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繡南枝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危機四起
  長街大雨接天連地,漸有暴雨之勢,無數烏云堆砌在天空上方遮月蔽日。

  疾風驟雨吹落滿院木槿花,殘花敗葉濕噠噠地黏在墻上。

  蘇府大門閉的嚴絲合縫,看門護衛已全部撤回了院中,一幅閉門不待客的模樣。

  剛走到蘇府的蘇南枝微蹙秀眉,只見幾絲血混雜著雨水淌出門縫,趕忙跑去了主院。

  只見蘇南轅跪在暴雨里,脊背打的筆直,脫了外裳穿著血跡斑斑的白色里衣,身上皆是縱橫加錯的傷。

  而蘇正滿臉盛怒,手執滿是倒刺的鐵鞭,高高揚起重重落下,嚴肅訓斥道:“他是世子,更是未來侯爺,姨母是雅貴妃,七王的表弟,你怎么敢揍他?除了惹是生非,你還能有什么出息?!”

  蘇南轅抹去唇角鮮血,中氣十足吼道:“他既是老子未來妹夫,就不能逛青樓,下次見他老子還要揍他!”

  “孽障啊!”蘇正狠狠甩了他一鞭子,“今日敢打世子,明日便敢打皇子,什么人都敢揍,什么禍都敢闖!”

  那一鞭子打的蘇南轅背部皮開肉綻,狼狽地倒在雨水里,疼的他齜牙咧嘴,險些痛暈過去時,扭頭看見了滿臉擔心的蘇南枝,連忙艱難道:“二哥沒……沒事……”

  饒是蘇南轅從前犯了天大的錯,父親也從未這般打他。

  蘇南枝二話不說跪在暴雨里,擋在蘇南轅身前:“爹爹,此事皆因我而起。”

  聽聞此事連忙從大理寺趕回來的蘇南澈,連官袍都沒脫,就直直跪倒在暴雨里,擋在弟弟妹妹身前:“父親,南轅縱使再有錯,關他禁閉便是,五十鐵鞭打下去,只怕他會落下殘疾,日后不能再做武官了。”

  “如此不成器,打殘了也好,廢了那一身武功,我看他還拿什么本事橫!”蘇正痛心疾首地捂著胸口。

  蘇南轅死死咬著牙一言不發地瞪天,攥緊的拳頭青筋微起,雨水淌過他通紅的雙目。

  府門打開,鎮遠侯、萬夫人火急火燎走來。

  “蘇老弟,你犯不著這般罰南轅,他一身好武功,真把他打殘了,我看你要后悔終生了!”鎮國侯跑過去搶走鋼鞭,朝遠處扔去。

  萬夫人嘆口氣,扶起蘇南枝。

  蘇南澈這才扶起渾身是傷的蘇南轅,待他去療傷。

  蘇正幾次欲言又止,攥緊袖袍,朝鎮遠侯微微彎腰致歉:“侯爺,真的對不住,是我家南轅莽撞了。”

  “咱們是姻親,南轅是南枝二哥,便是琛遠二哥,都是一家人,小打小鬧犯不著動家法。”鎮遠侯瞪了一眼萬琛遠。

  萬琛遠回去就挨了一頓毒打,比蘇南轅傷的還重,既然要成婚,自是要改掉陋習,改不掉那就揍,這便是萬松的教子策略,棍棒底下出好人嘛。

  萬琛遠規規矩矩朝蘇正、蘇南轅、蘇南澈作揖:“蘇伯父、大哥、二哥,枝枝。”

  蘇正目中閃過銳利光芒,掃量了下萬琛遠,岳丈看女婿,怎么看怎么不滿意,但面上也沒說什么,嘆著氣嗯了一聲:“老侯爺,里面請——”

  萬松跟隨蘇正一同進了書房議事。

  蘇正身形瘦削面容清苦,幾十年來為國為民憂心忡忡多年,人至六十,臉上已是歲月滄桑,他緊緊皺著眉頭,關上了窗戶,親自為萬松斟茶倒水,醞釀許久才道:

  “我家枝枝,就拜托老侯爺照拂了。”

  萬松喝著熱茶笑道:“南枝是我最屬意的兒媳人選,她很好,犬子是八輩子修的福氣,才有幸能得到這樁姻緣。”

