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眾人回過神來,一個個面色就都難看了起來。
當眾毆打來參加雅集的人,這種事多年來可還是頭一次發生。
而另一邊,柳藝看著這一幕柳眉微皺,眸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
她本以為能夠寫出水調歌頭的桃安先生是與眾不同的,但沒想到卻是這么一個不同法。
“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不過是懷疑你的身份而已,你為何要毆打于他!”
眾人大怒,紛紛開口指責,為那個瘦弱書生打抱不平。
那個謝修坐在原地,雙目微瞇打量著付仁,心中卻是暗自搖頭。
這便是先生讓自己多加注意的那個付桃安嗎,沒想到竟然是這么一個魯莽之人,倒是有些令人大失所望。
“懷疑我的身份?”
付仁看著那義憤填膺的眾人,嗤笑一聲道,“到底是真的懷疑我的身份,還是嘩眾取寵,你們看不出來?”
“還是說爾等與他是一丘之貉,是只會耍一些小聰明來博人眼球以攀炎附勢的跳梁小丑?”
“你!”
眾人聞言面色陰晴不定,難看無比。
“簡直就是強詞奪理,不可理喻!”
在場大家對那瘦弱書生的目的心知肚明,雖然同樣不恥他這靠著小聰明來吸引謝修注意的做法,但也都沒挑明,互相給了面子。
沒想到付仁卻是一點也不繞彎,直接就把事情明著說了出來。
不過這樣一來,他們也不好為那個瘦弱書生辯解什么,否則豈不是在承認自己也是個嘩眾取寵的跳梁小丑?
他們只得冷哼一聲,拂袖閉嘴。
付仁冷眼看著那一群只知攀炎附勢,恭維權貴的跳梁小丑。
一直坐著的謝修這時緩緩起身,看向付仁開口道。
“適才聽聞那位朋友第一句話似乎是說閣下在質疑本人?”
謝修走到了付仁面前,將那被打懵圈的瘦弱書生給攙扶了起來,詢問道,“可否說一說事情原委?”
瘦弱書生見到謝修竟然親自過來攙扶自己,頓時目露激動之意,瞬間覺得剛才那一巴掌挨的太值當了。
有謝修撐腰,瘦弱書生立馬有了底氣,伸手指著付仁道:“他剛才出言質疑樂平兄的能力,還說什么解決武國困境不是空有文才就能行的,明顯就是在嫉妒!”
謝修聞言眉頭一皺,看向了付仁開口:“閣下想來是書院新來的那位桃安先生吧,不知為何要對在下心生不滿?”
眾人的目光又聚集于付仁身上,冷眼看著他,竊竊私語著。
“原來是書院多年不如國子監,此人心生不滿和妒忌又不敢找樂平兄的麻煩,所以才將氣給撒在了別人的身上。”
“哼,沒想到書院的人竟然也如此欺軟怕硬,當真是令人開了眼界!”
聽著這些議論紛紛的話,杜詢等人的面色越發難看,楊萬里更是站起身準備走過去攔下付仁,阻止他再丟人現眼。
然而付仁卻在此時開口了,語氣平淡。
“古人學問無遺力,少壯工夫老始成。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短短四句詩落下,走到一半的楊萬里停下了腳步。
謝修與柳藝等人更是眉頭微皺,細細思索著這詩中真意。
在場眾人一愣,目露驚詫和疑惑之色,不知道對方這個時候念詩又是什么意思。
“武國當下的問題,你們久居繁榮之地又何曾親眼見過,不過是從他們口中聽到,從那些圣賢書中看到的罷了,又談什么解決武國困境。”
付仁語氣平淡地開口,他微微抬頭,目光悠遠地看向了遠山云霧,緩緩邁步。
“我生于苦寒之地、流離失所,見過天災人禍、滿地尸骸無人問津,見過血肉當池,白骨鋪路,也見過富賈之家不食隔夜肉米,更見過難民為了一塊巴掌大小的糟餅自相殘殺。”
“我深知百姓苦楚,明曉人性丑惡,所以我才受新雨先生所托來到了書院,為得便是替那些受苦受難的百姓尋找解救方法。”
整個二樓鴉雀無聲,所有人腦海中不免浮現出了對方所描述的那般凄涼慘像,一時都是愣住了。
謝修以及杜詢等人沉默,后者再看向付仁眼中,那種排斥、厭惡之意已然消散不少。
而柳藝美眸微怔,看著站在樓臺邊緣,被清風吹起衣角絲發,背影略顯單薄的青年,睫毛輕顫,心中升起幾分同情和恍惚之意,略有失神。
原來……桃安先生的身世竟然如此悲慘嗎?
