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我必將加冕為王 > 第一百五十八章 虛實
  根本沒等克洛德·弗朗索瓦的傳令兵抵達,在覺察到身后快速迫近的金色鳶尾花旗幟那一刻,他就果斷放棄了對登巔塔的圍攻,轉身迎戰。

  和其他的貴族不同的是——或者說完全相反——在對待帝國的態度上,艾登大公自始至終都是慎之又慎,甚至到了過分緊張的地步。

  因為他太清楚帝國究竟有多強大了!

  相交于與克洛維“隔山相望”,與不斷試圖滲透和殖民瀚土的伊瑟爾精靈王國周旋的圖恩,地處瀚土之西的艾登和帝國接壤,無時無刻不在直面帝國的“和藹可親”。

  如果不是有克洛維王國支持,如果圖恩沒有做出那么大的讓步(米斯特一分為三,整個卡林迪亞全境歸屬艾曼努爾家族),如果不是帝國的態度過于惡劣,根本沒有一點想要招降納叛的示好,那……

  當然,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頭戴三角帽,穿著鎏金黑底胸甲和一件火紅色開襟軍大衣的艾登大公,維克托·艾曼努爾騎著他心愛的白色駿馬,佇立在迎風飄揚的荊棘花軍旗下的丘陵頂端。

  在這座小小的無名山崗位于登巔塔東北側,南面是大片的森林…斜橫在通往要塞的必經之路前,向東可以俯瞰整個丘陵密布的荒野,同時又背對著登巔塔方向,可以完全不用考慮背后的來犯之敵。

  這就是艾登大公選擇迎戰帝國遠征軍回援的陣地。

  他舉著一支黃銅望遠鏡,一言不發的眺望著遠處的地平線,“恭候”著即將登門造訪的貴賓。

  很快,在面向東方的位置,磨得光滑無比的鏡片中倒映出滾滾濃煙和無數形形綽綽的身影,正飛快的沿著道路向他所在的位置開進。

  “是騎兵……”喃喃自語的艾登大公,冷淡的表情中透露出幾分喜色。

  根據偵察兵的匯報,敵人是沿著道路,以急行軍的方式在快速向登巔塔要塞的方向趕來…并且速度極快。

  這意味著兩萬之眾的帝國遠征軍,先鋒部隊——尤其是騎兵——極有可能與主力軍團發生脫節。

  對于戰斗力“稍有遜色”,只能以守為攻的瀚土軍團而言,無異是一件好事…艾登大公強忍著向上揚起的嘴角,放下望遠鏡的右手按住了腰間的刀柄。

  “艾登人——備戰!”

  “天佑瀚土——!!!!”

  隨著維克托·艾曼努爾的怒吼,山坡上一字排開的兩萬邊境軍團爆發出震天的喊殺聲;一面面荊棘花軍旗在急促的鼓點中被豎起,在狂風中耀武揚威。

  “第一、第二…第八步兵團,在山坡前沿以營為單位組成射擊方陣,展開線列!”

  “所有火炮進入預設炮兵陣地,以直線排列,炮長就位!”

  “騎兵上馬,準備迎擊第一輪突襲!”

  在艾登大公的精心準備下,山崗上的邊境軍團迅速從警戒進入就位狀態;面色凝重的瀚土騎士們緊握著韁繩,驚恐的步兵們則在長官的咒罵聲中哆哆嗦嗦的拔出刺刀,怎么也裝不到卡槽上……

  相較之下,與邊境軍團遙遙相對的帝國遠征軍,則顯得異常安靜。

  怎么回事?

