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繡南枝 > 第三百六十章 錯點鴛鴦
  其余大臣,也不敢偷聽蕭瑜和蕭沉韞的對話,極為識相地避開。有離得近的個別官員,也只是聽到她之類的字眼,也不太清楚他們嘴中所說的女子是誰。

  晚了……嗎?

  蕭瑜心里涌出巨大的不甘心。不會晚!不能晚!

  他怎么甘心?他這一輩子,唯一的一束光,在照耀他之后,被別人占有……

  怎么會甘心呢?

  在知道要失去她的時候,他真的不甘心。

  蕭瑜面色的笑越發難看,一向情緒管理極好的他,竟然被蕭沉韞晚了二字,氣的渾身微微發抖。

  他回頭,在人群里潛意識尋找蘇南枝的身影。

  可,她不在。

  他找不到蘇南枝了。

  他找不到那個在兒時,為他添衣送食之人了。

  驀然間,蕭瑜覺得,喉嚨像是被人掐住,心臟慌忙地亂跳。他攥著沉甸甸的太子印璽,卻半分都高興不起來。

  他一個人,踽踽獨行,手握至高無上的太子印璽,走回建筑巍峨的東宮,坐上東宮大殿上的太子寶座。

  黃昏時刻,暮色四合,天地籠罩在一片灰蒙蒙之中。灰黃的幾縷夕陽從冰裂紋的窗欞射進來,投在未點燈的黑暗大殿中,蕭瑜一個人孤獨地身穿黃袍,獨坐高臺。

  他摩挲著象征“皇權神授、正統合法”的太子印璽,沒緣由地喊了一聲:“枝枝……”

  他腳踩荊棘,使了無數陰謀手段,殺了數不勝數的人,終于榮登太子寶座,可放眼天下,卻沒一個人真心實意地盼著他坐上太子之位,也沒一個人因為他坐上了太子寶座而真心高興。

  那一刻。

  他像一個孤家寡人。

  他想念年少時,那個梳著雙發髻的小姑娘,給他披上溫暖的厚衣裳,他想念那個追在他身后一口一個瑜哥哥的小姑娘。

  人,總是在徹底失去后,才會追悔莫及。

  得到的不珍惜,沒得到的又趨之若鶩。

  權利,只有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利——

  當所有人匍匐在他腳邊時,他才能得到一切想得到的東西,包括,蘇、南、枝。

  蕭瑜握著那一方來之不易的太子印璽,在冷冰冰的大殿高臺上,嗤笑一聲:“不夠,這還不夠!本王勢必要、登、基、稱、帝!”

  ****

  蕭瑜能當上太子,似乎在意料之中,又在預期之外。

  蘇南枝從禮部回蘇家時,秀眉始終緊鎖。

  皇家博弈向來如此,沒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道鹿死誰手,誰也定不了,龍椅誰來坐。

  如果最后,稱帝之人和前世一樣是蕭瑜,如果蘇南枝找到機會,她會親手殺死那個暴君。

  一進蘇府,蘇南轅便掐著眉心,頗為惱火地踹桌子腿:“誰也沒想到,當上太子的人,會是宮女生的九王。”

  “二哥,慎言。”蘇南枝味同嚼蠟地吃了一口青菜,“再看看接下來的局勢吧。”

  蘇南轅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悄悄道:“父親,大哥,枝枝。二哥在御林軍巡邏皇城布防的同僚,昔日的同窗好友,這幾日曾親眼目睹,陛下半夜咯血。今晨早朝,陛下一陣咳嗽,怕是又咳血了。這樣一來,只怕……”

  “二哥!慎言!”

  “二弟!慎言!”

  “蘇南轅,你慎言!”

  蘇正、蘇南澈、蘇南枝三人齊齊放筷,看向八卦的蘇南轅。

  蘇南轅連忙捂住嘴,夾了幾顆花生,喝著桂花酒,低聲道:“好好好,我慎言。只不過咱們蘇家,三兄妹同朝為官,最近可要擦亮眼睛看清局勢,千萬不能站錯隊。保持沉默,保持中立,別攪這趟渾水,依我之見,咱們還是站攝政王那一方,最好。”

  “南轅這話倒沒說錯。”蘇正道,“攝政王于蘇家有恩。”

  提及攝政王時,父兄三人的余光,總是若有似無地看向蘇南枝。

  蘇南枝低頭吃飯,悶聲不說話。

  蘇南轅人精似的,筷子敲了敲碗沿,噯了聲:“枝枝啊,不是二哥催你。你也快二十有二了,何時能給二哥拐個妹夫回家啊?好讓二哥和父親逢年過節,也有個親家串門,有個妹夫能陪著我喝酒啊!”

