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朕替沈氏平冤昭雪，以示天下。”
楚衍帶著君臨天下的氣勢，睥睨著在座的每一位。
他緩慢繼續道：“沈氏一生為國效力，因先帝多疑，小人攛掇，致使沈氏被誣陷，冠上罵名。特此，沈軍追封護國勇士軍，發放撫恤金，贍養家中。”
“追封沈將軍沈肆琮為一等忠勇公，為其修建祠堂。”
說罷，宋州明第一個面朝楚衍跪下，“陛下圣明。”
接著，朝臣們全部站起身來，走到了中央跪拜：“陛下圣明，吾皇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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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衍并未說平身，只是淡淡看著他們，他們也只能跪著，不敢起身。
而楚衍的視線只關注著站在不遠處的男子。
他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錦袍，很是稱他清儒的氣質。
他手中還握著那柄劍，那柄親手得以斬殺仇敵的劍。
刀尖還在滲血。
楚衍見到他臉上漾起了笑意，那是釋懷的笑。
那是歷盡千帆，隱忍偽裝十余年后，發自肺腑的釋然。
他見慕子阡從懷中拿出一張巾帕，將手中繡春刀上沾帶的血，安安靜靜的擦拭干凈。
慕子阡擦拭干凈后，將這張巾帕折疊好捏在手中。
他走到宋州明身側。
“多謝宋大人，”慕子阡雙手將繡春刀遞還給他，“這刀，還與你。”
宋州明先看了一眼慕子阡，又抬頭看向高高在上的楚衍，眼里透著征詢。
楚衍略微頷首。
得了楚衍的同意，宋明州才側身接過繡春刀。
他將繡春刀收回刀鞘：“太傅不必客氣，這般奸佞人人得而誅之。”
慕子阡淡淡嗯了一聲，才將視線落在楚衍身上。
這位身穿龍袍的皇帝，是他心頭摯愛，更是他此生為之死也甘愿的神佛。
只見，慕子阡的手撩起了衣袍，他屈起膝蓋，跪在楚衍的面前。
這是，他向帝王第一次下跪。
便是連先帝那個昏君在位時，他也有諸多方法可以免去跪拜之禮。
那個昏君并不配讓他下跪，更遑論衷心或是其他。
楚衍一驚，伸手要去扶他，慕子阡卻隔開了楚衍的手。
他搖了搖頭，給楚衍一個放心的眼神。
隨后，他雙手做起一個跪拜之禮的手勢，俯下身去。
聲音清透的在殿中響起：
“沈氏后人沈宴，拜謝陛下為我父以及沈軍平冤昭雪。”
這句話說完，他留了個呼吸氣口，繼續道：
“臣隱姓埋名，所犯欺君之罪。臣不求陛下寬恕，只要陛下愿意信臣，臣誓死效忠陛下。”
慕子阡的聲音蘇沉，字句之間滿含著真誠。
若說信任，楚衍覺得，南楚朝臣百位，信任之人寥寥無幾。
唯獨慕子阡，他是極信任的。
楚衍看向慕子阡，聲音緩慢響起：“自朕繼位，太傅平定叛亂有功，更是輔佐朕將國政之事處理的一絲不茍，朕自然不會降罪于你。”
“況且...太傅聰慧過人又是忠臣后代，朕喜獲一位才智雙全能人，應是好事才對。”
他說到這，語氣稍頓，挑著眉看向跪在地上的朝臣：“眾卿以為呢？”
“臣等恭賀陛下喜得良臣——”
楚衍不禁有點出戲，這話怎么像是在說，恭賀他喜得佳人似的？
不過...楚衍低眸看向慕子阡，嗯...也確實是喜得佳人。
楚衍伸出手，扶起慕子阡：“愛卿請起。”
“謝陛下恩典。”
慕子阡牽住了楚衍的手。
楚衍的手不像他似的發冷，貼上來后便傳導著溫暖的觸感，包裹著他的心。
“行了，眾愛卿平身吧。”
