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會議開得比平時長些，從早上九點開始，結束時已經下午一點多了。雖然目前業務擴張了不少，但是比起外面那些多元化的大集團，組織架構上依然要精簡不少，若不是大家集中討論那篇主動找茬的文章，中午十二點半前肯定能結束了。
若是以往，這時候，散會的高層們會相約著一起去公司食堂打打牙祭，隨意聊些輕松話題，陳文浩也會參與其中，也算是增強管理層凝聚力的方式之一。這家成立不足兩年的公司，以驚世駭俗的速度成長著，也開始逐步成型自己的企業文化。
只不過這一次，因為公司的絕對核心——陳文浩的態度有些奇怪，眾人分不清他的平靜究竟是出離憤怒還是真的淡定，中午聚餐時都多了幾分小心收斂，少了幾分呼朋引伴和高談闊論的興致。
當眾人都快吃完了，陳文浩才來到餐廳，自選了一盤飯菜后找了張角落的空桌獨自坐下了，臉上無喜無憂，看不出情緒。
像老姜廠長這樣只負責具體生產的高管還好，幾個對外的，時不時要和媒體打交道的高管不禁有點面面相覷。前不久，人工智能擊敗了圍棋世界冠軍，對人工智能的擔憂就已經成為輿論熱議的話題，緊接著，作為人工智能領域內的領先者，公司又被這么一篇文章黑化了，還被映射公司產品搶占普通勞動者工作。他們深知輿論的威力，自然關心公司對此的看法和態度，并要以此調整自己的看法和態度。
不過看陳文浩隨手夾著飯菜，不時陷入思考的樣子，也不大好隨意上去打擾。有些先吃完的人磨蹭了一會，也只能是端起餐具離開，總不能待在餐廳空坐吧。
不過總有迎難而上的，方雨欣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坐在一邊的戴玉倩，對她使了個眼色，兩人聯袂來到陳文浩的桌邊。
在企業里，高層的女性相比男性，數量相對要少許多，這既有社會傳統的原因，也有生理差異方面的因素。不過相比男性，女性高管很多時候都會起到管理層內調節器的作用，對維系團隊和諧和緩和緊張氣氛有更積極的作用。這一點屬于性別優勢，中西商界在這一點上出奇一致。
除去以上所說，方雨欣和戴玉倩也是最佳人選。前者是公司的第一名員工，屬于陳文浩的基本盤。至于后者，大家早就發現了日常中的小端倪，再說了，能從世界一流的律師事務所跳槽出來，負責一家企業的法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種常見的選擇。
“老大，你這么晚才來吃飯啊，大家都快吃完了。”方雨欣打了個招呼，拉著戴玉倩一起坐在了陳文浩的對面，“沒事吧，難道是被那篇文章惡心到了？”
“我沒事，只是因為這篇文章有所觸動，剛才想了點事情才過來。”陳文浩被方雨欣的話逗笑了。
“那就好。對了，關于這事我們是不是要做點回應，現在的輿論導向對公司不大有利。”
戴玉倩的注意力也被這個問題吸引，美眸滿是探究的神色看著陳文浩。她的心情有些糾結，一方面擔心陳文浩反感她提出的行政施壓的方法，總有些人不喜歡強權介入，另一方面難免有些委屈，南方系的媒體相對野，要讓人打招呼就得級別夠分量，以她的家世，也必然要欠下一份人情。關鍵是，人家事主還不領情。
“我們不惹事，但是不 ，但是不怕事。既然被人懟上了，自然要懟回去。”
“那……為什么不用戴總的建議呢，這應該是最快的止住源頭的辦法，再配合其他公關手段，慢慢冷卻已有的討論。”方雨欣有些不解。
戴玉倩也有同樣的疑問。
“知道嗎，在古代的某些朝代，文臣如果想快速積累聲望或政治資本，就會想辦法惹怒皇帝，換一頓打或是坐個牢，只要不傷筋動骨，將來都是往上爬的資本。”陳文浩用筷子戳了戳菜里的紅燒肉，“我們公司在他們眼里，恐怕就是這樣一塊大肉，就算啃不下一口也能蹭一手油。”
他目光轉向戴玉倩，“我為什么不想通過行政手段施壓，就是不希望成為對方刷聲望的跳板。現在通訊那么便利，行政命令或許能管住一時，但對方只要有心，有的是辦法將自己裝扮成為民請命不畏強權的形象。”
“我在翻雜志的時候，注意到上面的很多廣告都和我們公司有合作。小方，你去查下，這家媒體的主要廣告商有哪些。有些時候，有必要露露獠牙，否則容易被人惦記。”
“老大！你的意思是……我懂了，我馬上去查！”方雨欣恍然大悟。
“雙管齊下吧，必要的輿論引導也別停下，我們不主動傳謠，但也不能被人隨意黑。”
欣然接過任務，方雨欣打了聲招呼就興沖沖地回自己辦公室了。
目送方雨欣離開，戴玉倩才幽幽地說了一句，“原來你已經想好辦法了……”
“謝謝你，小倩！”
“嗯？”
“對方的報道并沒有涉及宣傳政策的敏感線，想通過行政方式向對方施加壓力，恐怕要欠上不少人情吧。”
不要以為主管部門就能為所欲為，山高皇帝遠的地區或許可以，但是像新聞署這種備受矚目的機構，行事就要謹慎得多。
“額，沒事，主要是我發小幫忙，都是在一個大院長大的，關系一直很好。”戴玉倩難得扭捏，心中的一點點小委屈瞬間煙消云散了。
“那我還是得說謝謝，人家肯幫忙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陳文浩難得看見這個平日里做事爽利、性格豪爽的京城大妞，露出這樣的小女人模樣。不得不說，很有味道。
“所以，你那么晚來就是在考慮如何化解這場公關危機？”戴玉倩用纖指撩了一下額前垂落的劉海，趁機壓下了流露出的少女心，高效嚴謹有執行力的職場白骨精又回來了。“要不要法務部起訴雜志社和作者，贏得幾率雖然不大，但是可以給對方增加點壓力。”
陳文浩好笑地看著她轉移話題，“也可以，反正最近美國那邊官司也消停了，就讓我們的人練練手吧。”
“另外，你說這次是公關危機，我不這么認為，頂多算是一個插曲罷了，并不值得我考慮那么久。主要是這篇文章觸發了我的想法，一些想做但沒來得及去做的事情。”
戴玉倩沒說話，但卻用好奇的目光看著他，期待他的下文。這，既是工作上的重要信息，私心里也存著希望通過陳文浩的言行，了解他更多一點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