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 第222章 丞相,還是離不開朕的嘛~
  如果是朝議、典禮等正式場合,竇太后、天子啟母子,自然是應該最后出場。

  但今日只是一場宴席,又是慶功宴,也就沒了那么多講究。

  ——竇太后、天子啟母子,劉嫖、劉勝姑侄,外加一個被無視的梁王劉武五人,在黃昏前便已落座于殿內,一直閑聊到了黃昏。

  待第一縷晚霞照入殿內,竇太后便呵笑著側過身,輕拍了拍劉勝的后背。

  “時候不早,人應該也都來齊了。”

  “去把客人們,都請進殿內吧。”

  祖母有了吩咐,天子啟也淡笑著點下頭,劉勝只是乖乖應下,便起身走到殿外。

  將早就等候于殿外的客人們請入殿內,又含笑看著客人們,向上首的竇太后、天子啟行過禮,再各自于席間落座,劉勝便也回過身,在西席次座坐下身來。

  今日這場慶功宴的主角,顯然是以太尉、大將軍的身份,平定叛亂的周亞夫、竇嬰二人。

  東、西二席的首座,這二人自也是當任不讓。

  只是其他人的座次,讓劉勝頗有些玩味了起來。

  ——上首的御榻之上,天子啟、竇太后母子相鄰而坐,面上是同樣一抹隨和笑意;

  長公主劉嫖則并不坐在席間,而是在御榻旁獨坐一席。

  東席首座,是平定吳楚之亂的第一大功臣:丞相周亞夫。

  自周亞夫往下,依次是率兵前往趙都邯鄲的曲周侯儷寄、率兵支援齊地的俞侯欒布,以及奇襲淮泗口的弓高侯韓頹當。

  韓頹當以下,則是程不識、李廣等功不及封侯,卻也足夠讓他們出現在長信殿,參加這場慶功宴的高級將領。

  而劉勝所在的西席,座次就非常有趣了。

  ——首座,是新鮮出爐的太子太傅:魏其侯竇嬰。

  緊挨著竇嬰落座于次席的,則是劉勝。

  自劉勝往下,依次是皇七子劉彭祖、南皮侯竇彭祖、軹侯薄戎奴,以及劉勝、劉彭祖兄弟二人的母舅:外戚賈貴。

  而梁王劉武,則也和劉嫖一樣,并不在東、西二席之間。

  但和劉嫖不一樣的是:梁王劉武,也并沒有單獨坐在御榻一側;

  而是在西席首座的竇嬰身后,隔著好幾步的距離,孤零零坐在角落。

  ——如果沒有之前,袁盎遇刺那件事,梁王劉武肯定會是今日,這場慶功宴的主角!

  最起碼,也會是主角之一。

  但在那件事之后,梁王劉武縱是有再大的功勞,也只能低調的藏在竇嬰身后······

  “既然都齊到了,那便開宴吧。”

  “即是慶功宴,也就不必講究那些個虛禮,圖個暢快、喜慶便是。”

  竇太后溫笑間道出一語,今日這場慶功宴,便算是開始了。

  沒有太多開場白,也沒有什么虛偽客套的場面話,只一句‘圖個暢快、喜慶’,便足以讓席間眾人開顏。

  太后發話開宴,宮人們自是從殿側魚貫而出,將各類酒肉吃食,分別擺上眾人面前的餐幾。

  再在每個人面前,留一個負責斟酒的宮女;

  隨著上首的天子啟起身,對東、西兩席首位的周亞夫、竇嬰二人邀過酒,又說了幾句勉勵、親近的話,這場宮宴,便也進入了眾人推杯換盞、交談甚歡的階段。

  “表叔?”

  呵笑著側過身,看著竇嬰與天子啟遙相對應,而后又坐下身,吃上兩口菜;

  待竇嬰將手中的筷子放下,劉勝便也雙手舉起酒盞,淡笑著望向竇嬰。

  “表叔允文允武,做了大將軍,能提兵平定叛亂,如今又做了太子傅,要傅教我漢家將來的儲君。”

  “假以時日,表叔便是做了丞相,恐怕也不是什么怪事。”

  “這盞酒,侄兒敬表叔武能定國安邦,文能治國安民!”

