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浴堂殿出來，蘇瑾潭就像小雞仔一樣被鄭遇節拉走，坐上來時的轎輦，重復來時的路——等等，這好像不是來時的路。
“公公，我們這是去哪？”
“敢問神醫方才在殿中可是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鄭遇節忽然道。
蘇瑾潭盡力地回憶，卻覺得自己也沒說什么得罪人的話，倒是顧蘭毅，以貌取人，說她丑來著。
看著蘇瑾潭搖頭，鄭遇節嘆氣道：“想必神醫久居西域，對我楚國規矩不甚明了，得罪了圣上還不知罷。”
蘇瑾潭：“？？？”
怎么就得罪顧蘭毅了？！
“呵呵，圣上許我太醫署醫正之職，倒不像是安某得罪了。”蘇瑾潭昂首挺胸，她現在就是有這份自信。
鄭遇節卻不屑地笑笑，帶著他進了內侍局。
內侍局距離宮殿已很遠了，幾乎與六部街一墻之隔，蘇瑾潭看著匾額上的內侍局三個字，心中警鈴大作。
“鄭公公，圣上說許我太醫署醫正，并非——”
“安神醫放心，太醫署醫正自是不需凈身的。”鄭遇節上下打量她一眼，抬腳就進了內侍局。
內侍局里黑漆漆，并未點燭，身后厚重鐵門關上的聲音嚇得蘇瑾潭出了一身冷汗。
整個內侍局都像是監獄！
蘇瑾潭反應過來，轉身就要走。
“安神醫慢著，抗旨不遵可是死罪。”
鄭遇節的聲音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味，說到底這是人家地盤，蘇瑾潭只好轉頭笑道：“鄭公公說笑，我只是內急罷了。”
鄭遇節一抬手，就有個小太監上來：“帶安神醫去凈房。”
茅房不叫茅房，叫凈房，蘇瑾潭還以為是凈身房呢。
她站在茅房最內一間的木桶上，巡視四周，這茅房竟連個窗戶都沒有，最后一絲逃跑的念頭被打消，蘇瑾潭垂頭喪氣地出來。
內侍局后院此刻已經點上燈燭，非但點上了燈燭，還是燈火通明，黃色的燭火映照在地上各式各樣的刑具上，蘇瑾潭一進去就嚇了一跳。
老虎凳、捉鱉甕、夾棍、鍘刀、皮鞭、火爐烙鐵……
她從前只是聽說的刑具在這里一應俱全。
地上濕漉漉的似乎還有血跡。
而鄭遇節就站在后院的臺階上，俯視著院中的一切。
蘇瑾潭跳躍著避開血跡，急忙道：“鄭公公，這是什么意思？”
“叫神醫受驚了，你是圣上請來的貴客，這些東西自然不是用給神醫的。”
“只不過是我內侍局對不聽話的太監的小懲大誡罷了。”
鄭遇節說著，又帶蘇瑾潭穿過刑房，終于走到內侍局最后一處院落，蘇瑾潭記不住路線，只見內侍局的墻都比別處的高，今日想逃跑的不可能的了。
最后一處院落顯然荒廢已久，看起來略有破敗。
“神醫進去罷，教規矩的公公就在里邊。”
？？蘇瑾潭沒想到傳說中的“教規矩”就是真的“教規矩”。
鄭遇節看出他的不解，笑道：“宮中宮規按理自有教養嬤嬤去教，奈何神醫是個男人，只得交給我內侍局，而我內侍局平日里教規矩——神醫知道，口授筆寫哪有前院刑房學得快，只是神醫貴客，自然還是叫人口授的好。”
合著還是給自己開了小灶。
鄭遇節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蘇瑾潭就走了，留下蘇瑾潭在內侍局最深處的院落前凌亂。
這院子連個名字都沒有。
蘇瑾潭大著膽子往進走。
看見的卻都是破敗景象，屋梁上蜘蛛結網，院子里狐貍做窩。
推開那扇木門時，濃重的灰塵氣息嗆得她直咳嗽。
而屋內，一個人也沒有！
——入目竟是各式各樣的陽具！
自然，是泡在透明的琉璃罐中的。
蘇瑾潭覺得自己要長針眼了，不知道該看向哪里，左右的架子上竟都是陽具——應當不是人類的。
【虎鞭、牛鞭、羊鞭、馬鞭、蛇鞭……】
系統貼心地給她講解。
【……蛇鞭！本系統還沒見過呢，跟著宿主長見識了！】
誰要長這種見識啊！！
蘇瑾潭屏息凝神，終于發現這屋里除了她還有人。
繞過紅木架子，果然看見一個身穿緋紅官袍的公公坐在桌前，雙手鮮血淋漓，面前放著一只已經開膛破肚的白兔。
蘇瑾潭干嘔兩聲，趕緊扶住了旁邊的架子。
看一眼琉璃罐內猙獰的東西，又趕緊收回了手。
內侍局的太監，究竟在這里研究什么？
蘇瑾潭皺眉看著那桌上的兔子。
那緋衣太監看了她一眼道：“新來的？”
蘇瑾潭點頭。
又瘋狂搖頭：“我是新來的醫官。”
“知道。”
說著，這太監就將手中的小刀遞給蘇瑾潭：“安神醫看看，這兔子為何生殖力異于尋常牲畜？”
蘇瑾潭怎么知道，面對著血淋淋的小刀，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既然安神醫能進到內侍局學規矩，我想有些事情也該讓安神醫提前知道了。”
那緋紅官袍的太監見她不動，終于放下了小刀，拿白布擦了擦手。
蘇瑾潭咽了咽口水，緊張的。
“什么事情？”
“圣上是否許安神醫太醫署醫正之職？”
蘇瑾潭點頭。
“安神醫知道我楚國太醫署醫正之位是四品，而這些年來只有副醫正，并無醫正，原因無他，因為這四品的醫正都死了。”
死了？
蘇瑾潭心里咯噔一聲。
“說這話也不是要嚇安神醫。”
走到燈燭下蘇瑾潭才看清，那公公臉色十分慘白，像個死人。
“他們都是活該死的，并非我楚國草菅人命。”
“他們……犯了什么罪？”蘇瑾潭小心翼翼道。
“死罪。”
這不廢話！
不犯死罪怎么死的！
“圣上繼位以來的第一任醫正和安神醫一樣，也自稱是西域人，醫術遠超太醫署諸醫官，漢話說得比安神醫還好。”
……有病，有病吧。
蘇瑾潭心想自己又不是真的西域人，繼續問道：“他犯了什么罪？”
“那時圣上初繼位，對人用而不疑，誰知道這醫官竟是個奸細。”
蘇瑾潭當即道：“公公放心，我一介野游行醫，根本不識西域皇室，更不可能是奸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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