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自然是您的。
這六個字縈繞在楚衍的耳廓,他的耳尖不由得輕輕撩紅。
可細細聽去,這六個字毫不夾雜任何感情。
他盯著慕子阡稍稍俯下身的,以及抬起的雙臂,雙手前后疊放著行禮,置于額頭的下方。
他看不清慕子阡的神色,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今,我對于慕子阡來說,到底算做什么呢?
楚衍聞言,眼眸微垂下來,抬手扯著他手腕處自然垂落的袖子:“老師,不管如何,您都會站在我身后的,對嗎?”
“是。”
慕子阡的手肘微微抬了抬,看似是稍稍作揖一番行了禮,可同時也躲開了楚衍扯著他衣袖的手指。
兩人之間,圍繞著一股淡淡的疏離氣氛。
楚衍收回手,抿了抿唇才開口:“老師,這個皇帝,我...可以不做嗎?”
他的話剛落下尾音,慕子阡便已抬起頭來看著他。
慕子阡的視線很平靜,并無半點波瀾,他只是在楚衍的臉上打量了一會兒,才緩緩問:“為何?”
“現下我成了皇帝,已非昔日的小殿下。”楚衍與他的視線對上,隨即有些委屈地喃喃溢出聲來:“老師對我,疏遠了些。”
慕子阡看著這張稚氣未脫的臉蛋,聲音淡淡的:“陛下也說了,今非昔比,往日子阡是您的老師,如今...除此外,更是君臣。”
“君君臣臣。”(意思是:身為一國之君該有君主的樣子,身為臣子該盡臣道,對君王絕對服從。)
只見慕子阡又后退了一步,再次作揖:“無君臣,上下,長幼之節,父子,兄弟之禮,是以天下亂焉。”(意思是:沒有君臣上級下級和長輩小輩的區別,沒有父子兄弟之間的禮節,天下大亂。)
“不在朝堂便不必在意君臣之禮,太傅是我的老師,更如同我的兄長。”
楚衍不等慕子阡回答只吞咽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母妃早逝,父皇亦是,阿衍身旁已無人可仗,阿衍,只剩老師了,求老師....不要離開我。”
他的視線被白茫茫的霧氣浸染,眼角逼出了淚水,漂亮的雙眸薄紅。
抬起腦袋,水汪汪的桃花眼委屈極了。
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像是一只被狩獵而驚慌失措的小鹿。
慕子阡的瞳眸幽深,遲遲未作答復。
楚衍不知他心里會想些什么,抬著眼將他的表情收于眼底。
慕子阡動身了,只是抬起手,輕輕落在了楚衍的腦袋上揉了揉,說了一個字:“好。”
他有些失望了,因為慕子阡的眼里看不到一點憐憫之意。
平靜如水。
楚衍不禁想,他到底要的是什么?
咚咚兩聲,外頭的門敲響了,跟著便聽到了幾道聲音。
“殿下,殿下!”
“放肆,為何在殿外喧嘩?”
“奴婢是侍奉殿下的嬤嬤,為何不讓進?”
“如今殿下已是新帝,能是你想看就看的?豈能容你放肆!”
慕子阡聞聲,只說了句:“陛下,臣去看看。”
他也不等楚衍說什么,已經邁開腿走向了門口。
外頭守著的人是慕子阡的影衛,方凡。
見到門打開后,方凡作揖道:“大人,這個嬤嬤和這個太監如何處置?”
他說話聲音略低,不過也是故意讓嬤嬤聽到。
嬤嬤下意識地跪在地上,磕頭:“太傅大人,太傅大人,是奴婢啊,奴婢是小殿下身邊的嬤嬤啊。”
太監也照樣跪地上磕頭。
“我當是誰,”慕子阡略挑起眉來,看了她說:“原是您啊,劉嬤嬤。”
“不敢不敢。”
“不敢?”慕子阡喃喃了一句,隨即便低低地笑了幾聲,“本太傅有一事不明,嬤嬤可否為本太傅解答一二?”
劉嬤嬤立即點頭:“大人您說,奴婢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若是下人們背信棄義,想要另尋他主攀高枝......”慕子阡的聲音低緩,眼眸間潤著幾分狠戾:“其心可誅否?”
嬤嬤聞言,心里咯噔一下,癱坐在地:“大人,大人....”
慕子阡微勾唇角:“拖下去,受廷仗之刑。”
“大人,奴婢可是新帝身邊的嬤嬤!您不能!您不能!!”
慕子阡輕笑:“若非不是,你早該死了。”
聲音雖是溫潤,可也讓人聽了發顫。
楚衍從內室走出,走到了慕子阡身后,嬤嬤見狀,推開了想要架著她離開的侍衛,瘋了一般跪地用膝蓋行走:
“陛下,陛下,求您看在奴婢年事已高的份上,求您看在奴婢從您出生起便悉心照料的份上,求您...繞了奴婢吧。”
楚衍扯著慕子阡的衣袍,貼著他后背站著,只露出了半張臉:“老師...”
慕子阡撩了撩眉:“陛下要替她求情?”
楚衍搖了搖頭:“一切聽老師您的。”
慕子阡似是很受用的從喉間溢出一個嗯字,隨后看向跪在地上,頭發凌亂的嬤嬤:“陛下仁慈,念及舊情,賜杖刑五十,留你賤命。”
他尾音輕撩,語氣重了幾分:“還不謝恩?”
杖刑五十,無疑是落得個終身殘廢。
嬤嬤匍匐在地上,悔不該當初,從嘴里艱難地咀嚼出幾個字來:“謝陛下。”
說罷,嬤嬤便被幾個侍衛架起胳膊帶走了。
嬤嬤身側還有跪著一個太監。
慕子阡斜睨著看向方凡,方凡示意,問道:“下跪何人?”
太監見著嬤嬤都被帶走了,心底害怕得很,顫著聲說:“回,回太...傅大人,奴才...是未央宮的太監,小塵子。”
慕子阡聞言,看向走到他身側的楚衍:“陛下,可要留他?”
在他的記憶里,嬤嬤自從母妃死后便一直想逃離未央宮,逃離他這個小殿下,另尋他主侍候,但小塵子并非是那種人,小塵子一向維護他,盡忠職守。
楚衍嗯了一聲,“留下吧。”
聞言,小塵子破涕為笑,連連磕頭:“謝陛下,謝陛下。”
“即日起御前侍奉陛下,不得有誤。”慕子阡淡淡說:“天色已晚,起身伺候陛下就寢吧。”
“是,是。”
小塵子起身,走去楚衍身側想要攙扶他的胳膊,楚衍躲開了。
他扯著慕子阡的衣袍:“老師...今晚,您可以留下陪...朕嗎?”
慕子阡的視線晦暗不明,移到了楚衍扯著他衣袍的手上,跟著又移開了:“陛下,這不合禮數。”
“老師...不在朝堂便不必恪守禮節。”
宮燈明亮,明晃的光打在了慕子阡的臉頰上,那張清儒的臉不同于燈火的熱情,一向是寡淡疏冷的。
“父皇他...崩逝于殿內,”楚衍晃了晃慕子阡的衣袍,“朕...害怕。”
慕子阡望著那滿溢期待的眼,想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吐不出來,只動了動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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