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霓裳鐵衣曲 > 第一百五十六章 騎兵
  嗚嗚嗚嗚嗚嗚嗚!

  曹文宗舉起號角,他的胸口高高鼓起,號角聲似乎永遠沒有盡頭,響徹整個戰場上空,數百騎兵沿著河岸朝敵軍沖去,馬蹄踐踏大地,仿佛一只巨大的鼓槌,敲在每個人心上。

  作為王文佐手下經驗最豐富的騎將,賀拔雍并沒有直接撞向敵陣,而是掠過敵軍右翼的末端,搶先占據了敵軍側后方的一處高地。

  面對賀拔雍突兀的舉動,倭人右翼末端的陣型頓時大亂,各隊倭人的首領為了避免遭遇敵方騎兵從側后方的突襲,紛紛下令部下停止前進,調轉槍頭,收縮隊形。而他們的舉動卻讓己方的陣線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賀拔!”元驁烈在高地上看的很清楚:“賊人那邊有個缺口!”

  “無妨,先靜待片刻!”賀拔雍道。

  “還等?大都督可還在苦戰呢!”元驁烈急道。

  “休得多言,退下!”賀拔雍怒道:“我才是騎將,你再多言,我便治你禍亂軍心之罪!”

  元驁烈心頭大怒,但也知道軍法嚴厲,只得退后。賀拔雍站在高處,觀看了片刻,大聲道:“元驁烈,伊吉連博德,你們二人各領五十弓騎,依照平日操練之法夾擊那打著野豬旗幟的敵軍,若敵軍反沖,你們便朝退回高地,不得戀戰!”

  元驁烈與伊吉連博德兩人應了一聲,各自領五十騎從高地疾馳而下,分別從南北兩側向那個打著野豬旗幟的倭人方陣掠去。那方陣約有四五百步卒,首領見敵騎同時見兩個方向沖來,大驚失色,趕忙大聲喊道:“快,快把長槍都挺起來,肩并肩站穩了,那些騎馬的家伙沒什么了不起的!”

  “啊霍!”

  倭人步卒們聽到首領熟悉的叫喊聲,雖然害怕,但還是咬緊牙關,齊聲叫喊替自己打氣,挺起長槍,向同伴靠攏,形成一道道肉墻,站在這些肉墻之后,那首領才覺得安心了不少,對相鄰的友軍喊道:“阿鬼,我們是鄰居,一定要伸手援助呀!”

  “當然!”鄰近的友軍喊道:“你抵擋敵騎的時候,我一定會從背后攻打他們的!”

  “這混賬!就知道撿便宜!”那首領吐了口唾沫,也松了口氣,眼見得南北兩面的敵騎越來越近,他拔出佩刀舉過頭頂,大聲喊道:“萬勝!”

  “萬勝!”

  讓倭人們預料不到的是,正當他們咬緊牙關,準備拼死一搏的時候。兩隊敵騎卻沒有沖過來,而是在己方陣前大約七八步遠的距離橫掠而過,幾乎是同時,這些騎兵扭轉身體,引滿弓,向前排的矛手射出一支支箭矢,隨著一聲聲慘叫,倭人步卒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不是面部中箭,便是咽喉胸口中箭。

  “首領,首領!好多人中箭了!怎么辦?”

  “對呀!好幾人都是臉上中箭了!”

  “糟糕!敵人的騎兵又沖過來了,怎么辦呀!”….眼見得敵人的騎兵兜轉馬頭,又沖了過來,顯然是要故技重施,那首領大怒,對相鄰的友軍喊道:“阿鬼,來幫把手吧!”

  “沒法幫呀!”那阿鬼喊道:“我們都是步卒,敵人卻是騎馬的,哪里追得上?就算追上了也是隊形散亂,哪里是騎馬的對手?你讓你的人咬牙忍住便是,射不死幾個人的!”

  “阿鬼——!”那首領聞言大怒,這時伊吉連博德帶著的那五十騎已經兜轉回來了,他自小是在東國的莊園長大,馬上弓術尤為出色,瞥見野豬旗下有人大聲叫喊,引了個滿弓,上半身坐起,屁股微微懸空,一箭射去。只聽的一聲慘叫,那倭人首領便從馬背上跌了下來,右肩已經中了一箭。

  “首領,首領!”

  “快,快把首領扶起來!”

