發現田叔面上神情,并沒有出現什么變化,劉勝也只得訕訕一笑;

  只片刻之后,劉勝便迅速調整好面容,輕嘆一聲,再繼續道:“但凡事,都有其兩面性。”

  “子卿公的擔憂,不無道理,但也并不完全正確。”

  “因為父皇曾經說過:有些事,是沒辦法在書案前看會、從別人嘴里聽會的。”

  “——只有親自做過這些事,才能明白其中,會出現怎樣的問題、阻礙,才能學會解決這些問題、消除這些阻礙的方式。”

  “就好比庭院內,養不出千里馬······”

  “子卿公以為如何?”

  淺嘗遏止的提一嘴‘這都是父皇的意思’,又耐心解釋一番其中的道理,劉勝便試探著將問題,又丟回給了田叔。

  而田叔接下來的反應,也算是徹底印證了劉勝的猜想。

  ——田叔,真的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內史人選······

  “既然如此,那臣,也就不再多說什么了。”

  “只是有幾件事,還需要殿下指點迷津?”

  ···

  “敢請問殿下;”

  “——若陛下接受殿下的舉薦,任命臣為內史,臣應當以何為重?”

  “除了內史本身應當履行的指責,殿下對臣,可好另有交代?”

  “比如:在臣成為內史之后,殿下可有什么事,是需要臣吩咐內史屬官,去為殿下效勞的?”

  田叔的問題,問的非常直白。

  ——我若真做了內史,太子殿下對我這個內史,有沒有什么調遣?

  不知是田叔說出這句話時的坦然,還是田叔的氣質中,那天然帶有的一絲坦蕩;

  當田叔問出這樣一個稍有些上不得臺面,甚至可以說是‘不能說破’的問題時,劉勝的心中,只頓時涌上一陣尷尬。

  但幾乎是在短短一呼、一吸之間,劉勝便迅速反應過來:田叔這么問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子卿公~”

  “嗨······”

  “——子卿公,實在視孤輕矣······”

  滿是惆悵,又頗有些意味深長的一語道出口,劉勝便含笑搖頭,再悠悠發出一聲長嘆。

  至于田叔,則是在劉勝這一聲‘你太小看我了’之后,面上也頓生出尷尬之色。

  田叔今天的作態,可以說是極具田叔個人特色的處理方式。

  就說幾年前,因為錯失儲君皇太弟之位,而徹底陷入癲狂狀態的梁王劉武,派出上百刺客死士來長安。

  雖然最終,這一百多傳說中‘萬夫莫敵’的猛人,在長安連一個人都沒刺殺成功,但這次事件的轟動性,卻完全沒有受‘刺客百人,刺殺成功率為零’的影響。

  ——在情況最惡劣的時候,當今天子啟,甚至同自己的生母、當朝竇太后之間,都生出了嫌隙!

  而在當時,被天子啟派去梁都睢陽,徹查梁王劉武刺殺朝臣一案的,正是田叔。

  當年那件事,畢竟牽扯到皇室,尤其還是當今天子,和同母幼弟、宗親諸侯之間的關系,以及‘儲君太弟’這樣的敏感字眼;

  所以當年這件事的處理過程,其實并不為太多人所熟知。

  但劉勝記得很清楚:老爹劉啟,曾給自己詳細的描述過當時,田叔處理此事的全部過程。

  在當時,吳楚之亂已經結束,關東諸侯元氣大傷,已不再對長安中央具有太大威脅;

  所以梁國‘關中屏障’的戰略地位,自然也就隨之消散——至少也是水降船低。

  在這個前提下,天子啟想要做的,其實就是通過劉武刺殺朝臣一事,徹底斷絕梁王劉武‘儲君太弟’的美夢,以及達成這個目標的可能。

  但知曉此間內由的東宮竇太后,卻認為天子啟是想借此,通過徹底的物理手段,來消除‘儲君皇太弟’的威脅。

  簡單來說,就是認為天子啟想要借此事,直接逼死梁王劉武。

  也正是在這錯綜復雜的事件背景下,田叔帶著沉重的使命,從長安出發;

  一路上輕裝簡行,低調趕路,抵達睢陽之后,田叔也仍舊沒有興師動眾,只找到了此事件的幾個關鍵證人,拿到了最為關鍵的一手證詞。

  隨后,徹底查明真相的田叔,沒有在睢陽滯留哪怕一顆,便見自己查明的真相帶回長安,并毫無保留的擺在了天子啟、竇太后母子的面前。

  在田叔回朝之后,天子啟問道:梁王,是否有派人暗殺袁盎的事?

  田叔回答說:臣死罪!梁王確實有那件事!

  天子啟再問道:有罪證嗎?

  田叔說:請陛下不要過問梁王的事。

  天子啟又問:為什么呢?

  田叔回答:梁王如不伏法被處死,這是我漢家的刑法不能實行;

  可若是他伏法而死,太后就會吃飯不香、睡眠不安,這又是您的憂慮啊!

