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萬人嫌師妹死后,男主他后悔了 > 第六十六章 黃梔長青(七)
  “妖要殺人了,妖要殺人了!”

  院內,眾村民早就被妖氣撞倒,不知生死地仰倒在地,農具散了一地。

  院外,無數村民看見那雙猩紅嚇人的眼,頓時獸聚鳥散般瘋狂退散而開。

  村民們嚇得面無人色,奔跑間,就見到兩位仙師打扮的人,正從村口進來,立即奔跑呼號道:

  “仙師,救命,那個黃梔妖殺人了!”

  陸朝顏和謝寒舟到了那處院子時,只見村民,并無黃梔妖的身影。

  陸朝顏迅速掐訣施法鎖定妖氣,快速追蹤而去,謝寒舟緊隨其后。

  剩下的村民見仙師去追那黃梔妖而去,才敢抖著膽子,摸進院中,伸出手指來試院中村民的鼻息。

  賣貨郎也放開了剛才一直護著的老娘,爬進了院子里,壯著膽去摸劉堇青的鼻息,甫一伸手,想象中的冰涼感覺并沒有,反觸到一股熱氣。

  賣貨郎頓時心中大喜,伸手想要掐人中叫醒,就見對方嗆咳醒來,顯然無事。

  賣貨郎還未松口氣,卻見劉堇青一把起身,滿院尋找,過了幾息,像是丟了什么貴重的東西,失魂落魄半跪于地。

  賣貨郎悄悄看了周圍,見大家發現地上的親友并沒有死,正在搖脖喚人,并未注意到這處的動靜,小心地湊近了劉堇青的耳邊,遞話道:

  “去了東邊的林子里,別再想了,好好過安生日子吧。”

  話里話外都是讓他放下,劉堇青卻像是聽出了什么鼓勵的意思來,原本蠟黃蒼白的臉色,頓時回了三分血絲,連滾帶爬地沖進了屋中,不知干了什么,胸口處微微突出一點長條形狀的物件,轉身奔出了屋子,嘴里不住呢喃低語:

  “要找到她,要找到她!”

  所有村民來不及阻止,就見劉堇青飛快地消失在了村東位置。貨郎在后面追了幾步可還是沒跟上,剩下的話終究只能說給了空氣聽:

  “可那妖后面追著兩位仙師,兇多吉少。你又是一介凡人,手無縛雞之力,你又如何能阻攔?”

  村長剛剛醒轉,就見劉堇青這副被勾了魂的模樣,恨不能再氣暈了過去,好不再看這糟心的玩意兒。

  可是,事實如此,沒有眼睛蒙過去就能避免。

  村長搖著身子從地上站起,像是蒼老了好幾歲。旁邊村民好心給他撿來了拐杖,他卻是一把推開,手指院中那棵極大的黃梔子樹,恨聲道:

  “將那樹給我挖出來燒了!蠱惑人心,傷人害人的壞東西,我黃梔村不能要!”

  ……

  劉堇青并不知身后發生的一切,他正踉蹌奔跑在樹林之間。

  山中崎嶇,長滿了野茶松樹,無數荊棘蒺藜斜掛在樹叢間,快速奔過,便勾來幾道血痕。

  茫茫天地間,只剩了他粗喘奔跑的聲音,可心里卻是從未有過的興奮和喜悅。

  那年,瘟疫,她喂他喝下靈藥后,便是行蹤飄忽,一年里不過就是見過兩三次,每次她都是靜悄悄地來,不愿驚動他。

  可不知為何,每次她來,他都有所覺,雖說從未真正地說上過話,可就是那點靜靜相處,也讓他甘之若飴,久久懷念。

  村民們都說她是他幻想出來的妻子,還先后給他介紹了不少女子,他都一一拒絕了,院子里始終都只有他和黃梔子樹,并未容過其他女子。平日里,也循規蹈矩,不敢有半分逾越,就怕違了丈夫的本分。

  她是他的妻,從未改變。即使她是妖,即使這個世道不允許,可他卻是早就對她動情,既然動情,就要鐘情,既然鐘情,便要相守一生。

  這是他的誓言,亦是他的初心。

  只要他追上她,只要他開口解釋一切,述說情意,就算.....就算她真的不懂情的滋味,他也愿結廬相守,相伴一生。

  “等我,等我。”

  眼神期盼望向前方,綿軟病弱的面色又激出幾分血色來,腳下邁得更快了。

  ……

  山林盡頭,懸崖一角。

  黃果兒立于懸崖之上,眺望崖下風光,只聽崖下狂風簌簌作響,將她黃色衣袍攪動翻飛若殘蝶,幾欲飛去。

  追擊到此的陸朝顏,見她一身狼狽,滿身血漬,嘴邊露出一抹嘲諷笑意:

  “不過是困獸之斗而已,我勸你乖乖交代,天道宗的靈藥續命下,還能再爭幾日茍活。”

  黃果兒回身看她,天真不染世俗塵埃的面孔下,眼神依舊澄澈干凈。

  “茍活?我從不要茍活,既然要活就要開開心心而活,既然要死,那就開開心心去死。雖死猶生,雖生猶死。”

  陸朝顏眉心一蹙,厭惡道:

  “不過一妖,妖族不都是披毛帶角,濕生卵化之輩而已,最是低下,哪里來的開心哪里來的雖死猶生?如今,你必須將那大妖的去向說出來,不然我有的是手段,讓你死也死得不安寧。”

  黃果兒無辜搖頭:

  “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天不過是我游山玩水,偶然撞見,見你們對我同族打打殺殺得實在嚇人,我才順手施為。怎還會去打聽好那大妖去向何方,等你們來問。”

