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酒劍四方 > 第七百八十三章 此時天下人與事
  眼下這幾日,溫瑜四人趕路并不快,甚至在早已經有意無意將自個兒腳跟擱在溫瑜這邊的行丁看來,近來趕路半點也不快,已然可以說上拖沓二字,故而這位許久未出大元的老猿奴很是急切,但轉念想起多日前溫瑜那一手破陣的法門,三番五次想要主動提及,到最后關頭要開口時,又是強行忍將下來,權當是不曾想到這茬。

  怨不得老猿奴如今看向溫瑜的時節生出更多畏懼心境,窺陣這般法門,算是最容易引得修陣之人心驚膽顫,試想好容易積跬步修出的高妙陣法施展出來,卻是還沒等有取勝端倪,就已然被旁人奪了去對付自己,每每遞陣皆要為旁人所用,倒當真是進退兩難。退則萬千手段不可用,進則徒做旁人嫁衣,既是修陣之人,除卻陣法之外的申通閥門,端的不屬精深一列,故而對付起溫瑜這等陣道已是高明至此的三境,恐怕縱使是四境陣師,也需好生算計一番,最忌突遭這般手段措手不及,沒準真能越境廝殺,且落下個兩敗俱傷。

  溫瑜倒是早就知曉這位老猿奴每日都是支支吾吾,臉色多變幻,可終究不曾點破,反倒接連幾日之間穿梭夏松各處城中,尤其名氣最重的驛館周遭,時常要耗費一筆不淺的銀錢寄信,不曉得到底盤算個甚,但依舊能騰出空隙來,指點喬玄入道,當然喬玄年紀尚淺,除卻行氣之外,似乎陪同這娃娃玩鬧的時節,還要占去更多些功夫。好在是近來溫瑜心境好像略微平穩些,雖是少有笑意,身在夏松處處城中閑逛時倒也還算言語淡然,難得有飲茶飲酒的興致,比起先前好轉許多。

  但行丁卻曉得是怎一回事,區區數日之間,溫瑜僅是在四處打探風聲消息與驛館送信上頭,所耗銀錢連行丁都覺得心驚肉跳,尤其是那等由邊關而來的消息,無論大小詳略,溫瑜近乎是以那等腰纏萬貫身家可抵過半壁江山的姿態,強行將那等消息攥到手上。莫說是行丁,連彭三章這般見過鴻廬當鋪家業處在盛時的人,瞧見溫瑜掏銀錢的架勢,都覺得這位少俠著實豪邁,這般數目的銀錢買來些瞧來就與己不相干的大小消息,未免過于冤屈了些,僅是夏松紫昊邊關地界近來有無熊羆虎狼這等相當不值錢的消息,溫瑜照舊一并購到手頭,卻偏偏不曉得有何用途,瞧得彭三章每日都要心頭顫上幾顫,到頭來覺得這位少俠似乎是同銀錢有甚了不得的大仇怨。

  天色才暗將下來,幾處燈火明。

  而溫瑜卻是引幾人前去一處樓宇當中,不過無論如何看,此間胭脂氣極濃,像極煙花之地。

  “聽曲兒的地界,皆是清倌,挑處僻靜所在,說話方便。”

  溫瑜倒也不曾解釋過多,只是挑選了處最為邊角的地界自顧落座,至于喬玄倒也覺得此間很是眼熟,還是乖巧坐到溫瑜身旁,左顧右盼,相當好奇。

  “煙花之地談事,乍聽相當不上講究,但仔細論起來,這等人多耳雜的地界,風聲最雜,卻也最難挑出有用的記下,既然我等是外來之人,無需太多憂心被旁人聽了去,日后徒生禍患,相反越是僻靜所在,譬如那等茶樓酒樓雅舍小間,才最容易被有心之人捏住七寸,這是老講究。”

  旋即溫瑜轉頭朝行丁看去,“近來幾日,老人家想問的話,倒也是要給個答復,如今前往大元境內,說好聽些乃是一腔孤勇,說難聽些,就是愚勇,縱是闖過眼前重重險關,憑寥寥幾人,又如何去與胥孟府爭個短長,所以趕路并不急,需先行將自身的拳頭練硬些再言其他,這才是最好的選法。而我近乎散盡銀錢,得來最貴的一則風聲,就是我賴以拖延時機的價碼。”

  琵琶炸響,這樓中價錢數一數二的清倌眉目生得并不見得極好,甚至周身很是有些豐腴過頭,唯獨這一手琵琶與鳴鈴的手段極其高明,也正是琵琶響起的一瞬間,溫瑜咽下口酒去,眉宇之間凌厲氣起。

  極少數紫鑾宮之中的徒眾知曉,每逢年關,總要有一架不遠千萬里趕來的車馬,會停在紫鑾宮山下,送來不少相當稀罕的物件,堪稱是當世難尋的奇珍異寶,尚有一封留與紫鑾宮宮主親啟的書信。

  溫瑜從來不是嗜賭的性情,尤其是從大元耗費許多力氣,險象環生逃入南公山后,做事就向來講究個萬全,而眼下的一招,僅僅是頭一招試探,就如同兩人死斗之前,先行收去刀劍,死死盯住對面人腳步,如有半分錯亂,必是遞出至凌厲的一刀。

