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后門。
此時,守衛空空,躺了一地尸首,其中有謝家裝扮的守衛,還有衣衫襤褸的逃犯。證明剛才這里發生過極為慘烈的戰斗。
桑伶牽著蘇落的手,小心越過死尸,走出了門。雖然躲避的極為小心,可沒一會鞋邊便沾染了不少血漬。
外面,更深露重,一片寂靜無聲中,她緊趕慢趕要將蘇落送出城。
可沒想到,只差最后一個巷口!
那只要再出去一步,就能出了城的地方。
突然!
一陣腳步聲迅速接近,身后跑來一大隊的人馬,無數謝家守衛出現在了城門口,將這一塊地方攔得是嚴嚴實實。
桑伶慌忙扯過蘇落,兩人一起躲到最近的暗角,可此時的時辰已經是后半夜,路上空無一人,這點動靜一下子吸引了守衛注意,向這里摸了過來。
聽著腳步聲越走越近,桑伶尋了一個爛竹筐一下子將蘇落倒扣罩住:
“藏好。蘇落,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再回謝府了。”
匆匆叮囑幾句,她立即大咧咧地站了起來,迅速向后跑去,引開了謝家人馬。
下一秒。
無數只腳從面前匆忙踏過,卻是無人看見此地還有一雙宛若獸類的眼睛,正透出縫隙,冰冷仇恨地注視著外面。
蘇落等了許久,最后卻是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掀開了頭頂的破竹簍子,一把將他抓了出來,摁在地上。
暮色極深,一點薄薄的寒意從青石板鉆進了衣服里,將他跪在地上的膝蓋凍得冰涼。
那粗糙大手的主人,有幾分驚喜:
“居然藏著一個小孩?大哥,正好將他吃了,給你補補身子。”
被稱呼大哥的人,一身衣衫破爛,身形卻是極為厚重魁梧,帶著幾分壓迫的危險。他聲音沉沉,帶著憤怒:
“我們領地被世家侵占無處修煉,想要進城找些孩童修煉,沒想到這可惡的謝寒舟,像是提前就知道一般,剛一進城就將你我抓進了謝府地牢。我們在里面受盡百般折磨,毀了修為。有一天,我一定要將這個傳聞有逆天資質的謝寒舟吃了,補一補耗費的修為才是!”
聲音粗狂,言談間卻是要將謝寒舟都要拆骨入腹一般的狂妄。
蘇落抬眼一看,只見黑暗中,站著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卻是衣衫襤褸,一身妖氣,明顯就是剛從謝府逃出來的妖。
他們身后的更深處正站著幾個黑影,身形直立,眼神冰冷。明顯就是這兩個逃妖的倚仗,在外接應的人手。
黑暗中,蘇落抬眼觀察時,一雙宛若獸瞳的眼睛像是螢火般,十分明顯。
下一瞬。
他只感覺衣領一松,那雙手將他拎了起來,他來不及反抗,就感覺腳下一實,竟是被輕輕地放在了地上。
矮個子抬手將他身上一拍,抹去殘酷的殺意,爽朗笑了聲:
“哈哈,竟然是只妖?倒是個同類,將你嚇壞了吧。”
“妖?!”
不是半妖!
蘇落瞳孔一震,十分驚訝。
矮個子妖見狀嘿嘿一笑,耐心解釋道:
“你是妖,身上并無人的血脈,如今你這般半妖的模樣,定是親長為了讓你活著,才費盡修為壽命幫你遮掩的吧。”
一個半妖只會被凡人嫌棄欺負,卻是不會鏟除絞殺。若是一個妖,落進了人的手里,只會是剝皮拆骨,生不如死。
一個被埋藏十六年的真相清晰擱在眼前,蘇落只覺自己眼眶一熱,卻是再哭不出任何淚水,只剩下一陣干澀的痛。
“娘親.......”
他早就沒了娘,他的娘保護了他十六年,即便死的那般慘烈,也不愿污了他的眼。
心中那團炙熱的火焰一下子燃了起來,他直接脫口而出道:
“我知道謝寒舟在哪里,我帶你們去。”
大妖們微微一驚,沒想到這個妖族崽子居然會說出這一番話。
其中,一個身形佝僂的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探究問道:
“你究竟是誰?”
蘇落卻是一把扯開衣服,露出自己被打得遍體鱗傷的身體,怨恨道:
“我娘是妖,謝家主貪圖她的美色將她收進后院,卻不想我娘生出了我,謝家主一怒之下便將我娘丟去了窩棚,受盡凌辱。我從小就是和狗搶吃的,才艱難長大,如今好不容易能見到我娘,卻是親眼聽著他們一棍子一棍子地將我娘活活打死!我恨謝家人,我恨謝寒舟,他們高高在上,將我們踩進爛泥里,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空氣一時凝滯。
被稱呼大哥的高個子大妖卻是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好,我們就再回謝府,將他們這些修士殺光,將那個敢抓我們的謝寒舟片了吃掉!”
眾妖都是歡呼答應。
蘇落定定看著腳邊那只竹筐子,小心撿了起來拍了拍灰,放在巷子邊。再抬眼時,眼神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仇恨,他抬步越過那只竹筐子,向著更深處的巷子走去,身旁眾妖跟隨。
“等天亮了就是謝府的大日子,是他十六歲的生辰宴。屆時,定是人員混亂,顧此失彼,我們只要…….”
空氣中那道清澈干凈的聲音慢慢消失,一只破竹筐子被風吹動,從墻邊滾出,落進一片塵土里。
.......
天光亮起,薄薄的清晨白霧白紗一般籠在院子里,將一切模糊得朦朧好看,宛如仙境。
“你這忙了兩個時辰,究竟是在布置什么?”