  蘇正抬起灰色簡樸袖袍,朝地上一跪行禮,語氣沉重:“南轅是我最不放心的孩子,我與亡妻最操心的便是他了,他那脾氣極其容易闖禍,屆時望老侯爺關照一二。”

  萬松連忙將他扶起身,亦是深嘆口氣,臉色也逐漸凝重:“多年前你曾在戰場上救過本候一命,既是你所愿,本候必定相幫。”

  “有勞侯爺了。”得到萬松承諾,蘇正松口氣。

  “我雖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萬松轉過臉,不忍心地唉了聲,聽著窗外轟隆巨響的雷聲,真心實意地祝禱,“萬老弟,望你一切珍重。”

  “愿此次一別,而后還能煮酒賞花。”

  萬松沒再多說,走出了書房。

  在烏云連綿的暴雨天,萬家敲鑼打鼓,命人抬著數千個大紅聘禮箱子繞著京城走了三圈,鄭重至極地宣告天下,巴不得讓所有人知道,萬家蘇家即將結為姻親。

  那些如流水般聘禮,送進了蘇府。

  大前天賜婚,今日暴雨天都要忙著下聘。

  外人只當萬家極其滿意南枝郡主這個兒媳,希望早日促成這門親事,可只有蘇正,望著堆滿主院的聘禮,苦笑出聲:“枝枝,是父親沒有能力,無法讓你選擇喜歡的親事。”

  蘇南枝不知父親為何一反常態,重罰二哥,也猜不出他為何近日總愛嘆氣,她看著父親消瘦的灰衫背影,輕輕道;“爹爹,你瘦了很多……”

  蘇正慈愛地摸摸她頭:“枝枝,爹爹會命人將所有聘禮存在你名下。”

  “爹爹……”

  “爹爹有些累了,回房先休息了。”蘇正轉身,瘦削的脊背微微佝僂,走進黑暗的里屋。

  蘇南枝黛眉緊皺,心像被扎了下,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細雨如絲、寒風呼嘯,廊下的紅燈籠著搖曳不停,墻角的芭蕉樹吧嗒吧嗒淌水。

  有一墨青山水紋華袍的男人,站在院中央,渾身都濕透了,雨水順著他衣袂嘩嘩落下,在蘇南枝走來時,如松山石雕般屹立不動的他終于緩緩抬起頭。

  那雙黑如點漆的眸子幽深冷定,目光越過疾風寒雨、越過圓拱橋,直直地凝視她,他很冷靜,也很理智地說:“萬家,來下聘了?”

  “……是。”良久后,蘇南枝才點了頭。

  春盛侯在院外,不讓任何人靠近。

  模糊不清的夜色里,燈火飄搖,蘇南枝卻停在了原地,不敢走向蕭沉韞。

  二人同在一個院子,一個站在正中央,一個站在最遠處。

  男人腳尖躊躇了很久,在風雨里低低笑了一聲:“你真的,愿意嫁他為妻嗎?”

  只要,你一句不愿意,本王就可以幫你毀婚。

  或者,哪怕你只說半個不字,他也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韙,違背圣意搶婚。

  蘇南枝抿了抿唇角,嗓音有些發抖:“愿不愿意,很重要嗎?”

  “很重要。”

  “那我愿意。”

  “最怕你說愿意,可你還是說了愿意。”像有螞蟻啃咬一般,蕭沉韞心口有點點疼。

  這樁婚事的權衡利弊,蘇南枝已經分析的很清楚了。

  蕭沉韞終于忍不住,踱步過去,攥住她不堪一折的皓腕,朝她步步逼近。

  手中油紙傘哐當落地,二人一同站在冷雨里。

  他步步逼近,蘇南枝步步后退。

  直至蕭沉韞將她逼得無路可退,蘇南枝纖瘦的脊背抵在濕漉漉的墻壁上,他箍緊她兩只皓白如玉的手腕,語氣沉沉地問:“為什么不反抗?”

  “我反抗,你就會松手嗎?”

  “不會。”

  蘇南枝啞然苦笑,抬起濕漉漉的水眸,凝視那張面如冠玉的俊臉:“王爺向來獨善其身、冷靜自持。為什么要管臣女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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