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蘭州城。
此時已是午時,偌大的城池漆黑一片,僅有三兩座府邸亮有點點燈火,若是有人從高處望去,便是不難發現,這幾座亮有燈火的府邸占地極廣,形制規格也是遠超尋常府宅。
其中最大的一處府內,只見得人頭涌動,往來的宮娥內侍捧著各種各樣的山珍海味,珍饈美味,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或許是靠近"絲綢之路"的緣故,一些在皇宮大內也是無緣得見的夜光杯在這里竟是稀疏平常。
正廳之中,只見得一名約莫四十余歲的中年人正斜靠在軟榻之上,懷中還躺著一名妙齡女子,或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緣故,在燈光的照耀下,這名男子的臉色竟是有些慘白。
細細觀瞧,被中年人摟在懷中的妙齡女子竟是頗具"異域風情",眉眼之間竟是與漢人有些許的不同。
中年人的軟榻旁立著他的心腹太監,一邊諂媚的為其飲酒,一邊恭維的說道:"殿下好眼力,當初一眼便相中了這些尚未及笄的舞姬,如今來看,果然眼力非凡。"
聞言,被稱為殿下的中年人便是哈哈大笑,其油膩的大手更是在懷中女子的嬌軀上肆無忌憚的游走。
那名女子對此沒有半點不滿,反而笑吟吟的將身前的珍饈美味遞到中年人的口中。
"行了,你先下去,一會本王再去找你。"
或許是想到了什么,中年人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斂去了臉上的笑容,眼眸深處的淫邪已是一掃而空,聲音頗為陰冷的沖著懷中的女子說道。
聞聲,那名女子就像是受驚一般,忙不迭的從中年人的懷中起身,草草的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衣衫,便是消失在茫茫之色之中。
望著那名女子婀娜多姿的背影,中年人的心頭再度泛起了一抹火熱,下意識的舔了舔有些干澀的嘴唇。
"殿下,最近這蘭州城可是愈發不太平了,您得給拿個主意啊。"
"聽說會寧縣已是餓死了不少人了,越來越多的災民涌向蘭州了。"
見得四下無人,剛剛還一臉諂媚笑容的老太監不由得微微一嘆,憂心忡忡的沖著面前的中年人說道。
聽得此話,中年人先是一愣,隨后便面露不耐,恨恨的捶擊了一下眼前的案牘,不滿的嘟囔了一句:"這小皇帝,愈發不給人活路了。"
他叫朱紳域,乃是明太祖朱元璋的七世孫,于萬歷年間襲封會寧王,隸屬肅藩一脈。
與其余富甲一方的宗室不同,肅王藩自成祖朱棣之后便不受中樞待見,歲祿也是諸王最低。
為了改善自身處境,一些肅藩宗室便是"自謀生路",其中便包括了這位會寧王朱紳域。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朱紳域開始做起了生意,利用著自己郡王的身份,倒也順風順水,收獲頗豐。
只可惜人是有貪念的,很快朱紳域便不滿足眼前的這點"蠅頭小利",繼而做起了"糧食生意"。
起初的時候,朱紳域還算"循規蹈矩",至多便是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從周邊省份采購糧食,繼而運抵蘭州府,賺取些差價。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朱紳域的膽子也是越來越大,他盯上了朝廷的"救濟糧"。
自當今天子繼位之后,本就民生矛盾尖銳的陜北大地愈發困頓,常年遭災,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
好在朝廷重視,年年賑災,來自大明兩京十三省的糧食被源源不斷的運抵至陜北各地,其中便包括了蘭州府。
因為遠離中樞的緣故,陜北各地官府貪腐成風,官官相護,沆瀣一氣,朱紳域幾乎是沒有任何阻力的便與一些官員達成了"共識",將運抵至蘭州府的錢糧扣了下來。
因為擔心日后分贓不均,繼而導致事情敗露,朱紳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將肅藩的其余幾家藩王一并拉了過來。
他們肅藩人丁稀薄,前四代肅王都是一脈單傳,直到第五代肅王方才開枝散葉,故而肅藩的這些宗室們關系并不疏遠。
因為不受中樞待見的緣故,肅藩的這些郡王們歲祿也遠低于皇明祖訓中的標準,故而雙方一拍即合,共同分潤了朝廷的"救濟糧"。
從始至終,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主脈的"肅王藩"。
"王爺,您得想個辦法才是。"
"若是這般持續下去,早晚會鬧到固原那邊。"
"若是被三邊總督孫傳庭知道了,那可就不妙了。"
眼見得身前中年人口頭抱怨不止,一旁的老太監生怕他意識不到形勢的危機,連忙補充道。
"孫傳庭?本王會怕他?"
"本王是太祖高皇帝子孫,他不過一個外臣..."
聽到身旁太監的話語,會寧王朱紳域下意識的便是高聲反駁,但一想起孫傳庭的"光輝歷史",他的聲音便是越來越小,最終消失不見。
幾年前,孫傳庭就任陜西巡撫的時候,恰逢固原州地龍翻身,就藩平涼的韓王為了能夠哄抬糧價,選擇關閉城門,禁止災民入內。
孫傳庭知曉后,便與三邊總督崔景榮一并入城,當場緝拿了韓王,并且押送回京。
自此,傳承了兩百余年的韓藩便是化作了歷史的云煙,成為天啟朝第二位被除爵的親王。
平涼的韓王不過是哄抬糧價便落了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倘若自己的所作所為被他知曉。
以當今天子的手段...
嘶。
雖是燥熱的七月,但會寧王朱紳域仍是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面露驚恐之色。
"你說什么辦?"
苦思無果之后,朱紳域便求助的目光放在了身旁的老太監之上,自他記事起,這太監便跟在他身邊,為他出謀劃策,解決了不知多少麻煩。
"殿下,當務之急乃是盡快堵住那些災民的嘴。"
"只要那些災民不鬧,這天就塌不下來。"
聞言,那老太監的臉上便是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
"你說的輕巧,難不成要讓本王將吃掉的糧食在吐出來不成?"
聞聽老太監居然是如此建議,會寧王朱紳域便是擺了擺手,一臉不耐煩的說道。
他貪墨下來的糧食,早就通過城中那些商人的手化作了黃白之物,哪里還有多余的。
"王爺誤會了,老奴不是這個意思。"
"咱們蘭州雖然沒有糧食了,但朝廷有啊。"
沖著面露不耐之色的朱紳域,老太監只是輕飄飄的幾句話,便令其不斷揮舞的手僵在了空中。
隨后的一句話,更是令會寧王朱紳域呼吸猛的加速。
"常言道,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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