  隨著一陣混亂,那首領已經被從地上扶了起來,經過檢查,除了右肩中了一箭,跌了個鼻青臉腫之外,便再無他傷。一旁的郎黨趕忙替他拔出箭支,包裹傷口。

  “首領,首領,那些騎兵又過來了,我們已經被射死射傷了四五十人了,怎么辦呀?”

  “怎么辦?”那首領已經氣的七竅生煙,他爬上戰馬,左手拔出佩刀,喝道:“不要管那么多了,沖上去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總比站著當箭靶的好!”

  “啊霍!”

  這隊倭人齊聲應和,挺起長槍,便朝元驁烈迎面殺了過去。元驁烈見狀冷笑了一聲,偏過馬頭便朝高地退去,倭人見狀大喜,紛紛加快腳步沖去,卻不想剛追了百余步便遇到賀拔雍迎面沖來,伊吉連博德又攔腰側擊。那倭人首領死于亂軍之中,數百人皆丟下武器盔甲逃走,只留下那面被踩踏了無數馬蹄印的野豬旗。

  賀拔雍擊潰了那股倭兵,并沒有包圍,而是如趕羊一般將其向敵陣趕去,那些潰兵沒了首領,早已失魂落魄,不辨方向,只知道向沒有敵騎的方向狂奔。很快便沖向相鄰的友軍,將友軍沖的陣型大亂,賀拔雍的騎兵緊隨其后,輕輕松松的便將那股倭人沖散,然后故技重施,將敗兵趕向又一股敵軍。

  就這樣,便如多米諾骨牌一般,潰兵的人數越來越多,就好像爆發的山洪,從高處一瀉而下,將一切擋在其路上的人與物席卷而走。戰場上出現了這樣一種詭異的場景,總數不超過六百的騎兵卻驅趕數千人橫沖直撞,將整個倭人的陣型完全打垮,許多倭人跑的精疲力竭倒地,也不敢回頭抵抗那些可怕的騎兵。

  “陛下,陛下!快派出援兵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中大兄看著眼前的一切,手足冰涼,便如同死了一般。他的腦海中突然閃現出當初王文佐與自己長談時的所說的那番話:“你盡管施展手段,且看我要用幾分氣力便能收拾!”自己當初還以為那不過是故作大言,現在看來恐怕是真的!….“舉火!讓應神陵墓頂守軍出擊!”

  “是!”

  火把丟在早已準備好的干草堆上,草堆里撒有大量曬干的牛糞,濃煙頓時升起,十余里內都看得清晰,依照事先的約定,應神陵墓頂上的守軍看到濃煙后,就會沖下來,前后夾擊敵軍。中大兄此時已經不指望能夠憑借這一招擊破敵軍,但至少總能扭轉不利的局勢吧?

  “咦!怎么沒有動靜?”

  “難道他們沒有看到濃煙?”

  “這怎么可能?這濃煙十幾里外都看得見,應神天皇陵墓頂那么高,怎么會看不見?”

  四周部下的議論就好像一支支利箭,射中中大兄的心,他咬緊嘴唇,好讓自己不會咒罵出聲。眼前的情況只有一種可能——那些守軍已經對戰局徹底絕望了,所以他們已經不想做沒必要的垂死的掙扎,站到了敵人那邊去了。

  “傳令,撤軍!”

  “請恕罪!”一旁的軍官誠惶誠恐的低下頭:“臣下剛剛沒有聽清楚,您是要——?”

  “撤軍,立刻撤軍!”中大兄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心陣陣刺痛,他知道此時撤退意味著什么,但自己已經沒有選擇。即便自己將最后的后備隊投入戰場,也很難挽回戰局,至多能打個平手。但平局對自己與失敗沒有區別,他很清楚飛鳥京的人們有多仇恨自己,他們之所以還沒起事的唯一原因不過是對自己手中軍隊的恐懼。而沒人會害怕一支無法取勝的軍隊,如果飛鳥京發生政變,自己通往近江的道路將被切斷,到了那個時候,逃走都是一種奢望了。

  不管中大兄的部下們對他們君主的命令有多么疑惑,但這個命令還是被執行了。

  接下來的戰局就沒有什么懸念了,不到兩個時辰內,中大兄帶來的大軍已經化為泡影——戰場上雙方被殺的士兵超過了七千人;大約九千人放下武器,屈膝投降;逃入金剛山脈、吉野山脈的潰兵超過一萬人,他們當中的大部分在未來幾個月內被當地的山民俘虜或者殺掉,首級被當成向新天皇效忠的證明。這可能是大和王國數百年來規模最大的一次內戰,由于戰場位于應神天皇陵附近,又被稱為皇陵之戰。

  “一場漂亮的勝仗!”王文佐坐在河邊,向渾身血跡的賀拔雍舉起酒杯:“你的騎兵當居首功!”