無言許久,付仁才再度回過頭,那雙平淡且帶有失望之色的眸子掃過在場眾人,尤其是落在了雅集一開始便四處恭維的那些人身上,繼續開口。
“我本以為飽讀圣賢書的諸位就算不知民眾苦楚,也該有憫世心懷,可如今看來卻是令人大失所望,那些自書中學到的東西,全被你們拿來當做炫耀的資本罷了。”
“欺軟怕硬的不是我,而是你們,若我非是書院之人,想必適才便真的被你們給丟出去了吧?”
付仁嘴角噙著一抹諷刺的笑意,看向了那瘦弱書生。
后者對上他的目光,頓感羞愧,低下了頭顱。
不光是他,在場許多尚沒有完全忘記讀書初心的文人都是沉默不語,自愧難當。
付仁目光失望地掃過在場眾人,緩緩搖頭后看向了小草。
他已經懶得在這里多留了,大不了待會讓小草將水調歌頭的原稿送過來便好,拔的雅集頭籌應當不難。
“小草,我們回家。”
小丫頭弱弱點頭,起身向著自家先生走去,先生不喜歡這里,她也就不喜歡。
付仁不再停留,帶著小草轉身便向著來路而行。
看著一大一小兩個背影,柳藝紅唇微啟想說些什么,卻又看了一眼坐于席上沉默不語的杜詢,失望搖頭。
她能夠理解付仁因何如此失望,連書院的人都是如此在乎虛名,更別說其他人了。
然而正在付仁邁步下樓之時,三樓之上卻是忽然有鼓掌聲響起,與之同時傳來的還有一道女子空靈清脆,帶有贊嘆欣賞的聲音。
“好一個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付仁腳步微頓,回頭朝著三樓長廊上看去。
其上,一名身著淡藍色華貴長裙的女子正緩緩朝著樓下而來,目光炯炯地看著付仁。
此女子一出現,在場眾人頓時驚為天人,對方無論是氣質還是容顏皆是半點不遜色于書院柳藝。
正是洛云公主!
“雅集尚未開始,桃安先生就不想留下來與我一同再看看這些酒囊飯袋究竟能做出什么樣‘悲天憫人’的佳作嗎?”
她說話間,刻意咬重了悲天憫人四個字,顯然也清楚在場大多數人都是一群口頭上說著要救國救民,實際上卻什么行動都沒有的庸人。
而眾人被罵作酒囊飯袋,紛紛面色一紅,卻不敢有絲毫反駁。
沒辦法,誰讓說話的人是最受圣上喜愛的洛云公主。
付仁聽到這話時眉頭一挑,心中升起了幾分興趣。
不是因為洛云公主的貌美,而是因為她剛才說的話讓他很是欣賞。
用酒囊飯袋一詞來形容在場這些攀炎附勢的家伙再適合不過了。
這洛云公主直言不諱的性子,倒是挺合付仁胃口的。
“既然是洛云公主相邀,那鄙人便多留片刻吧。”
付仁朝著對方微微拱手,隨后又帶著小草走回了自己的坐席坐下。
見他同意留下,柳藝目光微閃。
洛云公主也是微微一笑,看向了站在那里的謝修道:“你若想證明自己并非桃安先生口中所說的不堪,便落座吧,今日雅集臨時更改的主題,不是剛好可以讓你們好生探討嗎?”
謝修聞言冷哼一聲,不悅地看了一眼付仁,邁步朝著自己的位置而去。
而杜詢卻是瞬間變的面色難看起來,雅集的主題換了?
歷年來雅集都是吟詩作賦,高談山水美景、抒懷詠物,他可是準備了足足一年才磨出來一首能令宋安民點頭的詩詞。
如今臨時更改,那豈不是這一年的功夫都白費了?
不如他人事小,可落了書院臉面卻是大事!
畢竟書院可就靠著這次雅集重振名聲了,若這一次再失利不如國子監的話,那書院可就真將一蹶不振,從此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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