  望著對面貌似是因為發現了自己,突然停止前進的敵軍,艾登大公微微蹙眉。

  他原本覺得以帝國人的性格,在遭遇到守軍后肯定會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派騎兵進行一輪強勢火力偵察,刺探下自己的防備力量。

  這也是帝國一貫的“特色”…如果敵人有所準備,高機動性的騎兵也能在炮兵掩護下也能從容撤退。

  當然,如果敵人是幫臭魚爛蝦,“火力偵察”就會變成全面總攻,直接從正面擊穿,將收尾和清掃殘敵的工作扔給后面的步兵——驕傲的帝國騎士老爺,可不會在乎泥腿子們的想法。

  對于這一點,維克托·艾曼努爾可以說是相當清楚;之前只用一輪進攻,就全殲了米斯特軍團的伏擊戰,用的也是這個“套路”。

  但這一次對面的“騎士老爺”,似乎有點兒反常。

  在發現山崗上的守軍后,不僅停止了前進,甚至還一邊展開防御陣型,一邊翻身下馬,就地開始在邊境軍團火炮射程外構筑陣地……

  好像是打算等候和大部隊匯合,完全沒有要立刻攻上來的跡象。

  望著這幫異常謹慎的騎士老爺,艾登大公皺緊的眉頭下露出些許的困惑。

  ……………………

  “我說,這真的沒問題嗎?”

  騎在自己的坐騎上的亞瑟·赫瑞德舉著望遠鏡,不太放心望向對面山崗上的兩萬瀚土軍團:“我怎么覺得有點危險啊?!”

  “哦…原來大名鼎鼎的‘龍吼’,也知道什么是危險嗎?”在他身后的遠征軍副司令,伯納德背著右手,悠閑的從懷中掏出一只煙斗咬在嘴邊:

  “我親愛的亞瑟,我還以為這個詞和你無緣呢。”

  “就知道你肯定特別想教訓我……”

  嘟嘟囔囔的亞瑟撇撇嘴,隨手將望遠鏡扔進馬鞍上的袋子里:“反正我姐現在管不了你,她要是在這兒你肯定…嘿!那邊那個,再用點兒力氣,你挖的是塹壕不是廁所啊!”

  被發現偷懶的“騎士”渾身一震,頭也不回的趕緊賣力的挖了兩鏟子,弄得周圍塵土飛揚。

  而在他周圍,還有差不多五六百名穿著騎兵裝束,掛著完全不合身胸甲的帝國步兵正同樣奮力揮舞手中的鏟子,在崎嶇起伏,又冷又硬的山地上修筑掩體和塹壕。

  這樣的地形天然的不適合用來修建工事,并且他們所處的位置還是交通干道;即便能夠修筑成一個完美無缺的防御陣地,能起到的效果也相當的有限。

  所以讓他們這么做的原因很簡單——除了陣地上這不到六百名“騎士”,眼前這支“帝國遠征軍先鋒”就沒有別的部隊,更別說所謂的援軍了。

  為了讓瀚土軍團徹底相信自己已經傾巢而出,帝國遠征軍在前沿陣地全殲了負責前哨的米斯特軍團,又通過化整為零的方式,繞后突襲了毫無防備的荒石堡要塞。

  按照卡斯帕的下一步計劃,應該是利用突襲的機會,趁機截斷瀚土“三十萬大軍”的補給線,然后派一支小股部隊奔襲佯攻鐵鐘堡,擾亂瀚土后方。

  但敵人的“謹慎”程度出乎了他的預料,在交通干道的位置布置了大量的堡壘群,并且派重兵屯守。

  一番激烈爭吵后,擔心會造成過大傷亡的遠征軍,并未襲擊由卡爾·貝恩帶著后備軍團駐守的,看起來非常堅固的東線堡壘群。

  退而求其次的卡斯帕·赫瑞德,在進攻荒石堡“受挫”后,只得率領遠征軍“倉皇撤退”,甚至為了加快行軍速度,拋下了大量不必要的輜重。

  目的就是為了引誘瀚土大軍出城,在遠征軍“選好”的地點,進行一場決定性的會戰。

  但因為沒能拿下荒石堡,所以在徹底殲滅瀚土軍團主力前,帝國遠征軍還必須解決一個小問題——圍攻登巔塔的兩萬瀚土邊境軍團。

  否則,“戰無不勝”的帝國遠征軍,就有被截斷后路兩翼包夾的風險。

  卡斯帕·赫瑞德有兩個選擇。

  首先最穩妥的,也是克洛德·弗朗索瓦推測的那樣,全速回援登巔塔,擊潰艾登大公和他的邊境軍團。

  以遠征軍的戰斗力和機動性,辦到這一點并不困難;當然這么倉促的戰斗,一定程度的傷亡在所難免,時間上也是爭分奪秒,連續長途急行軍的遠征軍要在擊敗艾登大公之后,立刻轉身迎戰瀚土大軍的主力軍。

