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張大人張了張嘴，感覺有些口干舌燥，半天也說不出什么話來。
付仁接著開口道：“如今的這些證據，是否足以證明死者的死，與黃先生沒有任何關系？”
宋安民以及黃呈義皆是將目光投向了高堂之上，后者更是目光閃爍，畢竟這關乎著他的生死。
明鏡高懸匾額之下，張大人面色發白，渾身無力的坐在椅子上，他緩緩點頭，聲音略有沙啞。
“證據確鑿，劉氏的死確與黃先生沒有任何關系，來人……松綁！”
聞言，那些與此事無關的衙吏頓時面面相覷，隨后便有人上前去幫黃呈義解開了腳鐐。
宋安民見著對方脫離嫌疑，不由得神色微松，同時看向付仁的目光更多了幾分欣賞。
而黃呈義也是在解開鐐銬后第一時間走上前，朝著付仁彎腰拱手，語氣滿是感激。
“多謝桃安先生為黃某鳴冤，再造之恩黃某深刻在心，若有……”
沒等他說完，付仁便是擺了擺手：“黃先生不必如此多禮，感激的話以后再說吧，現在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還有一件事？”
黃呈義和宋安民皆是一愣，皺眉看向他。
付仁點了點頭，繼續看向了高堂之上，語氣略微冷了幾分道：“既然黃先生的嫌疑洗脫了，那接下來大人是不是要好好調查一下，究竟是誰殺害了書院學子？”
話語落下，張大人面露苦澀，但還是伸手拿起了驚堂木，“啪”的一聲炸響。
“疑犯李四王七，死者的尸體只有你們二人最先接觸，還不將實情速速招來。”
李四王七，便是那精瘦衙吏和仵作，此刻聽到自家大人開始審問起了自己二人，當下都是身體一軟，跪倒在地上。
“大人，大人不要聽信此人鬼話連篇，他一定是早就與醫師溝通好了，要來陷害我們的！”
“是啊，小的王七在衙門仵作二十多年，難道大人還不信任小的嗎？”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口辯解求饒了起來，一看是做賊心虛的樣子。
見他們如此，張大人失望地搖了搖頭：“還敢狡辯，來人！”
“每人仗打二十大板，再不招，再打！”
一聽這話，兩人當即面色就是煞白了起來，這二十大板要是打完了，他們半條命都丟了。
正當四名衙吏上前，準備將兩人拉到外面去打的時候，一道雄渾低沉的聲音忽然自門外響起。
“住手！”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一名身穿紫色官服，頭頂高冠的中年正龍行虎步而來，身邊還跟著兩名侍從。
中年身形挺拔如蒼松，兩鬢略有霜白，國字臉加上其凌厲的面相，使其看上去威嚴十足，氣場不凡。
尤其是他的那雙眼睛，更是如鷹般銳利，掃視全場之下，叫人不敢與之對視，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一股子嚴肅氣質。
“陳大人！”
張大人見到來人頓時瞳孔微縮，急忙從高堂上走下，走到那中年面前恭敬行禮。
“祭酒大人！”李四王七驚喜出聲，仿佛看到了救命的希望一樣。
付仁看著來人，眉頭微皺，將目光投向了宋安民。
后者也是面色略沉，低聲說道：“他便是當今國子監祭酒。”
聞言，付仁眼神微閃，瞇眼打量起了那中年。
原來這個看上去不怒自威的家伙，就是與書院敵對的國子監祭酒，陳知恩，字青輔。
他這個時候來這里干什么？
付仁心中有些疑惑，看了一眼有些張皇失措的張大人和明顯面露喜色的衙吏仵作，眉頭緩緩皺了起來，他感覺事情似乎沒有他想的那么簡單。
陳知恩一入大堂，便是威嚴十足的緩緩看了眾人一眼，尤其是在書院幾人身上目光停留的時間更長。
最終，他目光定格在了張大人的身上，語氣冷厲地開口。
“張大人這是打算把他們活活打死嗎？”
“下官不敢。”
張大人已經滿臉是汗，神色緊張。
陳知恩雖然也只是個四品官，但權勢比起宋安民來要大的多，他是半點都不敢怠慢。
“哼，事情原委我適才已經聽到了，既然這件案子跟書院的人沒有關系，那幕后之人，一定是衙門里的人，張大人如此草率便要仗打他們二十大板，直至打死，可是做賊心虛了？”
陳知恩雙目微瞇，冷聲開口。
一聽此話，張大人“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慌張開口道：“祭酒大人誤會了，下官不過是借此讓他們說出幕后真兇而已！”
衙門審訊，用刑擊潰犯人心理防線是再正常不過的手段。
因為黃呈義是書院的先生，身份不凡，所以才免遭此劫難的。
而聽到陳知恩這話的付仁心里卻是一“咯噔”，暗道一聲不好，面色凝重了起來，死死盯著那威嚴十足的中年。
這件事，恐怕京城縣令并沒有摻和其中，他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誰，只是被人當做棋子利用了而已。
付仁目光閃爍，隱約猜到了這件事情的真正目的。
若找不到真兇，黃呈義被斬首示眾，書院的威嚴一落千丈，從此再難有出頭之日。
而若黃呈義洗脫了嫌疑，殺人者變成了衙門里的人，那縣令肯定也與此事脫不了干系，最輕都是被罷免官職。
而無論哪一種結果，對真正的幕后之人都百利而無一害。
因為如果京城縣令撤職，這個位置空缺出來，幕后主使便可以安插自己的人坐上這個位置！
好深的算計！
付仁深深看了一眼那位國子監祭酒。
此刻，他真正體會到了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
“此事既然與衙門內部有關，張大人自然也有嫌疑在身，繼續調查這件案子怕是不妥，稍后本官會安排監察院的人過來代審！”
陳知恩一甩袖，冷聲開口。
“這……”張大人聞言目光一閃，面色難看了起來。
他不蠢，當聽到陳知恩要安排人取代他暫且審理這個案子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也被人算計進去了。
恐怕，是因為他不愿意過早涉入黨爭所致。
“來人，將疑犯押入大牢，等候問審！”
陳知恩威嚴開口，那些衙吏面面相覷間，還是聽話的上前。
“慢著！”
就在此時，一道男子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眾人皆是眉頭一皺，再度將目光聚集于那位書院最年輕的先生身上，不知道他還有什么話說。
陳知恩看著付仁，雙目微瞇道：“這位想必就是書院新來的桃安先生了？”
“桃安見過祭酒大人。”付仁拱手行禮。
“此案已經與書院沒有了任何關系，無關人等，速速離去！”
略帶警告的話語落下，付仁卻是并未就此作罷，而是邁步上前，走到了張大人身邊，向著他伸出了手，似是要將他攙扶起來。
見到這一幕，無論是陳知恩還是宋安民都是眉頭緊皺了起來，不知道他此舉又是做什么。
張大人更是一愣，也不知道對方這是何意。
“張大人，您交代在下捕捉寒蟬找出真兇的事情在下幸不辱命，接下來還請張大人好好審查衙門內部，以正衙門風紀。”
付仁輕聲開口，語氣平和。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是愣住了，獨獨張大人雙目閃過精光，無比感激地看著面前這位年輕的書生。
對方這是，在救他啊！
只要他承認是自己讓付仁去抓捕寒蟬借此來追查幕后真兇的，那他就是公正嚴明，洞察秋毫，而不是御下無方，昏庸無能！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位書院新來的先生竟然會不計前嫌，反過來救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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