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 第130章 哪有這么做太后的!
  “拜大將軍,假節、授符,許便宜行事······”

  “嘿!”

  “父皇對表叔,還真是難得大方了一回?”

  同五哥劉非、弟弟劉勝一起,走在前往長安東城門——清明門的道路之上,劉彭祖略帶戲謔的道出一語;

  見劉勝并沒有開口搭話,劉彭祖便又補充道:“滎陽,在函谷關和睢陽之間,距離睢陽更是不過幾百里。”

  “有表叔率軍駐守滎陽,梁王待在睢陽城,應該也就不會有什么危險了?”

  “——畢竟表叔率軍出征,是皇祖母決定的;”

  “在出征之前,皇祖母肯定會再三交代表叔:只要梁王叔求援,就務必要派兵支援睢陽!”

  “對于皇祖母的這個交代,恐怕就連父皇,都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

  劉彭祖又一聲低語,卻依舊沒能引得劉勝開口搭話;

  反倒是身著甲胄,手中輕握韁繩,牽著戰馬的老五劉非,略有些嚴肅的稍呼出一口氣。

  “確實如老七所說:有表叔這個‘大將軍’鎮守滎陽,梁王叔在睢陽,便不會遇到太大的危險。”

  “只是我有些擔心,劉濞的叛軍,或許會利用這一點······”

  “——萬一叛軍佯攻睢陽,引得大將軍支援睢陽,卻反倒讓叛軍得以‘聲東擊西’,從滎陽打開局面,那戰事的走向,恐怕就會徹底失控!”

  “到了那時,別說是梁王叔了;”

  “凡是天下的劉氏宗親,除了反叛的那幾人,就都要人人自危······”

  交談著,兄弟二人也不由唉聲嘆氣起來;

  似乎是對自己的表叔、新鮮出爐的大將軍竇嬰,感到非常的擔心。

  感受到兩位兄長的悲觀,饒是老早就下定‘不開口置評朝中事務’之決心的劉勝,也只得苦笑著搖了搖頭。

  “滎陽,不會出問題的。”

  “——就算是睢陽城破、梁王身死,滎陽,也絕對不會出問題。”

  漠然一語,惹得劉非、劉彭祖二人齊齊一側目;

  便見劉勝云淡風輕的說道:“表叔被父皇拜為大將軍,并率軍出征,防守滎陽的事,確實是皇祖母一手促成。”

  “也確實如兄長所說:滎陽,只在睢陽以西數百里;”

  “——叛軍自東而來,梁王叔如果感覺到情況不對,確實可以迅速向身后的大將軍求援。”

  “但是,做了大將軍的表叔,是絕對不會支援梁王叔的······”

  “無論出征之前,皇祖母做了怎樣的交代,表叔,都絕對不會動滎陽的一兵、一卒······”

  如是說著,劉勝也不由滿是唏噓得搖了搖頭,又悠然發出一聲長嘆。

  “原因很簡單。”

  “首先,表叔能被拜為大將軍,就足以證明:對于戰陣的事,表叔,有足以令人信服的能力;”

  “如果不是這樣,那就算皇祖母出手,父皇也不會這么大方,又是假節、又是授符,還許表叔‘便宜行事’。”

  “所以,表叔肯定明白:滎陽的重要性,遠比睢陽的重要性更高。”

  “——睢陽城破,雖然會讓關中震蕩,但戰事,也總還有挽回的余地;”

  “可滎陽若是出了岔子,尤其是敖倉,乃至東都洛陽出了問題,那這天下,只怕就真的要江山變色了······”

  聽聞劉勝這一番話語,劉彭祖只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便是一旁的劉非,也是暗下稍一思慮,便面帶認可的望向劉勝:“確實如此。”

  見二位兄長看明白了,劉勝也不由稍一止話頭。

  看著身著甲胄、手牽戰馬,片刻之后便要離開長安,出征關東的五哥劉非,劉勝思慮片刻,終還是決定繼續說下去。

  “對于表叔‘不支援梁王’的舉動,皇祖母就算惱怒,也不會太過怪罪。”