  毫不吝嗇的一番夸贊之語,只惹得竇嬰靦腆一笑,卻也并沒有說些‘過獎’之類的自謙之語。

  淺笑著看向眼前,那正被宮女斟滿的酒盞,竇嬰便也雙手拿起酒盞,側過身,和劉勝相視一笑。

  “表叔請。”

  “——公子請。”

  叔侄二人對應一盞,又互相客套著交談起來,自也惹得殿內眾人紛紛側過身,不動聲色的打探起西席,落座于次席的劉勝。

  今日這場慶功宴,表面上看,是竇太后、天子啟母子,專門為平定吳楚之亂的功臣,設下的一場慶功宴。

  但實際上,凡是明眼人,就都能看出來:慶功,只是個幌子。

  ——真要是單純的慶功宴,那坐在西席首座的,就該是梁王劉武!

  劉勝、劉彭祖兄弟二人,以及南皮侯竇彭祖、軹侯薄戎奴、賈貴等外戚,也根本不該出現在這里!

  所以,今日這場‘慶功宴’,說白了,就是竇太后和天子啟,為皇九子劉勝提供一個機會。

  提供一個和有功將士親近、熟悉,并初步建立關系的機會。

  劉勝顯然也感受到了祖母、父親的好意,也同樣想要把握住這個機會。

  而殿內眾人中,劉勝最迫切需要親近,或者說迫切需要‘搞定’的,顯然就是自己將來的老師:魏其侯竇嬰······

  “唉~”

  “老丞相尚健在的時候,總有人在我身邊說:有小九、老七這兩個學生,是老丞相的福氣;”

  “只是這福氣,老丞相都還沒來得及享,便去見太祖高皇帝、太宗孝文皇帝了······”

  聽到自己左前方,傳來劉勝、竇嬰叔侄二人的交談,竇太后也不由稍嘆一口氣,又滿是唏噓的發出一聲感嘆。

  待殿內眾人各自抬起頭,將注意力齊齊匯聚于上首御榻,便見竇太后搖頭嘆息著側過身;

  目光雖沒能精準落在劉勝、竇嬰二人身上,但身子卻也稍傾向二人所在的方向。

  “往后,魏其侯,就要做小九的太傅了;”

  “老丞相沒來得及享的福,便要由魏其侯,替老丞相享。”

  “——這,是皇帝賜與魏其侯的福分,也是外戚本不該獲得的榮耀。”

  “魏其侯,可千萬不能辜負皇帝的信重,做出些給我竇氏、給我這瞎老婆子丟人現眼的事來······”

  一番感懷、唏噓,又隱隱帶有些許警告的訓誡之語,只引得竇嬰趕忙坐直身,擺出一副豎耳恭聽的架勢;

  待竇太后話都說完,竇嬰便又趕忙起身,對竇太后深一拱手。

  “太后教誨,臣,銘記于心······”

  “——如果不是太后,臣本會是個頑劣的小子,根本無法明白真正的道理;”

  “如果不是陛下的信重,臣本也只會是個胡作非為,仗著有太后給自己撐腰,就到處惹是生非的紈绔外戚。”

  “臣能有今天,都是太后和陛下對臣尊尊教誨,又百般信重,讓我能僥幸成為如今,這樣一個勉強還算有用的人。”

  “憑借武勛獲封為徹侯,又因為太后、陛下的信重,而成為了太子太傅,臣不敢因此而驕縱。”

  “只希望能用自己的淺薄學識,將未來的儲君傅教成人,不辜負太后、陛下的信重······”

  滴水不漏,又滿是誠懇的一番話語,自惹得殿內眾人爭相點下頭,紛紛將敬重的目光,撒向竇嬰那溫文爾雅,卻也不乏陽剛之氣的高大身影。

  而在御榻之上,聽聞竇嬰這番話,竇太后卻是面帶蕭瑟的搖了搖頭,又暗下稍嘆口氣。

  “不必用這樣的話,來給我和皇帝臉上貼金。”

  “成了材,那就是自己的本事,也不必過于自謙。”

  “只是時時刻刻,都不要忘記自己的本分;不要因為自己,曾為社稷立下過些許功勞,便驕縱、自滿。”

  “——需知呂產、呂祿,乃至薄昭前車之鑒不遠;”

  “不要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讓我漢家,再生出外戚驕縱跋扈、功臣居功自傲的事來······”

  滿是唏噓,又莫名帶有些悲苦的一番話,只惹得殿內悄然一靜;

