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萬人嫌師妹死后,男主他后悔了 > 第六十章 黃梔長青(一)
  澤州多河澤,水道,西出澤州往東,取道中州,地貌倏忽一變,便是山多地旱,盛產黃梔子。凡人多以此種植為生,賣作染料或是中藥材,用途甚廣。

  中州,某山野草棚。

  “店家,上一壺茶水!”

  桑伶捏著帕子將自己的頭臉全擦了一遍,才算是消了不少熱意和汗水。

  旁邊,蘇落瞧著她這般馬虎的樣子,提醒道:

  “擦得時候小心些,不要動了額頭和手上的細繃布,這一路行來都沒看見什么醫館,我們手邊可是沒有這些玩意了。”

  桑伶抬起右手,袖子自然滑下手肘,一條宛如羊脂白玉般的手露了出來,只見那手腕連同手背都被一塊細繃帶嚴密包扎好了,上面還被人打了一個精巧的蝴蝶結,樣子可愛半分也瞧不見下面的白骨傷。

  那日從深宅出來,她就拿著那蛇的雕像去找了之前的傀儡師。傀儡師也沒多言,直接砸了那塊雕像,重新化成奎陰土,混著其他靈藥制成了一小瓶的藥。

  那瓶子遞到了她的手里,傀儡師滿臉的不耐煩:

  “將東西拿走,每三日一次,藥敷完你的白骨傷就會養好。”

  桑伶捏著瓶子,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傀儡師就像趕瘟神一般,將她掃地出了門。

  反身掀了門簾,探頭進去:

  “傀儡師,你不是說深宅里面有現成的奎陰土讓我帶著罐子去挖嗎。怎么奎陰土變成雕像你不問,連那破罐子你都不要了?”

  傀儡師懶得理她,揮手趕蒼蠅般想要將那個腦袋也趕出去。

  “不要了不要了,你叫你那老相好放心,我什么都不會說出去的。天黑,關門,睡覺!”

  “什么老相好?喂!喂!”

  “啪——!”

  面前的門被人一把關上,桑伶急忙踉蹌后退幾步,才從門板下救回自己的鼻尖。

  頭頂烈日陽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桑伶有些疑惑:

  “什么老相好?他來找過傀儡師?”

  心中隱隱約約有一個答案浮現,可她還是下意識將那個答案摁下。

  恍惚間,已經走到了城外,正猶豫該往哪個方向走,突然斜刺里傳來一道清澈男聲。

  “猶豫徘徊不定,是迷路了?看來還是需要我來帶路指點,才不會丟了你這只笨倉鼠來。”

  ……

  “笨倉鼠,天熱,喝口茶。”

  一盞清亮茶水被擱到面前。

  記憶收攏,桑伶視線從茶杯里那汪清淺水波,移到面前干凈少年的臉,有些煩惱:

  “蘇落,你很閑嗎?”

  “咸,不咸啊,宣州城地道的大葉茶,茶香濃郁,甜得很。”

  少年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樣。

  桑伶無力撐頭,勸蘇落離開的話,這一路她都不知道講了多少次,可這個家伙就像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半分道理也講不通。

  心底煩躁,日頭下就感覺更為炎熱。手指并攏作扇,胡亂扇著帶來點涼風。

  茶棚內里的門簾一掀,店家小心端出了一碟熱點心,對上了桑伶看來的視線,卻是歉意點頭,徑直去了隔壁桌。

  “婆娘剛做的,劉大夫就將就用些。昨日小兒頑皮,半夜吃了糍粑噎了嗓子,要不是您深夜前來全力相救,不然我膝下這根獨苗就沒了。”

  一道男聲跟著溫柔響起:

  “咳咳,大夫治病救人是常理,不用多言。您開店辛苦,這點心就不用了。”

  兩人又相互推辭了幾句。

  片刻后。

  桑伶瞅了瞅店家空著手回來,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對著溫柔男聲的主人倒是起了三分的好奇。

  只是那人一直背對著他們而過,倒是看不清楚樣貌。不過,聽他未開口便是一句咳嗽,想必身子并不好。

  對面。

  蘇落瞧她拿手東扇西扇,一副被熱得坐不住的模樣,有些好笑地說道:

  “好了,心靜自然涼,你靜下心自然就會涼快了。”

  話是這般說,手里卻是取了扇子給她扇風。

  清風徐徐,茶杯里的茶水又涼透了,桑伶吹著蘇落扇來的風,一口氣將那盞茶水給悶掉,才算是得了幾分涼快。

  心里沒了那絲煩躁,自然就有了心思去看別的。

  茶棚外。

  此時將近午時,正巧是一天最熱的時辰。周邊人來人往,俱是些扛著農具的凡人村民,像是勞作歸家的模樣。只不過,很多人路過這個茶棚時,都要揮手向這邊打招呼,態度親熱。

  桑伶好奇的又去瞅了瞅那隔壁桌的人,卻是碰巧那人起身。一身半舊灰青夾衣,熱天里還穿得比常人厚實三分,脊背挺直面容普通,卻是唇白面白,體弱早亡之像。

  那人剛一轉頭就撞見桑伶的視線,卻是沒有半分失色,只有禮的笑了笑,低頭避開了桑伶的視線,手里掏出一個銀袋子取了十枚銅錢,擱到了茶桌上,預備離開——

  顯然是打算將剛才的點心錢也一起付掉,倒是一個凡人中的翩翩君子。

  “劉大夫?”