  “——因為皇祖母肯定也明白:睢陽丟了,死的是梁王叔;”

  “可若是滎陽丟了,亡的,卻是我漢家宗廟、社稷······”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也會促使表叔極為堅定的駐守滎陽,絕對不會理會梁王叔的求援。”

  “——梁王叔,想做儲君;”

  “而表叔,卻是父皇在過去,給大哥準備的太子太傅······”

  “尤其是此戰之后,表叔資歷、威望都會大漲,甚至很有可能會封侯。”

  “大哥做太子、表叔做太子太傅,都不會再有任何的問題。”

  “所以,作為大哥的太子太傅,表叔,不可能對梁王叔的求援,有任何的表示······”

  隨著劉勝愈發深刻的解讀,劉非、劉彭祖兄弟二人的面容,也隨即齊齊帶上了一抹陰郁。

  而劉勝的目光,則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五哥劉非的身上。

  “昨天,皇祖母召五哥入宮,應該也是以梁王的事,給五哥做下了交代吧?”

  輕聲一問,惹得劉彭祖略有些詫異的側過頭;

  卻見劉非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又低頭,碰了碰腰間掛著的那方將軍印。

  “皇祖母說:將軍印,可以給我;”

  “也允許我率軍出征平叛。”

  “但皇祖母要我答應:如果睢陽出了問題,我就必須立刻丟下手里所有的事,無論在哪里,都要馬不停蹄的支援睢陽。”

  說著,劉非不由又稍抬起頭,神情復雜的摸了摸身邊,那批高頭駿馬的脖頸。

  “——為了彼時,能讓我盡快支援梁王叔,皇祖母甚至從長樂廄,挑出了這匹最好的馬賜給我······”

  “可是我此番出征,去的卻是趙國·········”

  聽聞劉非這滿是苦澀的話語聲,劉勝、劉彭祖兄弟二人,也莫名整齊的低下頭去,暗自為劉非思慮起應對之策來。

  眼下,叛亂已經爆發,長安朝堂也迅速做出了反應。

  早就準備好的平叛大軍,也已經分別朝著東邊的函谷關、南邊的武關方向進發。

  其中,太仆桃侯劉舍率領的十萬大軍,自長安南下,于武關-藍田一帶駐扎;

  大將軍竇嬰率領的十萬大軍,則自長安東出,直撲函谷關以東、梁都睢陽以南的滎陽-敖倉一線。

  第三支大軍,則是由曲周侯酈寄率領,也已經同竇嬰一起出征。

  只不過,酈寄率領的這支兵馬,在抵達滎陽-敖倉一線之后,卻并不會動作停留;而是會折道北上,朝趙國都城——邯鄲進發。

  而劉非此次出征,便是被劃入了酈寄麾下······

  “五哥也不用太過擔憂;”

  “畢竟梁國,也同樣很重要,朝堂也并沒有任由梁國自生自滅的打算。”

  “到了必要的時候,關中肯定會派出援軍,支援睢陽。”

  “至于五哥,就安心在曲周侯帳下聽令,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可以了。”

  “——等到戰后,如果皇祖母問起,五哥大可告訴皇祖母:原本打算支援梁王叔,但被曲周侯拒絕了。”

  “五哥作為部將,無法違背主帥的軍令,才沒能支援梁王叔。”

  思慮良久,劉勝也終只能給出這么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

  而劉非聞言,也只得苦嘆著點下頭:“也只能如此了······”

  “就是這么做,恐怕會辜負皇祖母對我的信重······”

  聽聞此言,劉彭祖、劉勝二人只苦笑著低下頭,卻并沒有再開口。

  ——正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即便是宗親皇族、龍子鳳孫,也都有自己的無奈······

  就這么陪著劉非一直走,走出清明門,又送出去三五里,兄弟三人才緩緩停下腳步。

  見劉非擺出一副‘不要再送了,我該走了’的架勢,又看到遠處,正靜靜等候劉非的幾百親衛,劉勝思慮再三,終還是稍發出一聲嘆息。

  “五哥,真的不跟程夫人道別嗎?”