  齊陵近來無大事,若是非要說起,京城當中曾經傳出風言風語,說是如今齊陵相身子骨頗弱,怕是再無多少春秋鼎盛的年月,故而還未等家中二子邁入朝堂,便已是將章家家主的位子定下,不過并不是那位極早就成名的章慶,而是那位近些年來才有積攢下些名氣的章維鹿。但緊接著這位齊陵相非但不曾卸任,反倒又受圣人賞賜,在本就不可再進半步的官位,又是添上一個文書院主職的官職,于是這等流言蜚語,自然是不攻而破,但依舊有不少皇城中人,隱隱之間猜出這則半真半假的消息,沒準已然成真,只因這章維鹿近年來行事乍看之下并未有甚特別之處,仔細串將到一處,卻是像臨戰事前先行磨刀,分明尚是白身,去過的大員府,可不在少數。

  可饒是猜測出其中幾成真假,到頭也是無人開口點破,一來齊陵相著實是權勢無兩,犯不上胡亂猜測嚼舌根,二來即便是章維鹿接過章家下任家主的位子,這位瞧來平平無奇的章家二子,似乎也很是通曉何謂人情,相當知曉進退,與這等人打交道,總是輕快。

  畫檐山近兩載之間,時常聽聞妖物作祟,不過知曉此事的,都曉得頤章境內幾座有名有性的仙家宗門,并無人前來斬妖除魔,反倒是遠在毗鄰十萬山中的一座天魁宗,來過許多背劍踏扇的仙人,不過自然是沒在尋常塵世間顯露蹤跡,來來往往近兩三載之間,時常前來捉妖斬魔,明擺著是獲利頗豐,僅是由北煙澤而來,隱于山林之中的妖物邪祟,就足有三五十頭。至于狼孟亭南公山這些宗門,卻始終是不曾插手,倒也不知是人手不足,還是無暇他顧,總之天魁宗中往來高手,近乎無多少失手的時節,且與那位王公子皆有交情,眼見得要在頤章境內再修宗門,將原本不屬頤章境內的天魁宗,生生挪來半數修行人,常居頤章境內。

  捉妖本就是險境層生,陣仗最大的一回,足有數十位天魁宗中人一并出手,才是由打水路大江當中制住頭足有數十丈的青蛇,多半是那青蛇福源深重,得了天地之間的造化,才是將尋常竹葉青蛇軀,養到如今這般境地,雖是神通不濟,但依舊是憑這身逾數十丈的蛇身與江潮流轉,強行拖延了數日,直到數位三境聯手劈開江流,才是將斷去近半截的蛇妖擒下,送往天魁宗中。不消去想,耗費近兩載盤查蛛絲馬跡,再加之數十位天魁宗中人圍追堵截,當然要摘膽剝皮,才算將這好處撈到手頭,估摸著那頭蛇妖也能留下條命來,留待往后蛇膽復生,再取來煉藥,大抵是生不如死。

  但許多親眼見過這青蛇的百姓,卻紛紛是拍手稱快,盡管那頭青蛇從來不曾傷人。

  除此之外,王樂菁這幾載以來最喜做的事,就是拜訪整座頤章上下的讀書人,不論是荒山野嶺之間打聽來名聲的窮苦文人,還是那等因家世貧寒,懷才不遇靠賣字畫的讀書人,總要一一差遣人擺放,如是名聲頗大,甚至要自行前去府上探訪,全然無大員子嗣的架勢。既有了名聲,許多人便不請自來,但凡覺腹中有文墨謀略者,紛紛涌涌,哪怕是由別處借來路費盤纏,也要見過這位公子一面,畢竟如此多年來,頤章并未有如此行事的大員之后,如若是受其賞識,平步青云,也非是什么難事。

  夏松恭禾郡里頭今年也不平靜,聽說是雕坊里走出一位雕工高絕,乃至能與數百載前人手藝不相上下的主兒。雖說是眼下并無多少人愿打聽這雕木行當,怎奈這少年名氣忒大,故而不少平素尤好擺弄把件的富貴人,紛紛前去瞧個熱鬧,可往往歸家的時節,攜出門去的銀錢要少大半,反倒帶回許多精巧到不似出自人手的繁細木雕。

  少年身后總是跟著一位模樣相當丑的文人。

  文人并沒閑著,自家徒兒學藝的時節,近乎將毗鄰夏松的紫昊與南漓再度走過一遍,雖囊中羞澀,可但凡出門,都要仔仔細細使竹皮編織成一方細網,待到歸來的時節,埋頭寫上十余日的文章,再將宣紙插到網眼當中,每逢少年問起,就淡淡回上一句要替旁人見見這天下。

  夏松邊關之外,更不太平,過路商賈行人,不少都瞧見過三三兩兩鐵騎,追著一架相當破爛的馬車,馬車上坐著位掂槍的年輕人,一位駕馬車的漢子,還有位玉面小道童,于黃沙之中慢行,周遭也無佛陀,也無三清。

  總有殺不盡的來敵,踏不完的飛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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