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杜詢遲遲不說話，謝修嘴角微揚，淡淡道：“怎么，雅文兄莫非是還沒有準備好嗎？”
“既然這樣的話，那便不急吧，等什么時候雅文兄想好了再來也不遲。”
他說著，便轉身朝著自己的位置而去。
在場眾人見狀，紛紛眉頭一皺，目露懷疑之色。
“看來書院是真的沒落了，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當真是叫人失望。”
“是啊，還是樂平兄才高一籌，身為國子監祭酒高徒，竟然還離開京城，親自去觀看民生疾苦做出了這種觸人心弦的詩。”
眾人紛紛搖頭，低聲議論著。
而國子監的除了謝修之外的一些人也在此時冷笑著開口嘲諷。
“看來堂堂鎮國書院教出來的學子也不過如此，連一首詩都做不出來，我看啊，這書院還是趁早拆了算了。”
“就是，還京城三才之一，原來只是個沽名釣譽之輩罷了。”
隨著嘲諷聲不斷響起，在場不少本還對書院寄予厚望的文人也是微微嘆氣，心中失望了起來。
如此對比，進入國子監要比進入書院強上太多了。
面對著如此之多的嘲諷，杜詢面色青紅變幻，對上書院同來之人緊張希冀地目光，他緩緩低下了頭，根本沒有勇氣開口。
見他如此，上座的武洛云也是失望地搖了搖頭。
本來還想著將自己的弟弟送去書院學習，不想讓其沾染上國子監的俗氣，但現在看來，書院怕是氣數已盡，根本不值得加入了。
柳藝也是微微嘆了口氣，這忽然更改的主題亂了杜詢的陣腳，讓他這一整年的準備都做了無用功。
看來書院失敗的結局已經注定，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自己之后的曲作能稍微為書院挽回些顏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從杜詢身上移開，再度集中到了謝修的身上，紛紛上前恭維夸贊，推杯換盞。
一時間，國子監那邊熱鬧非凡，而書院這邊卻是蕭條的多。
“先生……”
小草也看出來了目前的情況，她不由得抬起那雙桃花眼，看向了自家還在悠閑吃著糕點的先生。
“怎么了？”
付仁再吃下一塊糕點，看向了身旁的小丫頭。
他一直在想是誰泄露的書院的事情，想餓了也沒想出來索性就懶得去想了，先吃東西再說。
“書院好像輸了……”小草有些文弱地開口。
“怎么會呢？”
付仁搖頭一笑，將手上的殘渣就著衣服拍了拍。
旁邊的柳藝聽見了這主仆二人的談話，頓時美眸微動，期待地看向了那緩緩站起身來的白衣青年。
而付仁的這一動作，也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武洛云看著他在這個時候站起身來，心中頓感好奇和期待。
她倒是忘了，書院還有這位新來的桃安先生呢。
也不知，他能否力挽狂瀾？
“不愧是陳祭酒的高徒，有膽子走出這座繁華的京城，比其他一些空口白話說著要濟世救民的庸才值得欽佩多了。”
付仁平淡的聲音響徹，令在場不少人眉頭都是皺了起來。
這家伙又站出來干什么？
那邊，杜詢低著的頭也是抬了起來，看向了那個不被自己待見的家伙，心中竟然升起了幾分希冀之色。
他希望對方能反轉當下的局面，讓書院至少不要輸的那么難看。
“桃安先生這是有何高見？”
謝修目光微閃，看著那神色從容不迫的白衣青年。
“高見談不上，謝兄剛才的詩作雖然揭露了民眾苦難，可卻全篇悲慟，流傳出去除了能讓人感懷之外，并無大用。”
付仁淡淡開口，“既然是想要借此雅集調動天下人濟世救民的心，如此悲慟之作，怕是只會適得其反。”
“哦？”謝修雙目微瞇，繼而開口道，“桃安先生覺得我的詩不好？”
他的話音落下，不少擁護者便是冷聲開口了。
“哼，你個粗鄙之人又懂什么？”
“在場各位可都是有詩作拿出，而反觀你們書院卻是連吟詩作詞的勇氣都沒有，你哪來的資格批判樂平兄的佳作！？”
聞言杜詢面色一紅，知道對方就是在說自己，可他這一時半會的真作不出來什么好詩。
付仁聽著那些人的話倒也不惱，反而嗤笑道：“我倒是覺得雅文兄哪怕只字不言，也比你們這些只知高談闊論的家伙要好的多！”
“你！”
眾人聞言，紛紛面露不善之意，個個怒目而視。
而杜詢卻是有些詫異地抬頭，沒想到對方竟然在這個時候幫自己說話，這也讓他對于自己連站出來的勇氣都沒有的行為更加羞憤了幾分。
看著那些群情激奮，仿佛要一人一口唾沫淹死自己的人，付仁諷笑一聲，緩緩搖頭開口。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是一怔。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付仁目光掃過這些為了迎合主題而各種賣弄辭藻的文人，眼含嘲諷。
眾人聽出來了意思，紛紛面色難看了起來。
這話無疑是在嘲諷他們在座的所有人，與他們這些賣弄詞藻強說愁的庸才相比，那閉口不言的杜詢，要強的太多。
謝修的面色也是緩緩沉了下來，這話無疑也是在嘲諷他見了那些白骨亂象之后卻沒有任何行動，只是在吟詩作賦的表現。
“我倒想見識一下，桃安先生能拿出怎樣的詩詞來調動天下麻木人，讓這亂世之象得以緩解。”
謝修冷聲開口，心中已是有幾分不悅之意。
武洛云以及柳藝二人美眸微閃，有些期待地看著付仁。
至于其他那些人，目光卻是多有不屑輕蔑之意，根本就不相信這個動不動就動手打人的莽夫能有什么佳作拿出。
付仁聞言不急不緩地向著樓臺邊緣走去，留給眾人一個背影。
他看著遠山美景，心有所感，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下緩緩開口。
“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隨著他平淡略帶低沉的聲音響起，在場眾人都是一愣，眉頭緩緩皺起。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二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在場眾人都是心神一震，這些個字眼如一柄重錘一般狠狠敲打著他們的內心。
謝修也是神色微變，目光緩緩沉重了起來，若有所思。
整個太平樓二樓都是寂靜一片，只有那男子的聲音在回蕩，所有人的目光盡頭，皆是那一襲白衣。
“梁國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北莽山缺。”
眾人心中不免動蕩了起來，漸漸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激昂之感。
梁國帶給武國的恥辱，什么時候才能洗盡？武國臣民的憤怒，又什么時候能夠消散？
不如駕上戰車，踏破那梁國的北莽山口！
“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付仁說著，緩緩回頭，看向神色開始有些變化的眾人，語調越高。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
“朝、天、闕！”
付仁目光已然變得凌厲，他一字一頓地道出了最后幾個字，字字沉重。
靜！
全場寂靜！
所有人怔怔看著那站在樓臺邊緣，身后是遠山云霧的白衣青年，仿佛能夠真切看見他的萬丈豪情，能夠瞧見那字里行間透露的滿腔忠憤！
尤其是當最后十一個字落下之時，所有人皆是心中一震，不由升起一股慷慨激昂之意，仿佛真的已經見到了兩國交鋒，武國大勝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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