謝夫人剛安排好宴席座位,轉頭就看見謝寒舟還在主院的陣法前面忙活,十分不解。
謝寒舟手中的符筆停頓一瞬,淡淡回道:
“前幾日,看到一卷古籍,上面記錄了怎么修改陣法,專克妖邪,我自然要來試一試。”
謝夫人眉頭一皺,還想再說。卻是瞧見有幾個仆從毛手毛腳的將盤子摔了,頓時著急趕了過去,催促訓斥起來。
瞧著謝夫人走了,謝寒舟將剩下的幾筆落完了,才收了符筆,看向了對面花叢的一道口子。
里面正坐著一只黑貓,它三兩步輕巧地從樹叢里走出來,對著謝寒舟喵了一聲,便轉身離開奔向府外,速度極快。
謝寒舟遙遙注視著那一小團的黑影,知道它要去尋她,眼神遙遠放到了不知名的一處,站了許久,才離開了。
此時,他并沒有發現身后有一處符紋變得干澀凝滯,那處是剛才因為謝夫人的打斷,書寫停滯一瞬的地方,不過一個細節鏈接處的斷裂,頓時就讓整個法陣運行不暢,威力大減不少。
……
巳時。
清晨的白霧已經散去,經過裝點的謝府比之昨日更加喜氣輝煌。
整個謝府開始客似云來,高朋滿座,八扇大門全部敞開,廣迎八方賓客。張燈結彩,鞭炮齊鳴,鑼鼓喧天,喜氣洋洋。占地百畝的謝府,一時間更是人頭涌涌,摩肩接踵起來。
謝府的生辰宴分成兩日,第一日是謝家族人來府里恭賀,從上午便大門敞開迎客,中飯簡單便飯,下午開始正式進入宴席高潮,謝寒舟正式出現見客。
等到第二日,就是修真界受邀的宗門世家來謝府恭賀,其中天道宗修真界第一門派的名頭最響。
原本謝府的滅門之禍便是發生在第一日,是一場妖邪針對謝府展開的血屠大災。桑伶本不想再去謝府,直接將蘇落帶走,讓他避免災厄。再去找到小黑貓,等溯洄之鏡能量充滿,她就能返回五百年后。
可!
萬萬沒想到,等她千方百計,好不容易甩脫掉那追來的謝府侍衛后,再回到原地,只看到一只竹筐,卻是再無蘇落的身影。
“難道被謝府的人抓走了?不對,這里怎么這么大的一股妖氣!”
桑伶原本修為低下,能分辨出這些還是勉強,可現在經過溯洄之鏡改造過的身體,又是修士之身,從前的實力也在慢慢恢復。不消一下,她就能清晰分辨出這股味道的來源。
溯洄之鏡也覺得奇怪:
“蘇落怎么和妖族混在一起?”
突然,它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出聲道:
“妖族!”
半響后。
桑伶肯定的開了口。
“當年謝家滅門之禍來得極為古怪,一夜之間便是謝族滿門盡亡。如今看來,倒是與蘇落脫不了關系。他要返回謝府報仇。”
骨子里一種被命運操控的寒意升起,讓她在晴天白日里徒然打了一個寒顫——
原來當年的滅門之禍竟是蘇落干的,是他引狼入室,想要報復謝家人。
即使,這一次有她的插手幫助,幫他好過不少,可最后的結果還是改變不了。
溯洄之鏡幽幽開口補充道:
“歷史,誰都不能改變。”
桑伶無聲嘆了口氣。
在這個世界呆得越久,她越發覺得謝家滅門之禍的不簡單,沒想到最后的推手竟然是蘇落。這一切就像是一種冥冥之中的注定,不論她如何幫助蘇落想要化解他的災厄,命中注定會發生的事情,皆會發生,不可避免。
腦子里不受控制的突然想起了一張冰霜寒意的臉,心中漫出一種澀然之意。
對于謝寒舟,她從來沒有提醒過十六歲的他,謝府的滅門之禍會發生在他生辰這日。像是對于溯洄之鏡說的歷史無法改變的無力,還是對于他對自己的傷害才采取的一種無動于衷?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現在,蘇落帶領妖族要去謝府開始復仇,而她有時間可以提前預警,告知謝寒舟這一切的發生,讓他有所準備。
可是。
“注定的一切,真的可以改變嗎?”
白日里日光燦爛,將這處暗巷也帶出幾分明亮來,四周空寂,只隱約有一種暗暗花香浮動,只讓人會覺得時光美好,未來可期。
......
此時此刻,謝府對于快要接近的危險沒有半分感覺。府內依舊喜氣洋洋,絲竹悅耳,賓客盈門。
謝府主院。
謝寒舟正坐于高臺之上,旁邊一臂之遙的就是謝家主的位置。周圍都是謝家族人,正對著他的位置,開始恭賀。
“寒舟,真的是少年絕才,這般好的資質和心性,就算是要做玄誠子的弟子,也是能想到的。”
玄誠子,是天道宗掌門,當今修真界第一。能成為他的弟子,不亞于就是坐實了天才的帽子。
謝家主原本因為謝夫人沒有審問出那神秘人的下落,有幾分陰沉的臉色,頓時舒展喜悅起來。
明明面上都笑了,他嘴上還要謙虛幾句:
“寒舟不過就是小才,平日里還算謙虛努力,才勉強能入得了幾分眼,怎么能去妄想成為玄誠子的門下弟子呢?”
另一族人立即憨笑接口道:
“聽說天道宗已經到了,現在住進了客棧了。等明日,他們就會登門拜訪,屆時,看見了寒舟這孩子,定是會立即就要收進門下了。”
“天道宗眾人已經來了?”
謝家主面上一驚,有幾分驚喜的模樣,其實眼底并無多余的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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