  這就是克洛德·弗朗索瓦的如意算盤——既然瀚土軍隊的戰斗力很差,那就盡可能把遠征軍的戰斗力削弱到極限。

  退一萬步說,即便這樣還是打不贏的話…傷亡慘重的遠征軍也已經無力再戰,元氣仍在的瀚土也能在克洛維王國的支持下,爭取到一點點“象征性”的勝利。

  而卡斯帕·赫瑞德,做了一個稍微有些冒險的決定。

  將一支小規模的軍隊派往登巔塔,假裝回援以震懾攻城的艾登大公,暫時牽制住對方的行動;主力軍調轉矛頭,迎戰“三十萬瀚土大軍”。

  “……而我們,就是那支負責吸引火力,震懾對面那位艾登公爵的軍隊,肩負著為卡斯帕·赫瑞德總司令爭取時間,全殲瀚土軍團主力的重任。”

  伯納德點燃煙斗,背著手對還有些神經兮兮的亞瑟輕笑道:“具體來說,就是絕不能讓他察覺到我們只是一支沒有援軍,甚至連物資和彈藥都奇缺無比的孤軍。”

  “怎么做?!”亞瑟指著對面山頭上密密麻麻的荊棘花軍旗:

  “騎兵還好解決…可他們只要離開那個鬼地方,讓步兵壓上來,我們就必須得撤退了!”

  “那就是這個任務最關鍵的部分。”伯納德沉聲道:“我們要給敵人營造一種假象,讓他們覺得我們很危險,不敢離開他們‘安全’的陣地。”

  “所以我們只是在賭,看對面到底有沒有膽子沖上來。”亞瑟倒吸一口冷氣:

  “只要能暫時唬住他們,就算是我們贏了?”

  “了不起!這么快就發現了,你可真讓我驚訝。”伯納德頗為贊成的點點頭:

  “看來把你帶過來歷練歷練果然是個正確的決定,你這一個多月的進步比之前二十年都多,朱莉安娜要是知道的話會很欣慰的——雖然她一直很反對我這么做。”

  “你也就在我面前耀武揚威了。”亞瑟翻了個白眼:

  “換成我姐在的時候試試啊,我了不起的伯納德姐夫!”

  “我不會,因為我愛她,尊重她,而且那樣有違騎士風范。”

  伯納德毫不在意的吐了個煙圈:“還有這里是軍隊,注意你的稱呼,亞瑟·赫瑞德團長。”

  “遵命,伯納德‘副’司令!”亞瑟再次撇撇嘴:“路易,你怎么覺得?”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姿態淡然的伯納德透過飄散的煙霧,用眼角余光看向那個表情凝重,始終盯著東南方向的年輕騎士。

  這個計劃與其說是卡斯帕那個老混蛋的,倒不如說是路易·貝爾納的異想天開。

  避開交通干道,最大限度的利用帝國對瀚土高機動,高組織度的優勢,將整個艾登都變成戰場,這……

  他真的只是個剛入伍不到一年,還在雷鳴堡和鷹角城被打得抱頭鼠竄的菜鳥?

  “不太對勁。”

  瞇著眼睛的路易眺望著遠處的山丘,小聲自言自語,被耳尖的亞瑟聽了個正著:

  “啥?”

  “已經快半小時了,偵察兵…他們還沒回來。”

  “偵察兵?”亞瑟楞了一下,努力思考摯友話里的關鍵:

  “這個時間很長嗎?”

  “你是說他們有可能發現什么了?”伯納德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警惕的下意識握緊腰間刀柄:

  “正面的防線是個幌子,艾登公爵已經發現我們的虛實了?!”

  路易想了想,然后緩緩搖頭:“我不知道,但那樣的話他應該早就……”

  話還沒說完,一個偵察兵就急沖沖的跑了過來,停在伯納德面前單膝跪倒;剛想開口的副司令只得轉過身,接過對方遞來的紙條。

  當他轉過身來,平淡的表情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望著突然拉下臉來的副司令兼姐夫,好奇的亞瑟忍不住問道:

  “怎么了?”