  說出這番話的竇太后,卻似真的很想念老丞相申屠嘉般,唉聲嘆氣的低下頭去。

  聽聞竇太后這番話,竇嬰自又是恭順的連連點頭,又對竇太后再躬身一拜。

  “謝太后訓誡······”

  而在竇嬰身后,以及對側的東席首座,梁王劉武、丞相周亞夫二人,卻是各自低下頭去。

  ——梁王劉武低頭,是因為竇太后這意有所指的一番話,讓劉武感到羞愧;

  至于周亞夫,明顯也聽出了竇太后這番話,是假借‘訓誡自家子侄外戚’的名義,實則且是在敲打自己。

  只是這莫名其妙的敲打,卻讓周亞夫心中,悄然生出一股類似‘我又沒做錯事,為什么要陰陽怪氣我’的委屈。

  原本輕松愉悅的氛圍,也因為竇太后這含沙射影的感嘆,而隱隱有些古怪了起來。

  畢竟竇太后這番話,把外戚、功臣都一起裝了進去;

  而這一場慶功宴,除去劉勝、劉彭祖兩位皇子,剩下的每一個人,都是這兩類人其中的一種······

  “皇祖母~”

  這低沉、古怪的氛圍持續許久,一聲在御榻側后方響起的嬌糯輕呼,才終是讓低頭沉默的眾人紛紛抬起頭。

  待那嬌滴滴的女童走上前,伸手便掛在了竇太后的脖子上,殿內的怪異氛圍,才隨著竇太后展露的笑顏,而再次趨于正常。

  “嘿!喲;”

  “阿嬌啊~”

  “我的寶貝阿嬌······”

  幾乎是在聽到那嬌糯呼喚的瞬間,竇太后滿布哀沉的面容之上,便應聲綻開了一朵花朵般的燦爛笑容。

  眉開眼笑的俯下身,稍有些吃力的將小翁主抱起,便眉開眼笑的坐在御榻之上,呵笑著逗弄起寶貝外孫女。

  太后開心了,殿內眾人自也各自笑著低下頭,品嘗起了面前的美食,又和左右的人推杯換盞著喝起了酒。

  正當劉勝愁著,要不要找對面的周亞夫,以及側后方的梁王劉武喝上一杯,竇太后含笑著對劉勝一招手,也總算是解了劉勝的圍。

  “皇帝舅舅~”

  當劉勝溫笑著起身上前,年僅五歲的阿嬌翁主,也已是被天子啟呵笑著抱了過去。

  小翁主天真爛漫的笑容,和那能甜化人心的嬌糯語氣,更是讓殿內眾人眉開眼笑起來。

  “嘶~”

  “胡子胡子,揪疼了!”

  “阿嬌乖~來,松手······”

  “嘶!”

  天子啟佯做吃痛的求饒聲,又惹得眾人一陣哄笑起來,也惹得劉勝望向小翁主的目光,愈發柔和了起來。

  “怎么樣?”

  “皇祖母接進宮里,替你養著了······”

  “等將來成了親,肯定是打不過小九的······”

  在天子啟和竇太后中間坐下身,呵笑著側過頭,看著天子啟懷中的少女,正‘膽大包天’的揪玩起天子啟頜下髯須;

  身后冷不丁傳來竇太后滿是戲謔的聲線,卻惹得劉勝面色一滯,又似惱羞成怒般回過頭!

  待見身后的祖母竇太后,正努力的憋著笑,劉勝終也只得嘟嘟囔囔的低下頭去。

  “說好不再提這事兒的······”

  御榻上,祖孫幾人其樂融融,面上無不掛著幸福的笑容。

  天子啟抱著阿嬌翁主,面上絲毫不見帝王威儀;

  竇太后則拉著劉勝,祖孫二人各自俯下身,不知在竊竊私語些什么。

  不多時,館陶公主劉嫖、梁王劉武二人,也都被竇太后拉著,在御榻上坐下身來。

  整個長信殿內,都因為這一家子人臉上,各自洋溢著的燦爛笑容,而愈發輕松愉快了起來。

  直到······

  “來人!”

  毫無征兆的一聲咆哮,只惹得殿內眾人齊齊一驚!

  各自循聲抬起頭,卻見東席首座,丞相周亞夫怒而起身,滿是憤恨的打量著左右!

