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錦陌微微一愣，遠山眉淺淺皺起，望向不遠處那抹冷月般孤寂的白。
剛才是她聽錯了么？
清冷的視線堪堪掠過那雙寒潭般的眸子，漸漸停住。
上官燁捂住心口，咽下嘴里的腥甜，扭頭望向床邊，萬分不舍地想要將青衣女子的容顏刻進心里，一點也不差地記在腦海里。
但緊緊只是一瞬，他又唇角微微揚起，劃出一記笑容：
“阿陌，祝你幸福！”
話落，提起一口氣，轉過身，一步一步地向著門口走去。
兩個鬼影侍衛還在院子里，他必須處理好他們讓顧將離能帶著阿陌和郭氏父女盡快離開米家村。
心尖猛地一揪，杜錦陌莫名地紅了眼。
她從上官燁的眼睛里看到了無能為力的放手，與黯然神傷的成全。
顧將離亦十分意外。
但凡上官燁想要的，從來沒有失手過。
這個家伙第一次隨軍駐守邊關，便一個人闖進西列軍大營救回主帥。
兩年后又帶著不到二十人的敢死隊夜襲滋擾邊地的五萬西列軍，一戰封神。
再后來，更是帶領赤虹軍千里奔襲奪回失守的驪陽城。
更不要提搗毀姚懷仁在華禹各地暗中布置的售賣飄飄欲仙丸的藥房、窩點，以及拔掉西列國安插在宮廷里的眼線、暗樁……
這么多年來，這個家伙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姚氏家族以及西列國皇室明里暗里的針對。
如此心機與手段，又怎么可能留不住阿陌，留不住他（她）們兩個人的孩子。
原本他還想著阿陌生下孩子后，安排阿陌和那個孩子離開會費些周折，沒想到上官燁居然這個時候就放手了。
狐貍眼微微一瞇，顧將離凝視著那漸行漸遠的白色身影。
能讓這個家伙這么做的，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這個家伙心甘情愿這么做。
換句話說，這個家伙極有可能愛阿陌勝過愛他自己。
被這個想法驚住，顧將離眸色漸深。
耳畔不由得回響起阿陌之前說的，在鏡道里這個家伙假扮白煜安拼死護阿陌離開的情景。
其實，以當時的情形，這個家伙完全可以提議與阿陌分頭逃出鏡道。
這樣的話，既能讓阿陌幫這個家伙吸引一部分暗衛，又能讓阿陌以為這個家伙對阿陌有情又義，幫阿陌吸引了一部分暗衛。
可是這個家伙沒有這樣做，他選擇了對于他自己最危險，而對于阿陌最安全的辦法。
還有剛才，阿陌對這個家伙表現出強烈的敵視，對腹中的胎兒也難以接受，這個家伙卻一聲也不啃。
即沒有半點辯解，更沒有一絲一毫的強勢。
若非真愛，何至于此？！
心底一陣五味雜陳，連帶著眼睛里的神色也漸漸變得復雜，顧將離平生第一次對白衣男子不那么排斥。
自從阿陌離開秦王府后，上官燁就一點一點地在改變。
與他和阿陌結伴進宛平城后，上官燁的變化就更大。
雖然這個家伙還是那么心機深沉，冷酷孤傲，但行事中卻漸漸有了人情味。
不論在面對阿陌的時候，還是在與他相處的時候，上官燁都不是那么一無是處。
為了幫他迅速補充真氣，上官燁剛解了錦夕之毒就跑去抓魑魅，還有剛才，他明明是要用木蘭煞針對上官燁。
可上官燁拿到玉骨折扇后，又還給了他。
狐貍眼緩緩舒展開，顧將離目送著那白色的背影。
上官燁已經走到門口，正要邁過門檻，卻還是微微一頓，戀戀不舍地望向木床上。
冷不防與顧將離的視線交匯在一起。
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神色十分復雜，但最終，上官燁還是一字一頓地說了句：“照顧好阿陌。”
話落，扭過頭，右手緊緊地扶住門框，骨節處一片煞白。
恰在此時，老郭頭氣喘吁吁地跑進來：“白公子，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