  一向不管家中事務的蘇南澈,難得的附和一聲,點頭道:“正是。”

  蘇正咳了下,瞥向蘇南轅:“你催什么?枝枝不嫁人,一輩子待在家中,為父也很樂意。”蘇正頓了下,話音一轉,“但若是能找個可靠之人,與之過一輩子,也算了卻為父的擔憂。為人父母,我希望枝枝有個夫婿,能和蘇家一樣,做你最堅強的后盾。”

  “當然,你若此生不嫁,那你大哥二哥,還有整個蘇家,也是你最堅強的后盾。”琉璃燈下,蘇正滿眼慈愛,給蘇南枝夾了一塊她最愛吃的梅干菜扣肉。

  蘇南枝咬著梅干菜扣肉,眼眶微微發熱,心里倍感溫暖。

  “某些人是不是不急啊?你都二十有二了,為什么某些人還不著急?”蘇南轅夾了一大筷紅燒肉扒飯吃,絮絮叨叨地講。

  他口中的某些人,聽在蘇南枝耳中,甚至扎耳。

  她知道,二哥說的是蕭沉韞。

  “這樣吧。”蘇南澈腦中靈光一閃,嘿嘿一笑,用手肘頂了頂蘇南澈,“明日我便給枝枝物色個好郎君,大哥,你沒事也幫枝枝物色一個。你那么優秀,當年可是科考狀元,你那些友人哪個不是風光霽月,勤奮好學?沒事讓他們來蘇府聚一聚,設個宴會招待招待。”

  蘇南轅朝蘇南澈擠眉弄眼。

  蘇南澈頷首點頭,表示可以。

  翌日,清晨。

  蘇南枝休沐在家,蘇南轅特意告假,連哄帶騙地拉來風清瑯。

  蘇南轅拽著風清瑯,將他拖進蘇府,大聲道:“哎喲喂,你至于嗎?不就是讓你來府上吃個便飯嗎?借口這借口那的不來,怎么?還要讓本將軍三催四請啊?小心本將軍扣你俸祿!”

  “……”風清瑯被狗男人拽的衣領都快歪了,他向來喜歡著裝周正,眼下被蘇南轅拽的臉比鍋底還黑,當即扯回衣領,喊道,“蘇參領不必拽末將,末將會走。”

  “那我放手,你不準跑!”蘇南轅滿眼警惕,嘗試著剛一松手。

  衣領被松的風清瑯,拔腿就跑!

  “你個兔崽子!!”蘇南轅急忙追上去!

  風清瑯跑出院門,迎面便撞上一個身穿紫裙的姑娘,趕緊剎住腳,這才看清來人是蘇南枝,他連忙拱手作揖:“南枝郡主,冒犯了。”

  “無妨,風公子并未撞到我。”蘇南枝道。

  風清瑯長得文弱清瘦,偏生從武參軍,當了個護軍副將,蘇南枝倒是有些好奇,他這般斯文溫雅,會拿劍殺敵嗎?

  不及蘇南枝想完,蘇南轅便氣喘吁吁吹來,將長臂搭在風清瑯肩膀上,勾肩搭背道:“枝枝,我給你物色的俏公子,如何?”

  “……”蘇南枝翻了個白眼。

  風清瑯也同樣翻了個白眼,可不興亂點鴛鴦啊,他可不想當攝政王的情敵,他憤憤地看向蘇南轅,臉上寫滿四個大字:不要瞎搞。

  那知,蘇南轅回瞪過去,眼眸里盡是威脅之意,仿佛在說:你小子!配我妹妹,算你小子高攀!怎么?你還不樂意?

  風清瑯被蘇南轅放在架上烤,心慌地抬袖,擦了額前汗水。

  就在此時——

  “攝政王到——”門房高聲通傳。

  蘇南轅心道:來的正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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