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遠琛的燙傷不算輕，胸口一大片皮膚都呈現出黑褐色。
醫生仔細檢查了他的情況后，說：“這里的皮膚都已經死亡了，你忍一下，我給你把死皮撕下來，這樣涂藥的效果才好。”
霍遠琛點了點頭，沒吭聲。
溫黎猜，他大概是疼得說不出話來。這么想著，看醫生拿鑷子的手就心驚膽戰的，不住地提醒：“您小心點，別把他弄疼了。”
醫生手法利落，不一會兒就把死皮都剝落了。他開了處方，讓溫黎去藥房取藥。等待的時候，和霍遠琛閑聊：“那是你女朋友吧，怪緊張你的。”
霍遠琛回想了下溫黎剛才的喋喋不休，挺頭疼地說：“她也太吵了。”
醫生笑了笑：“吵點好，她要是安安靜靜，對你不管不問，那你才要著急呢。”
霍遠琛沒吭聲。他覺得這位醫生的話很離譜，不在床上的時候，他巴不得溫黎不要煩他呢，怎么可能會著急？
溫黎很快把藥取回來，她來回都是跑的，小臉紅撲撲的，額頭上都是汗。
“醫生，藥，來了。”
醫生用棉簽蘸著藥往霍遠琛傷口上涂，邊涂邊交代溫黎：“這藥是抗感染的，今天晚上你再給他涂一次，以后就每晚涂一次，涂好以后用干凈的紗布包扎好傷口，一共要涂兩周，這期間傷口不要碰水。兩周后再過來復診。”
溫黎睜大了眼睛仔仔細細地聽，生怕自己漏掉了一個字。她等醫生繼續往下說，沒想到醫生已經叫下一個病人了。
“完了？”她問。
“完了。”醫生道。
溫黎不依：“醫生，他那么大的傷口，你就涂這么一點藥，能管用嗎？我媽以前做飯燙傷了手，我爸都給她涂厚厚一層燙傷膏呢，你看他這么小一管藥都沒用完呢。要不你把這管藥全涂了吧，不然他要是傷口感染了，不是更麻煩么？”
剛說完，就感受到霍遠琛涼涼的目光，他看著她的表情一言難盡。
醫生耐心解釋說：“這是新研制的生物技術藥品，不但有抗感染的成分，還有促進細胞再生的功效。別看就涂了這么一點，效果可是比以前的燙傷藥好幾倍呢。”
溫黎聽得一知半解，反復確認：“這么點真的夠嗎？”
“當然夠。這藥效果很好，自從引進了這個藥，我們燙傷科收治的病人感染率都下降了30%呢，病人也沒以前那么痛苦，可以說，這藥是燙傷病人的福音。”
溫黎咂舌：“這藥也不貴啊，居然這么厲害？”
醫生笑她：“好貨不便宜這話可不能用在藥品上。從前類似藥的專利技術都被國外幾家制藥廠壟斷著，我們進口數量不多，而且價格也很貴，很多病人經濟上負擔不起，寧愿自己承受痛苦也不讓我們用進口藥。好在咱們國內的科學家爭氣，不但打破了國外的專利壟斷，藥的價格幾乎腰斬，效果比進口藥還要好。”
醫生說著，還指了指海市大學的方向：“說起來，這個藥就是咱們海市大學的教授研制的，你要是有興趣的話，可以去海市大學問問，說不定能聽到那位教授的公開課。”
溫黎扶著霍遠琛坐進車里的時候，都感覺自己剛才聽到的不是真的。
“傻了？”霍遠琛冷淡地嘲笑她，“安全帶沒系就開車？”
溫黎機械地點頭，然后停車，系好安全帶后，卻遲遲沒有發動車子。
“霍遠琛。”她怔怔地看著他，眼里有不一樣的眸光閃爍，“那個燙傷藥，該不會，是你發明的吧？”
她這么傻乎乎的模樣讓霍遠琛不忍直視。要不是會牽扯到傷口，他真想狠狠敲敲她的腦袋，聽聽里面裝的是不是水。
“用詞不準確。”他抿了抿唇，說，“算是吧。”
“為什么說算是？”溫黎不懂。
“新藥能成功上市，不只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而是整個團隊的心血。”
溫黎認真點頭：“那你也挺厲害的，醫生說這個藥拯救了很多病人，霍遠琛，我突然發現，你還挺偉大的。”
“沒什么偉大的，只是本職工作而已。”霍遠琛說，“這個世界上，像我這樣的人，有很多很多。”
溫黎想了一會兒，說：“可能你身邊的都是精英，所以不覺得你的工作有多偉大。但是對我這種普通人來說，你的藥能救我爸爸的命，也救了更多人的命，還有他們的家庭，都因為你的藥而受益。我覺得很偉大，你的工作比我的工作有價值多了。”
霍遠琛扯了下嘴角，說她：“我發現你怎么還有職業歧視呢？”
溫黎原本正感動呢，被他這么一說，對他的那點職業光環也就消散了。她想，她感動的是那些造福了人類的科學家，才不是某個人呢。
她沒見過霍遠琛搞科研的樣子，根本沒辦法把他和那些名留青史的科學家們關聯起來。
只是他今天幫她擋了孟瑾年媽媽潑過來的開水，她從小被家里人教導要知恩圖報，沒辦法扔下他不管。
不但陪他去了醫院看病，還干脆在他家住下了，跑前跑后地照顧他，生怕他傷口感染了。
晚上她給他涂藥的時候，看到傷口猙獰，又忍不住想，要不是他擋了，那杯開水就要潑到她臉上了。
她不敢想象自己的臉被燙傷會是怎么個鬼樣子，對霍遠琛就有了那么一點感激。
“我給你燉個湯吧，我查了下，你現在要忌口，還要補充營養。”溫黎主動說。
霍遠琛沒什么情緒地“嗯”了聲。他有點頭疼過兩天的學術報告，他傷成這樣，大概率是去不了了。
早知道會這樣，當時不去拉溫黎就好了。
“你什么時候走？”他問溫黎。
溫黎剛在網上下了單，聞言，頭也不抬地回他：“我不走了，我留下來照顧你。”
說著，把手機拿給他看，“你看，我連日用品都買好了，待會送過來。”
霍遠琛原本不想同意的，轉念一想，他這兩周都不能碰水，不洗澡身上肯定都臭了。他有潔癖，叫護工來給他擦身體，他肯定別扭，換成溫黎還勉強能接受。
也就沒再說什么。
他讓喻景宸幫他請假，這兩天沒去學校，于是他受傷的消息很快就被學生們知道了。
他帶的學生不少，大家相約著一起來看他。安雯雖然還不算是他的學生，但也是他的準弟子，也跟著師兄師姐們一起來了。
是溫黎去開的門。
和安雯大眼瞪小眼，在門口僵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