楚衍揮了揮手，說：“這殿上剛經過殺戮洗禮，好大股子血腥味，想來諸位也心思吃得下去了，今日宮宴便到這，大家散了吧。”
隨著楚衍的話，眾人不禁都望向了那地上的血跡，仿佛這殿中還彌漫著適才的肅殺氣息。
眾人：“是，臣等告退。”
得了皇帝的命令后，大家不再逗留，速速往殿外離開。
楚衍瞥見宋州明也起身向外走去時，喊住了他：“宋州明，你且等著。”
宋州明沒有多問一句，點頭說了句，是。
“嗯，”他收回視線，牽著慕子阡走上主桌前。
楚衍先松開了慕子阡的手，雙手微作揖：“母后，適才可有嚇到您？”
陸太后緩緩吐了一口氣，神色復雜的逡巡在慕子阡的臉上，隨后搖了搖頭。
楚衍嗯了一聲，看著桌上的珍饈美味，也沒動幾筷子。
“太傅之事一時半會也說不清，這宮宴也結束了，想必母后也不曾吃的舒心，朕特意吩咐小塵子準備了御膳，請母后移步偏殿，兒臣隨后便到。”
陸太后頷首：“陛下思慮周到，有心了。”
隨后便在宮女的攙扶下走去了偏殿。
楚衍再次看向宋州明：“你也隨著去偏殿。”
宋州明點頭，跟在后頭，走去偏殿。
楚衍再次牽起慕子阡的手：“冤案已昭雪，沈氏英魂該有他的歸處了......”
他輕輕摩挲著慕子阡的手背：“朕說過，會護著你的。”
“臣，多謝陛下抬愛。”
楚衍微抿唇：“你同我說什么謝字，豈不是顯得生分了。”
“嗯...知道了。”
慕子阡微微俯下身，一吻落在他的唇角，很輕很虔誠，“那今晚..便任由陛下差遣臣罷。”
楚衍的心震了震，被他這句話撩得后頸一麻。
想起今日...走路都別扭的情況，他清了清嗓子說：“慕子阡，今晚不準！”
慕子阡微斂眸，隱藏下眸間的戲謔：“準不準的...陛下說了可不算。”
他見楚衍的耳尖紅透，才低低笑了起來：“同陛下說笑的，眼前陛下是一國之君，臣不敢反駁您。”
“只是...到了床笫之上，阿衍便只得聽我的，嗯？”
楚衍不回答他的話了，轉身就朝著一旁的偏殿走去，“...朕餓了，去偏殿用膳。”
慕子阡見那背影匆忙離去，俊眉朗目上漫上笑意。
——
偏殿。
圓桌上圍坐著四個人。
楚衍，慕子阡，宋州明，陸太后。
四人分別坐在圓桌上下左右的四個點上。
桌面上的菜還冒著熱氣，慕子阡將今日發生的事言簡意賅的講了講，并說了說他的真實身份。
桌上的氣氛有些沉默。
“沈家的孩子，怪不得....”
陸太后是第一個開口的，她眸子看向慕子阡的方向，倏然明朗的笑了笑。
她又說：“原以為慕太傅大抵是見我可憐，或是我本沒有了母族勢力更好操控...才想保我這皇后之位，現下倒是懂了，如不是當年我父為沈氏求情，我該是沒這福分成太后了。”
“父親向來義正嚴明，眼底容不得半點奸臣影子，沈氏之事我父不能伸出援手，面對眾多奸佞又深感無力...最后郁郁而終。”
她拿起酒壺，往酒杯里倒去，“今日沈氏一案已然平冤昭雪，朝堂之事也有慕太傅把權，想來我父在九泉下也能安心了。”
“太傅，這杯，我敬您。”
慕子阡淡淡說：“太后，您這句話，臣擔當不起。”
“若沒有太傅，哪還有如今的太后？太傅的恩情，哀家銘記。”
“這杯，我也該敬您的，太傅大人。”
宋州明也舉起了酒杯，“若沒有您的知遇之恩，也不會有如今的錦衣衛指揮使宋州明。”
兩人都舉起了酒杯，楚衍也學著舉起了酒杯：“想來，我也是要敬您的，老師。”
“若不是您舉我繼承大統，也不會有如今的南楚皇帝楚衍了。”
罷了，慕子阡略微無奈的搖了搖腦袋，舉起了酒杯同他們的杯子輕碰，“這杯酒，子阡接受了。”
“愿我南楚，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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