  桑伶出聲叫住了人,見他疑惑看來,她露出右手上的包扎傷口,淺笑道:

  “你有細繃布不?我們可以和你買。”

  蘇落奇怪地循著桑伶的視線轉頭去看,見到了對方隨身的藥箱,輕松一笑:

  “可算是在這里碰到個大夫了,我們一路行來醫館都無,連著這細繃布都買不到。”

  劉堇青聞言不過只笑了笑,捂嘴淡咳一聲,帶著些桑伶之前接觸的那個醫士所沒有的和氣:

  “在下劉堇青,是附近村子的一個粗野大夫。細繃帶我這里有,不用買,不值錢的東西,你們拿去就好了。”

  一只修長清瘦的手遞了過來,上面是兩小卷拿著細麻繩仔細捆好的細繃布。

  桑伶想要去接,劉堇青卻是微微避開,只擱到干凈的桌子上,又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倒是一個奇怪的人。”

  桑伶將那兩卷細繃布拿起,眼睛卻是看向了蘇落。

  蘇落挑了挑眉,有些不解道:

  “奇怪,哪里奇怪?”

  “就是,就是這個……嗯,說不出來。”

  頓了許久,桑伶才無奈搖頭。

  蘇落險些沒被她這個大喘氣的回答,氣個倒仰。

  “我現在是發現了,你哪里是只笨倉鼠,完全就是一個黑良心,扮豬吃老虎的壞倉鼠!我告訴你,你越是趕我,我就越不走,你不用這般想盡辦法故意氣我,想將我氣跑!”

  “其實……”

  “哼!”

  桑伶猶豫開口想要解釋,可無奈眼前這人被氣炸了毛,莫說茶水不給她倒了,就連那扇風的扇子都被他拿了回去,再不扇了。

  唉,其實,我也不是故意氣你的。就是覺得那人看起來,確實有一點的古怪,可她說不出來嘛。

  茶棚里的氣氛還未凝滯多久,一道叫賣聲突然從外面響了起來。

  “童叟無欺——應有盡有——快來看啊!”

  茶棚外的一個大樹下,一賣貨郎正拎著貨箱高聲叫賣慢慢向著這邊走來,吸引了不少村童過去觀望,連著剛才離開的劉堇青也跟了上前。

  貨箱拉開,琳瑯滿目都是些小東西,粗粗一掃,衩環耳飾粗布針鑿應有盡有,連著糖果花生也是全的。

  孩子們湊了三兩個銅板出來,買了一塊糖,又哄笑著簇擁著那個捏著糖的孩子離開了,劉大夫笑看著孩子們散開后,才上前挑選。

  那貨郎與她們座位的距離也不過就兩三米,桑伶畢竟不是凡人,眼力過人,輕松就能瞧見那劉堇青手里正捏著三兩只玉簪子,十分猶豫的模樣。

  不過,不知為何,那貨郎竟是直接喊了個極低的價格,劉堇青立馬放下手中的玉簪子,轉身就走。

  貨郎立馬叫住了人:

  “劉大夫,當年這里發了瘟疫,若不是你放血入藥一力救治大家不取分毫,我和我老娘早就死了,你的恩情我大牛是無以為報,這點心意還望你收下。”

  這貨郎說的情真意切,差點都要涕淚縱橫出來。

  劉堇青腳下一頓,最后還是回轉身來,取了銀錢,算是估了個市價直接付給他了。

  “咳咳咳.....瘟疫那年,也是我娘子上山采了靈藥給我喝下,我的血才有了效果,該感謝的還應該是她。”

  貨郎嘿嘿一笑,并未答話。

  只將那三兩只的玉簪子遞了上來讓他來挑,又添了一對好看的紅瑪瑙耳墜進去。

  “東西不值錢,就是看著好看,您要是喜歡,就拿回去給您娘子攢著。”

  劉堇青本來不想要,可眼前那對耳墜卻是十分漂亮,銀線穿起細細編成了花型模樣,精巧別致。

  “確實好看,這對耳墜子的錢我付了。”

  桑伶也走了過來,站在了劉堇青一旁,只是眼角余光卻是微微瞥向了旁邊一角——

  一角黃色衣衫快速躥過速度極快,肉眼幾乎捕捉不到。

  旁邊劉堇青想要推辭,卻被桑伶出聲攔了:

  “就像貨郎說的,耳墜子不值錢,就當是我付的細繃布的錢好了。劉大夫繼續挑簪子吧,總不能耽誤了貨郎去賣貨的時辰。”

  劉堇青無奈嘆氣,又似是相似情況也發生過太多次,只能低頭繼續挑選了。

  不過他身為男子,在買首飾的事情上還不熟練。手里三支簪子,選了半天,也不過就是去了一支,桑伶見他如此,主動開口道:

  “劉大夫你妻子膚色如何,平時喜好如何?”

  劉堇青微微一愣,猶豫了一下才緩慢答道:

  “該是白皙勝雪的。”

  “嗯?”

  桑伶古怪的看他一眼,什么叫“該是”?

  見他剛才給來的細繃布都是細致捆好的,定不是個粗心大意的性子,怎會連朝夕相對的妻子膚色都弄不清?

  摁下心中疑惑不提,桑伶只隔空點了點一支鑲著紅色碎珠的玉簪子:

  “白雪紅梅,樣子好看,與剛才那對紅瑪瑙的耳飾也十分得宜相配的。”

  劉堇青松了一口氣,對著桑伶行了一禮。

  “多謝指點。”

  桑伶瞧他這副古板做派,忽然噗嗤一笑,她可算是明白過來,為何劉堇青這般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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