  “畢竟是親身生母,五哥此番出征,最擔心五哥的,就當是程夫人了······”

  卻見劉非聞言,滿是苦澀的笑著搖了搖頭。

  “我出征的事,母親并不同意,只是有父皇、皇祖母點頭在先,母親不好多說什么······”

  說著,劉非又灑然一笑,稍抬起手,在自己身邊環顧一圈。

  “便是四哥、六弟、八弟想送我,都被母親阻止。”

  “反倒是你們倆來送我······”

  “唉~”

  “——就先這樣吧。”

  “等得勝歸來,母親再惱怒,氣也該消了······”

  聞言,劉彭祖、劉勝兄弟二人,也略有些感嘆的搖了搖頭。

  最終,還是劉勝站出身來,伸出手,在劉非身上的鎖甲上左看看、右拍拍;

  手上一邊忙活著,劉勝嘴上也不忘寬慰道:“五哥放心;”

  “有四哥在身邊照顧,程夫人再難過,也總會消氣的。”

  “我和兄長也會照看著,出不了岔子。”

  “只是五哥,可一定要保重,千萬不要出了什么差錯。”

  “等五哥凱旋而歸,弟弟我親自設宴,為五哥,接風洗塵······”

  感受到劉勝的關切之意,劉非也不由莞爾一笑,對劉勝微微一點頭。

  待劉勝收回手,退回兄長劉彭祖的身邊,便見劉非猛然挺直腰桿,對兄弟二人沉沉一拱手!

  “哥哥我,就要出征平叛了!”

  “——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次回到長安。”

  “我的母親,就拜托二位弟弟,在宮中稍加看顧······”

  見狀,劉彭祖、劉勝兄弟二人,自也是趕忙直起身,對劉非拱起手。

  “兄長自去;”

  “萬萬,保重······”

  ·

  同一時間,長樂宮。

  坐在涼亭之內,看著身旁的程姬,神情滿是呆滯的發愣,賈夫人也不由稍伸出手,在程姬的手背拍了拍。

  “老五此去,會平安歸來的······”

  溫聲勸慰之語,只惹得程姬強擠出一絲笑容,又滿是哀愁的搖了搖頭。

  “這孩子,打小就有自己的注意;”

  “年紀大了,我這做母親的,也就管不住了·······”

  “唉~”

  “也只能期望情況,像賈夫人所說的那樣,有祖宗庇佑,讓那小子平安歸來······”

  聞言,賈夫人只輕笑著再拍了拍程姬的手背,權當是安慰。

  聽聞二位夫人的交談,倒是一旁的栗姬,面上立刻流露出些許不愉之色。

  “裝什么裝!”

  “要不是做母親的在背后指使,一個十五歲的娃兒,能有這出征殺敵的勇氣?”

  “——只怕是有些人,動了不該動的心思,以為立下些武勛,就能染指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呢!”

  夾槍帶棒的暗諷之語,惹得程夫人面色陡然一僵,下意識就要抬頭說些什么。

  但在看見栗姬面上,那抹絲毫不加以掩飾的厭惡之后,程姬也不由面色一滯;

  暗自思慮片刻,終還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因為這一刻,程夫人突然想起先前,兒子劉非給自己說起過的一件事。

  ——這件事,還是小九劉勝,私下里跟劉非說起的。

  劉勝說:這個世界上,有高尚的人,自然,也就有卑劣的人。

  高尚的人,不屑于與卑劣者為伍;

  而卑劣的人,卻根本不認為這個世界上,存在真正高尚的人。

  在這些卑劣的人看來,那些人之所以高尚,只是還沒有得到足以讓自己低頭,變得愈發卑劣的籌碼;

  就好比在風塵女子的眼中,大家閨秀之所以不靠皮肉牟利,只是因為piao客開出的價碼不夠高······

  見程姬沒有開口辯駁,栗姬只當自己是說中了程姬的痛處,得意之余,也沒忘朝程姬冷哼一聲;

  而在程姬身旁,感受到涼亭內逐漸詭異起來的氛圍,王美人也略有些尷尬的輕笑兩聲,便開口轉移起話題來。

  “也不知道今日,太后叫我們到這長樂宮來,是為了什么事······”

  “——還不是想讓梁王為儲,就看我們這些夫人不順眼?!”

