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外，各路大臣在山下徒步而上，山路兩旁是一行行禁軍和兵部的人警戒，宛若一條長龍直通山上的寺廟。
待得馬車停穩，付仁與張懷春二人也相繼下車，向著山上而去。
沿途不少大臣們認出二人，紛紛上前恭敬打著招呼。
兩人皆是禮貌回應。
但也有不少與書院交好的老臣見到他時冷哼一聲，目光瞥向一旁。
書院爭吵的事情已經傳了出去，他們都知道付仁有功利之心，還妄想將一向不涉及黨爭的書院也一并拖下水。
此舉令諸多人感到不恥，畢竟付仁能有今天的地位，可謂是宋安民一手提拔上去的。
如今卻與書院背道而馳，做出了這等黃鼠狼般的行為。
也有一些已經站隊的朝臣，含笑著上來與付仁套近乎。
面對他們的問候，付仁只是微笑點頭，并未多言。
至于少數一些不屑的目光，他也當做沒看見，臉皮厚。
張懷春將這些都看在眼里，不由心中苦笑。
若非形勢所迫，誰又不想安安穩穩？
哪怕他根本就不想坐上京兆府的位置，但太子提拔，他又怎能說不？
世事幾番無常，暗流洶涌又豈能由人定奪。
“學士大人、京兆大人，這邊請。”
寺廟外，有小僧專門守候，恭敬地帶領兩人朝著里面走去。
廟外空曠的平臺上，宋安民、陳知恩、段宏等一眾大臣皆已站在一側等候。
這片平臺中央，有一處臨時搭建起來的巨大祭壇，四角有篝火燃燒，紅布作簾。
而在祭壇最中間的位置，則是一尊金色香爐，兩側還有兩個略小的銅爐。
陳知恩在看到付仁來的時候，微微皺眉朝著他點了點頭。
雖然只是一個小動作，但卻已然令其他大臣們遐想連篇。
要知道，付仁在之前和國子監的矛盾可不少。
今日陳祭酒竟然主動示好，毫無疑問，是有與付桃安摒棄前嫌，聯手的意思。
在大多數人的目光下，付仁也是含笑朝著那邊點頭，算是回禮。
一旁的宋安民見此，冷哼一聲搖了搖頭，并未言語。
這一幕，更是引得眾人面面相覷。
自付桃安進入這里，宋安民根本沒有上去閑聊一兩句的意思，再加上前者對著陳知恩點頭的動作，更加坐實了他準備摻和黨爭，與書院決裂的念頭。
“人倒是挺多。”
付仁看著兩側人頭攢動，不由暗暗咂舌。
人越多，場面其實就越混亂。
縱然兩側站著不少禁衛，但要是真發生了什么意外的話，騷動必不可少。
“這祭天典禮乃是先皇所定，數年才這一次，自然是要隆重一些。”
張懷春在一旁點頭笑道，嘖嘖兩聲，目露感慨之色。
要是自己現在還只是一個小小縣令的話，連這種隆重典禮參加的資格都不會有。
不多時，寺廟內院有一名胡子花白，身著袈裟的老僧走了出來。
老僧叫做空寂，是這寒山寺的住持。
武麟和武成二人便跟在他身邊。
今日二人并非如往常一樣穿著錦衣華服，而是素袍。
“兩側銅爐的頭香便煩請二位殿下了。”
“是，空寂大師。”
兩人合十拱手，隨后在小僧的手中接過三炷香，點燃后分別朝著左右兩側的銅爐走去。
空隙間，其他的小僧也以此將香分發到了在場朝臣手中。
空寂走上高臺，雙手合十朝著遠方天際深鞠一躬。
“阿彌陀佛，請諸位點香迎龍，昭映四方。”
“阿彌陀佛。”
眾人同樣合十行李，喊了一句佛號。
隨后排著隊，一個個上前將香插入兩側的銅爐。
這祭天典禮分為三個步驟，第一個步驟便是由皇子點側香，一眾朝臣隨香。
待得青煙升空，若無雷雨，山下的龍輦才會上山而來，去點那金爐的頭香，這是第二個步驟。
至于第三個，就是皇帝在祭壇上宣讀法旨，所有人都要跪地閉目祈禱聆聽。
據說是若有人敢不閉目，就會讓上蒼覺得心意不誠，不愿降福武國。
嚴重者，甚至還會晴空驟雨，悶雷陣起。
而也是這第三個步驟，是最容易發生意外的時間。
畢竟到時候無論是禁軍還是他們這些朝臣，所有人都得跪下閉上雙眼。
一旦有人在這個時候忽然暴起，是很危險的事情。
隨著一眾人陸陸續續將香插在了兩側銅爐，青煙裊裊升空。
他們退回空地兩側，分文武而站。
文在左，武在右。
付仁自然是在左邊，他身旁，是宋安民、杜詢、陳知恩等一眾文臣。
值得一提的是，杜詢看他的神色頗有些復雜。
似乎不太理解為什么付仁會跟書院背道而馳。
當初他雖然對后者有諸多不滿，但隨著后來的滿江紅等事過后，他早就對其心生尊敬之意。
但沒想到，最終會到這個局面。
“圣駕到！”
有宦官尖銳的聲音遠遠的自山下傳來。
隨后，一道又一道高喊聲此起彼伏，一直到祭壇上早已站在那里等候的宦官喊出了最后一句。
“圣駕到，眾卿跪迎！”
嘩啦啦！
群臣跪下去了一大片。
這次，宋安民和付仁這些書院文臣也跪下行禮。
隨著鑼鼓喧天，山下，一輛普普通通的黃色轎子被抬著上山。
付仁微微抬頭，側目向著山下看去。
那轎子四面都用褐色的簾布遮住，隱約能看到一道人影端坐在內，時不時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
整個山上山下寂靜一片，所有人跪在地上低著頭，張懷春看著一旁的抬頭打望的青年，不由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
在這種場合還敢抬頭看的，怕是也只有自己身邊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了。
在轎子左側，隨行的還有一名頭發花白身著藏青色飛禽服的老者，其雙眼深陷，連眉毛都是白色。
他，正是太師周裕元，字逢玉。
而右側，則是上次給付仁送過官印的袁公公。
后方更是有于統領帶著一種禁軍精銳亦步相隨，隨時警惕著四周。
這般陣仗，毫無疑問，那轎子上坐著的乃是武國身份最為殊勝之人。
武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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