  于是,天子啟便決定低調處理此事,并讓田叔親自去長樂宮,將所有的一切,都親口告訴竇太后。

  得知田叔查案的整個過程,竇太后對幼子劉武失望之余,自也對田叔大加贊賞;

  也就是在此事之后,低調處理此事,以最穩妥的方式解決此事的田叔,被竇太后任命為了魯王劉余的王相。

  到今年,田叔‘試用歷練期’結束,被召入朝;

  被任為九卿,也是早在當年那件事之后,就已經板上釘釘的事······

  “子卿公,是從太祖高皇帝時起,就親身經歷過朝堂浮沉的老臣;”

  “便說是開國元勛、太祖遺臣,子卿公也絕對是當得起的。”

  從思慮中回過神,含笑對田叔道出一語,劉勝便又自然地將話頭一轉。

  “方才,子卿公問我:做了內史之后,有沒有什么事,是需要子卿公幫我去做的。”

  “——對于這個問題,我只能回答子卿公:我漢家,需要一個恪盡職守的內史。”

  “尤其是在晁錯之后,尤其如此······”

  ···

  “子卿公應該知道,晁錯擔任內史,是在太宗孝文皇帝后元七年,也就是先帝駕崩后不久,便被父皇火速提拔。”

  “而在之后的這些年當中,晁錯從始至終,都只關心一件事。”

  “——削藩!”

  “準確的說,是晁錯一手推動的《削藩策》。”

  “至于內史本應當肩負起的職責,晁錯幾乎是完全置之不理······”

  ···

  “這樣的情況,一直從父皇新元元年,維持至今。”

  “說句難聽的話:在晁錯從內史升任御史大夫之后,內史上下的事務,幾乎沒有出現絲毫變化。”

  “因為即便晁錯在的時候,對于內史的事務,晁錯也從不關心;”

  “現在晁錯不再擔任內史了,內史屬衙沒了主心骨,和過去幾年比,也沒有任何區別。”

  “——因為無論是不是內史,晁錯的關注點,都從來不是內史的職責;”

  “晁錯的心里,只有那一紙《削藩策》而已······”

  聽聞劉勝這一番表態,田叔鐵青著的面容,終于有了些許緩和的趨勢;

  而在劉勝說起過去這些年,晁錯頂著內史的官職,卻整天‘不務正業’,忙著推動自己的《削藩策》一事時,田叔也終是皺緊眉,面帶贊同的緩緩點下頭。

  便見劉勝笑著搖搖頭,又繼續道:“在太祖高皇帝時,我漢家,曾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沒有任命內史。”

  “這是因為內史的權責,幾乎就是小一號的丞相;”

  “——只是丞相,是全掌天下民政,而內史,則僅限于關中。”

  “而在當年,我漢家實際掌控的范圍,也只有關中,關東都被異姓諸侯割據,根本不受朝堂管控。”

  “所以太祖一朝,蕭相國名為‘漢相’,實則,卻是以內史的權力,管理著我漢家的‘天下’——也就是關中。”

  ···

  “而現在,異姓諸侯早已不在,便是宗親諸侯,也在吳楚之亂后大不如前。”

  “現如今,朝堂也正在循序漸進,以進一步削奪關東宗主諸侯的權力,以免我漢家,再發生一場牽連大半個天下的宗親諸侯叛亂。”

  “所以,如今我漢家的掌控范圍,已經是包含關中、關東,以及北方邊郡、巴蜀之地在內的整個天下。”

  “在這個前提下,丞相就不再是和蕭相國那樣,只需要考慮關中的事,而是需要考慮整個天下的事。”

  “而一個合格的內史,對于陶青這樣沒什么能力,只因為父皇沒有其他良選,就得以成為丞相的人而言,就顯得格外重要了······”

  如是道出自己的真實目的,劉勝面上神容,也終于重歸凝重。

  劉勝的話,說的并沒有太明白;

  但劉勝很確定: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已經足夠讓田叔,明白自己的真實想法了。

  ——陶青這個丞相,湊合;

  讓他端著丞相的架子,可以;

  真指望他做什么事,夠嗆。

  而劉勝在過去這幾年,以及肉眼可見的未來幾年的時間,將有許許多多的事,需要朝中重臣——尤其是有實權的重臣配合。

  丞相陶青不行,劉勝,自然只能謀求一個合格的內史,來盡量為自己將來的事鋪平道路了。

  ——劉勝要的不多;

  ——劉勝不需要田叔擔任內史,就對自己予取予求、對自己的所有事大開綠燈。

  只需要田叔能做個一個合格的內史,把該做的事做好,把關中治理的有條不紊,就足矣。

  這樣的要求,看上去并不高;

  但有晁錯‘珠玉在前’,就連這個要求,對于如今的劉勝而言,都顯得那么奢侈······

  “殿下的意思,臣大致明白。”

  “晁錯這個內史,也確實有些······”

  ···

  “既然是這樣,那臣做了內史,殿下就需要為魯王······”

  “不!”

  “殿下需要請求陛下,為魯王再尋一位王相。”

  “——魯王,還很年輕;”

  “如果沒有老臣在身邊規勸,臣擔心魯王將來,會做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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