  怎料王美人話剛說出口,便又引來栗姬滿是憤恨的嬌斥。

  倒是劉彭祖、劉勝二人的母親賈夫人,見程姬、唐姬的目光也望向自己,便下意識抬起頭,望向栗姬所在的方向。

  “哼!”

  “不就是生的兒子,受太后寵愛么!”

  “——有什么了不起的!”

  嘴上雖是這么說著,但栗姬望向賈夫人的目光,也同樣帶上了些許疑問。

  見此,賈夫人也只得暗下稍嘆口氣,下意識拉起身旁的程姬的手。

  “太后想做什么,勝兒也不大清楚。”

  “只是臨出門之時,勝兒告訴我,不管太后說什么,都要順著太后的意思來······”

  聽聞此言,程姬、唐姬、王美人便不約而同的緩緩點下頭。

  “是了;”

  “順著太后的意思,總是沒錯的······”

  “——哼!”

  又是栗姬,滿是不忿的發出一聲冷哼,面上隨即帶上了惱怒之色;

  而后,便不顧自己身處長樂宮內,便當著程姬、唐姬、賈夫人、王美人的面,指責起了竇太后。

  “作為皇帝的母親,卻老想著把皇位傳給其他的兒子,這是什么道理?”

  “這是太后應該做的事?!”

  “也就是陛下孝順,不敢忤逆母親。”

  “要不然······”

  “——要不然,如何啊~”

  不等栗姬話音落下,涼亭外響起一聲低沉的詢問聲,惹得其余幾位夫人趕忙站起身。

  “妾等,參見太后······”

  聽聞身后,傳來竇太后這一聲似是隨意,卻又隱隱帶有些許陰冷的詢問,栗姬只當下一愣;

  待反應過來,又趕忙回過身,正要向竇太后行禮,卻見竇太后已是自顧自走上前,于涼亭內坐下身來。

  “做太后的道理,我確實沒有栗姬懂。”

  “不過栗姬,也不用太著急~”

  “等莪合了眼,這長樂宮,會輪到栗姬來住的······”

  滿是平和、淡然的語調,卻惹得涼亭內的幾位夫人深深底下頭,根本不敢再看竇太后一眼。

  至于栗姬,面上雖是一副驚慌之色,但眉宇間,卻依舊掛著些許不忿······

  “栗姬如果身子不舒服,那就回去吧。”

  “回去之后,大可告訴皇帝:太后無德~”

  “——無以奉宗廟~”

  “然后,這長樂宮,就可以給栗姬這個‘夫人’住了;”

  “椒房殿的皇后,也可以喚栗姬為‘母后’了······”

  仍是那副淡然道好似閑談的語調,卻也終是引得栗姬輕輕發起了顫。

  只是這涼亭之內,根本沒有人能分辨得出:栗姬此時的顫抖,究竟是不是因為恐懼······

  神情僵硬的退回一旁,栗姬便坐下身,又神情郁結的低下頭去,才終于讓竇太后的注意力,從自己身上移開。

  便見竇太后深吸一口氣,將渙散的目光投向身前,那方足有半丈長寬的木案。

  “聽說平日里,你們在宮中煩了、悶了,就會‘博戲’。”

  “而且會用各自的首飾,來作為‘彩頭’?”

  輕聲一語,惹得幾位夫人都有些不安起來,卻見竇太后只輕松一笑,側過身,將身邊的首飾盒搬上了木案。

  “我老了~”

  “但平日里,我在宮中,也很是煩悶。”

  “這才叫你們到長樂宮來,好教教我,這‘博戲’,到底該怎么玩?”

  “——用來做‘彩頭’的首飾,我也準備了不少。”

  “各位夫人,就陪我這瞎老婆子,玩上一場‘博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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