  “您的調度才是關鍵,我只是做了誰都能做到的!”賀拔雍接過酒杯,喝了一口:“換了別人也成的!”

  “我已經聽伊吉連博德說過你的指揮了!他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王文佐笑道:“先占據敵軍側后方的高處,然后引誘敵軍來攻你,居高臨下打垮仰攻的敵軍步卒,然后驅趕敗兵席卷敵陣!你做的比我預想的還要好!”

  “也就是欺負倭人沒有強弩,又是烏合之眾罷了!”賀拔雍把空了的酒杯還給王文佐:“再來一杯吧,渴死了!”….王文佐笑了笑,將酒杯倒滿,遞給賀拔雍:“要不要和我打個賭,經由這一戰,倭人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養馬的!”

  “養馬?”

  “對,這一戰倭人看的很清楚,在平曠野地,有力而又靈活的騎兵才是決定性的,中大兄的步卒很多,但根本無濟于事!只要倭人不想在下一次戰斗中被人隨便屠殺,就會想盡一切辦法養馬!”

  “這倒是!”賀拔雍喝了口酒:“不過他們的本土馬太差了,也就能騎在上面射射箭,當馱畜,拿來沖陣肯定是不成的!”

  “這個也沒什么,引進種馬,然后配種就是了,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王文佐笑道:“這其實對我們也是一件好事!”

  “好事?為何這么說?”

  “好的種馬,馬上武藝,如何指揮騎兵,在倭國難道還有比我們更強的?”王文佐笑道。

  “三郎難道打算讓倭人學習騎兵?”賀拔雍問道:“這不太好吧?”

  “倭人也是有騎兵的,只不過不多,也不太會使用罷了!你看伊吉連博德和使團里那些蝦夷人的騎術和射手都不錯!我們就算不給倭人那些,他們也能從其他渠道學會,無非是時間的問題。與其這樣,不如把那些騎士掌握在我們手中!”

  賀拔雍沒有說話,但緊皺的眉頭表明他并不贊同王文佐的看法,的確在任何時代,軍事技術和資源的流入都是極其敏感的事情,畢竟他能直接改變軍事力量的對比。

  但王文佐考慮的要深遠的多,對于古代農耕社會來說,戰馬和騎兵都是極其昂貴的,前者需要大量的牧地和足夠的飼料;后者需要長時間的脫產訓練。所以在東西方古代農耕社會,騎兵都可以和貴族畫等號的——擁有足夠的財富才能提供戰馬和裝備;而長時間的脫產訓練才能培養的馬上武藝是他們社會地位的底氣。

  所以假如倭人想要學習唐人的騎兵戰術,那就首先要改變自己的社會制度——一群擁有財富來飼養戰馬、掌握了熟練馬上軍事技術的武士們將取代現有的統治階級,成為新的統治階級。

  “內府,內府!”

  “三郎,倭人女王過來了,我就不打擾了!”賀拔雍曖昧的笑了起來,他早就知道那位美麗的女王與王文佐之間的特殊關系了,對于這個他只能佩服,自己這位好友的女人緣一直都不錯,

  對于女王的特殊身份,賀拔雍倒是覺得無所謂——身為武人,誰知道哪天就馬革尸還,難道活著的時候還不能稱心快意,用那些有的沒的的東西來約束自己?那不是笑話嗎?

  “嗯,你先退下吧,好好休息一會!”王文佐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轉過身來:“怎么了?陛下有什么事情嗎?”

  “葛城呢?抓住他了嗎?”琦玉兩腮通紅,高聳的胸脯劇烈的上下起伏:“我要把這瓶毒芹汁給他,給他一個王者的體面!”

  “他已經逃走了!”王文佐笑道:“按照俘虜的口供,當戰局不可挽回的時候,他就帶著后備部隊逃走了!”

  “逃走了?這家伙!”琦玉氣憤的頓了頓腳:“真是個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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