  陸朝顏眉心更緊了,那大妖極善隱藏,如果不是大妖自己露出馬腳,天道宗也不會得到消息。可如今那大妖又是音信全無,可以抓到的線索,就只剩面前的黃梔妖了。

  下定決心,陸朝顏出手便是狠辣,誓要逼問。

  黃果兒一個側身,避開這突然迅疾的攻擊,動作間,卻是口鼻出血,無數傷口崩裂,劇痛鉆心。

  下一秒,另一道符咒已經近在咫尺,符咒上無數雷電法力“嗶啵”閃爍,一種恐怖的威壓強加周身,讓人不敢動彈。

  黃果兒激出妖氣,抬手抵抗,體內卻感到無數修為因為根基被毀而迅速消散——

  有人挖了她的原生本樹!

  轉瞬間,一種灼熱感籠罩于周身,像是被火燃燒——

  大概是那些村民挖開了那棵黃梔子樹,想要架于火上,燒個干凈吧。

  猜到結果,黃果兒滿心平靜,摁下身體那股極度難受的痛苦感,手中妖力直擊符咒,擋開那道神雷符,腳下一躍,已是飛身站到了崖邊。

  陸朝顏見她腳下距離那陡峭崖壁只有半步,面上一驚,迅速收手喝道:

  “黃梔妖,你想要做什么!”

  黃果兒感覺周身的風變得更大了,冰涼的氣息飛旋,那種痛苦的灼燒感減輕了不少。

  她遙遙一笑,對著那初升的晨曦,縱身一躍,像一只斷翅的蝶,迅速穿破疾風,掉向崖底。

  ……

  “劉大夫,你放心,我知道她去哪了,我這就帶你上去。你看你,手腳都走爛了,到時候黃果兒看到,肯定要傷心的。”

  桑伶身后跟著蘇落,兩人從借住的村民家里知道黃梔村鬧出來的事情,便緊趕慢趕往這里追。

  雖說,知道的時間晚,可她和蘇落兩人,卻沒有先去黃梔村,路過山林就撞到了黃果兒路過的妖氣,緊隨而來,還算趕了個及時,正好救了差點摔進土坑的劉堇青。

  剛從劉堇青的口中知道黃果兒就是他的妻子,如今被村民嚇走,桑伶便主動提議帶上他。

  畢竟。

  桑伶瞧著被蘇落半拉著的劉堇青,心里搖頭,這份真情還真的是見者傷心啊——

  畢竟,一個凡人被山林碎石尖刺磨得,幾乎手臂雙腿都是血肉模糊一片,還定要找到被村民打傷的妖,真情不移。這份堅定心性莫說是凡人中,就連長活千百年的修士之中也是難得。

  她正胡思亂想一些有的沒的,趕路的速度卻是不慢。少頃,三人就已經登上了懸崖,見到了黃果兒。

  不過,卻是她垂死而笑的最后一面。下一秒,這只黃色的殘蝶,就已經掉進崖下,再無身影。

  “劉堇青!你停下來啊!”

  眼前躥過一人,桑伶頓時驚喝出聲,伸手就想去拉,可卻連一片衣角都未抓住。

  懸崖峭壁,崖高百丈。

  猛烈的風像是鋼刀般,要將任何生物撕個粉碎。

  可此時,劉堇青卻是絲毫沒有感覺周身疼痛,一雙眼緊緊凝望著身下之人。身下那雙眼里清晰映著晨曦的陽光,干凈溫暖,滿滿都是他。

  就像是那一年。

  瘟疫纏身,求告無門,最后只能纏綿病榻,靜等死亡。當時,也是這般的一雙眼于晨曦中現身,頂著滿身的血污卻是對著自己笑,她說:

  “劉堇青,你不會死,我不允許你死。”

  手里遞來一株還在滴血的靈藥,藥香十足,醫師出身的他不過一聞,便知對癥。可這藥卻是珍貴萬分,世間難得,她付出的代價定是極大。

  靈藥喂下,百病即消。可她,卻是再不像之前那般會藏在黃梔子樹間睡覺了,亦或是,變成清風、蝴蝶、飛鳥伴于自己身側,靜數那時光荏苒了。

  原來,他那極壞的猜測成真了。

  不過,還好,他趕得及時,今后時光定能一起相伴了。

  ……

  此時的黃果兒沒想到劉堇青這個傻子也會隨著自己跳下來,罡風無數,將他身上的衣擺都割開撕碎,只露出血肉模糊的內里來。

  濕淚滿了眼眶,她卻是顫抖著露出最后一抹笑,笑靨如花,宛如夏日般璀璨爛漫。

  劉堇青,你可知,你我初見卻不是瘟疫那年。

  風落花開,梔子花香成妖時,她見到的第一張臉就是他。小孩少年老成,整日里便是捧著醫書研究,誓要發揚家風,為早亡的雙親爭光。

  初時,見他有趣,她便時時化作一縷風,或是一只蝶,將他的醫書藏起來,陪著他滿院子地找。后來見他慢慢開始三餐穩定,不再沉迷于醫書之上,才不再繼續之前的作弄了。

  可是,時間漫漫不過十數年,相護數年,終要分開。

  “劉堇青,今生不能再護,只愿你余生平安……娶妻生子,一生順遂。”

  魂飛魄散,妖丹碎開的最后一點妖力,卻是飛向了面前人的周身,將那罡風溫柔隔開,再輕輕地合上了那雙眼,將他推向了夢鄉之中。

  “做個好夢,醒來便是黃梔花香,天晴放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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