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嬌華 > 339 雪夜離京
  第二場風雪是在黃昏時來的。

  北風狂暴的呼號,卷著霜雪在高空盤旋,天空黑漆漆的,像是有雙眼睛望著無垠大地,目光冰冷。

  安于平坐在門前,臥房里燈光通明,地板下燒著地龍,房中央置著銀炭,暖氣散出來,他覺察不到絲毫冰冷。

  整個安府的人都在忙碌,丫鬟家仆們來回奔走,太太姨娘們在各房收拾東西,整個安府最靜的就是他這頤和居了。

  一個纖細清瘦的身影執傘從遠處走來,路上丫鬟們恭敬行禮,她輕輕點頭,進得院里望到門前的人影后,她柳眉輕蹙,抬步走去。

  “十四叔。”安卿惜開口喚道。

  “是不是要出發了。”安于平說道。

  “嗯,”安卿惜點頭,“所以我來看一看你。”

  “放心吧,”安于平說道,“我會照顧好大哥的。”

  安卿惜輕笑,說道:“十四叔,該是我父親照顧你才是呢。”

  安于平也笑了,淡淡點頭:“都一樣。”

  “這個,”安卿惜遞來一物,“十四叔。”

  安于平望去,是一只碧綠色的玉簪。

  “這只玉簪,十四叔若有空閑,能否幫我交給他。”

  安于平抬眸看著,并未伸手去接,頓了頓,他開口說道:“此物,不交也罷。”

  “十四叔?”安卿惜驚訝,微微睜大眼眸。

  “你走吧,”安于平說道,“等下她們要過來喊你了。”

  “可是這玉簪,”安卿惜垂眸望著手里的簪子,“我一離京,那我的婚事……”

  “你沒有婚事了。”安于平打斷她。

  安卿惜止住,臉色微微變白。

  “別想了,”安于平將她的神色收入眼中,低低說道,“本也不是什么好婚事,廢了便廢了。”

  少女仍是驚愣的,一雙秋水剪瞳隱泛水光。

  大雪在傘上積了薄薄一層,從傾斜在后的傘檐落下,一陣風吹來,她的手指凍的有些冷,終于緩緩將玉簪收了回去。

  “我當初,不喜歡他的,”安卿惜很輕的說道,“還是十四叔同我說,說兒女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聽話便是,父母不會害我。身邊的人也都在同我說,定遠侯家那君博郎是個難得的良人,品貌出眾,才學一等,是以我才漸漸傾心,結果現在,十四叔又說本也不是什么好婚事。”

  安于平望向別處,胸口被堵住,沉悶壓抑的難受。

  “你們需要的時候,便是天賜良緣,你們不需要了,這樁婚事廢了便廢了,可是十四叔,我已經喜歡上了君博郎,我的心是肉做的,它不能說不喜歡便不喜歡了。”安卿惜又說道。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她一貫的溫柔,雪夜里聽聞,就像是冬日開出了四月的春桃。

  “不提了,”安于平沉默良久說道,“你回去吧,準備一下可以出發了。”

  安卿惜抿唇,點了點頭:“好,那我走了,十四叔同我父親留在京城,注意保護好自己,京城局勢越加不安定了。”

  “你放心。”安于平說道。

  “祖父的下落……也希望盡快找到。”

  “會的。”

  “嗯……”

  安卿惜收回目光,心里面沉痛,緩了緩,她執著傘轉身離開。

  安府門前排著長長的車隊,五十多輛馬車上,坐著安家的各房太太,公子和小姐,以及育有子女的姨娘。

  隨行的珠寶財富和錦衣玉帛盡量精簡,也足足有近一百五十輛馬車。

  若是白日,這等顯貴大族出城,該是錦衣矚目的一幕,然而現在,他們只能趁夜離京。

  車隊往城外而去,車輪軋過厚重的雪地,無聲無息。

  五百多個隨從和近千個近衛跟在馬隊一旁,城門和巡守衛隊皆已打點過,待出得城門,往東南三十里的長道驛站上,會有三千多名燕南軍在那邊等候。

  誰都不會想到,這樣一個北風呼號的雪夜,大乾權傾朝野的安氏一族,就這樣悄然無音的離開了京城,徹底退出大乾的政治舞臺。

  安于平從安府出來,抬頭看著車隊車尾的身影,一旁的小廝為他打著傘,但呼嘯而來的風雪依然能打在他一身華服上,穿透富貴的衣裳,刺骨寒冷。

  待車隊見不到影子了,小廝開口說道:“少爺,咱們回府吧。”

  安于平不作聲響,仍是望著,長街空空,什么都沒有,小廝也不知道他望的到底是什么,只得陪著他久久站立。

  天明初啟,大雪未定。

  朱峴一身厚實保暖的衣袍,從街口走來。

  剛到官衙,魏從事急急從后衙跑出來,抬頭看到朱峴,臉色驚惶的說道:“大人,你來了。”

  “何事?”朱峴被他這神色略略嚇到。

  魏從事看了兩旁的守衛一眼,拉著朱峴往外邊的登聞鼓下走去。

  “大人,死人了,”魏從事壓低聲音,“昨天晚上大牢里凍死了六人!其中兩個本來就病的厲害。”

  朱峴一愣:“凍死了?”

  “尸體卷了破席子,現在扔在大牢外,不知道要怎么處理,”魏從事皺眉,“大人,通知家屬嗎?”

  朱峴眉頭緊皺,風雪吹來,他暴露在外的皮膚分外的疼。

  “大人?”魏從事喊道。

  “再,再看吧,”朱峴有些猶豫的說道,“等梁大人來了之后問問他,這件事情本就不是我們可以做主的。”

  “現在沒錢,”魏從事又說道,“得給剩下的其他人保暖了,否則明日倒下的人還會有更多。”

  “衙里沒錢了?”朱峴一愣。

  “那些錢的支出都有了預算,剩下的沒有多少,”魏從事嘆息,“現在外頭的破衣裳又貴,就算錢有多,也不可能花大錢去給這些牢犯們置辦厚衣厚被。”

  朱峴心緒變得沉重,不知該說什么好。

  “其實大人,”魏從事頓了下,又說道,“當初這些人被帶來咱們這里關著到底是為什么?一關就關了這么久,上頭也不給一個說法,最后這鍋全讓我們給背了。”

  “你要我如何回答?”朱峴反問。

  “罷了,”魏從事沉了口氣,“此事我去想辦法,大人去辦公吧,里邊還一堆事情等著你呢。”

  “你去哪里?”朱峴見他真要走,忙問道。

  魏從事攤手:“我能去哪,我去找老師和師兄們討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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