  面色陰沉的伯納德瞥了眼四周,再三確認沒有其他人注意這邊后,小心翼翼的湊到三人中間,然后“砰!”的一把攥住亞瑟的衣領:

  “告訴我,你是在哪兒遇見的克洛維人?”

  “這…我當初不是都告訴你了嗎?!”

  “告訴我!”

  “呃,鹽漬村!”

  “能確定嗎?!”

  “能!”被有點兒嚇到的亞瑟連連點頭:

  “我當時還被騙過一次,回來之后才弄清那地方名字的!”

  “他們真的沒有追擊你?”

  “真沒有!否則我們根本不可能所有人都活著回來…呃,是幾乎所有人。”

  路易上前一步,按住了伯納德攥著亞瑟衣領的拳頭:“發生什么事了?”

  “克洛維人,克洛德·弗朗索瓦的雇傭軍……”伯納德咬牙切齒:

  “他們來了!”

  ……………………

  “我們好像已經暴露了。”

  望著山下正在修筑陣地的帝國騎兵,法比安面色難看道:“暫時好像還沒什么動作,但應該只是偽裝。”

  “大概是要等到援軍抵達,或者我們主動暴露的時候,在道路上直接用騎兵沖垮我們吧?”

  “那我們該怎么辦?!”旁邊一個陸軍上尉滿臉驚恐:

  “撤?”

  “不行,絕對不行——至少不能是現在!”表情嚴肅的法比安,直接否定了下屬的想法:

  “我們只有一個風暴團,連一千人都不到,而且很可能已經暴露了,對面光是前哨部隊就有幾百名騎兵,不好說后面還有沒有帝國遠征軍的主力。”

  “在弄清這一切之前冒然撤退,幾乎是在自殺!”

  法比安冷冷道。

  他原本以為自己沿著勒諾·艾曼努爾給的地圖,輕裝“抄近道”就已經夠快了,無論如何也能趕在帝國遠征軍前抵達登巔塔要塞。

  但萬萬沒想到,敵人比他還快。

  而且好巧不巧,就搶在一步之遙的位置擋住了他的去路!

  帝國遠征軍不是應該在圍攻荒石堡嗎,為什么會出現在前往登巔塔的道路上,又為什么邊境軍團沒有圍攻登巔塔而是在和敵人對峙?

  心情沉重的前近衛軍軍官,發現自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如果要繼續前進,那么勢必和帝國遠征軍的前哨部隊爆發沖突;雖然有對面的艾登大公當做外援,但很難說對方究竟能不能第一時間派出援軍,亦或者“謹慎”的不動如山,死守陣地。

  可如果撤退…那就等于主動露怯,暴露己方只有一個步兵團,兵力空虛的事實;在來去如風的帝國騎士面前,自己這幫兩條腿的肯定跑不過四條腿的。

  萬一后面還有帝國遠征軍的主力,區區不到一千人的風暴團可就要全軍覆沒了!

  怎么辦…究竟該怎么辦?

  難道就沒有什么辦法,既能讓對面不敢輕舉妄動,又可以在不開戰的前提下讓對面艾登大公知曉自己的存在,盡快取得聯…嗯?!

  法比安的瞳孔驟然一縮。

  他望著眼前的戰場,望著近在眼前的敵人,望著遠處遙遙相對的“友軍”,望著森林,丘陵,道路……

  他…突然想起了鷹角城之戰。

  風暴師是怎么打贏那場戰斗,無傷開城的來著?

  “中校……”旁邊的陸軍上尉看著長官劇烈變化的表情,以為他緊張過度有些情緒失控了:“您要不要下去休息一下,這里我就可以……”

  “不用,我很好。”

  再次抬手打斷自己的下屬,擲彈兵團團長帶著他熟悉的微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訴士兵們,原地駐扎,構筑陣地。”

  “陣、陣地?!”

  “對,馬上開始;哦…你再幫我問問后勤的人,就說之前副司令下令趕制的那批軍旗,還有沒有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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