  待一名宮人小跑上前,走到周亞夫的身邊,又被周亞夫破口大罵一通,眾人這才發現:周亞夫面前的餐案上,吃食酒水應有盡有,唯獨不見筷、匕等餐具。

  但沒人注意到:在周亞夫咆哮著,質問宮人‘為什么不給我餐具’時,御榻之上,正抱著阿嬌翁主的天子啟,嘴角只悄然掛上了一抹怪笑······

  “怎么回事啊~”

  “什么事,氣的丞相如此大發雷霆,甚至當著朕和母后的面,都要發出如此失禮的咆哮聲?”

  天子啟明知故問,卻也并不耽誤周亞夫身旁,那剛被喝罵過的宮人趕忙回過身,神情驚恐的跪倒在御案前。

  “稟、稟陛下!”

  “奴,奴一時大意,忘了給、給丞相備餐具了······”

  磕磕絆絆的告罪聲,讓殿內眾人面上,紛紛流露出一抹諱莫如深的神容;

  望向天子啟的目光,更是立刻帶上了一抹狐疑。

  ——這么快?

  叛亂平定剛過去幾個月,周亞夫更是才做丞相不久!

  天子啟,就這么急著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對于眾人的古怪目光,天子啟卻似是毫不在意,只‘哦~’了一聲,便呵笑著一擺手。

  “既然是忘記了,那就立刻去取便是。”

  “餐具而已,又不是兵甲?”

  語調滿是隨意,話語中卻也滿帶深意的一語,只讓殿內眾人面色又一緊;

  便見那宮人蒼茫離去,不片刻便見一整套餐具,瑟瑟發抖的送到了周亞夫的面前。

  “哼!”

  對那宮人悶哼一聲,周亞夫也氣呼呼坐下身,拿起那小匕,便切割起了面前的炙肉。

  也正是在這時,天子啟才終是帶著說笑的口吻,道出了今日,自己真正想對周亞夫說的話。

  “不過說來,也真有意思。”

  “——一盤炙肉,就這么擺在丞相面前,但丞相就是吃不到。”

  “非要朕下令,丞相才能得到那一把毫不起眼,卻也不可或缺的小匕;”

  “有了切肉的匕,丞相,才能吃到這炙肉。”

  意味深長的一語,惹得殿內眾人爭相將五味陳雜的目光,撒向東席首座的周亞夫;

  卻見天子啟仍含著那抹淡淡笑意,對周亞夫微微搖了搖頭。

  “如此說來,丞相,還是離不開朕的嘛~”

  “——離了朕,丞相就沒有切肉的匕,連擺在面前的肉,都吃不到嘴里啊?”

  “嗯?”

  明明是玩笑的口吻,明明是含笑的面容;

  天子啟望向周亞夫的目光,卻隱約帶上了一抹陰戾。

  而在天子啟這含沙射影的‘玩笑話’之后,周亞夫,也并沒有如天子啟希望的那樣,知趣的點下頭······

  “臣倒是認為,吃肉,也未必就需要切肉的匕。”

  “——畢竟吃肉的,是人;嚼肉的,是牙。”

  “將一把匕丟在肉上,匕是無法自己切開肉的。”

  “但就算沒有匕,只要是有牙的人,也還是能嚼的動肉。”

  面色如常的道出此語,周亞夫也不忘低下頭,將手中的小匕輕輕一松;

  演示過‘匕首不會自動切肉’的科學實驗,又見周亞夫滿不在乎的伸出手,抓起一塊拳頭大的炙肉,便張嘴撕咬起來。

  看著眼前這一幕,殿內的每一個人,都諱莫如深的低下頭,卻也不忘時不時翻起眼皮,朝大快朵頤的周亞夫喵上一眼。

  至于御榻之上,天子啟仍舊抱著懷里的阿嬌翁主,胡須也還被那粉嫩的小手攥緊,望向周亞夫的目光,卻也早已不知何時,帶上了那徹骨冷冽。

  “臣吃飽了。”

  “謝太后、陛下賜宴。”

  大口吃完手中的炙肉,周亞夫便灑然起身,對上首的竇太后、天子啟躬身一拜。

  不等天子啟道出‘起身’二字,甚至連‘起’字都還沒來得及道出口,便見周亞夫自顧自起身,昂首挺胸,朝著殿外大步離去。

  獨留御榻之上,仍抱著阿嬌翁主的天子啟,將那陰云密布的面容,正對向周亞夫離去時的背影·······

  “呵;”

  “呵呵······”

  “——周亞夫啊~”

  ···

  “好······”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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