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北風依然凜冽。
禁宮內的武英殿卻不一般,只見御案的周邊,擺著數盤燒得紅彤彤的炭盤。
那騰騰的暖氣正從燒得火紅的炭盤不斷冒出,紛紛散往御案周邊。
身穿直領氅衣的弘治皇帝,此刻正端坐在御案之后,左手輕搭在御案的一份題本之上,右手所握的狼毫筆卻緩緩動個不停。
司禮監掌印太監蕭敬和另一司禮監太監陳寬,均站在弘治皇帝旁邊兩三步開外,躬身等待著。
不過,雖然兩人微躬著身軀,卻時不時偷瞄一眼弘治皇帝。
此刻的弘治皇帝穿得并不少,盡管御案周邊已燃點了數盤炭火,卻依然驅散不了臉上的那幾分蒼白之色。
瞥見弘治皇帝略顯蒼白的臉色,蕭敬和陳寬均一副憂心衷衷的模樣,兩人嘴角微動了片刻,卻沒有發出一言來。
突然之間,弘治皇帝輕咳了一聲。
聽得弘治皇帝的咳聲,蕭敬和陳寬相互對望了一眼,均看到對方眼中的擔憂。
稍頃,蕭敬已躬身朝弘治皇帝道:“萬歲爺,你先歇一會,喝一口參茶潤一潤嗓子吧?”
弘治皇帝聽得竟又輕咳了聲,雖沒有言語,卻依蕭敬之言,放下手中的狼毫筆。
須臾,他更將置于御案一側的那只盤螭杯端了起來,湊到嘴邊抿了一口。
“陳寬,添點熱水來。”弘治皇帝微搖了搖頭,將手中的盤螭杯放下來,將陳寬喚至跟前來。
陳寬應了聲諾,雙手端起那盤螭杯緩步離去。
蕭敬瞥了一眼陳寬的身影,已朝著弘治皇帝躬身:“萬歲爺,不如擺駕回乾清宮吧?”
“早朝剛退,在武英殿才坐下來,擺駕做甚么?弘治皇帝聽得笑了笑。
“但萬歲爺龍體似有些抱恙,實不應如此操勞……”蕭敬輕聲道。
“朕何時抱恙了?只不過嗓子發癢而已,莫要大驚小怪。”弘治皇帝輕瞪了他一眼。
蕭敬暗嘆了聲,卻不敢再出言堅稱弘治皇帝身體抱恙。
過得一會,弘治皇帝接過陳寬遞來的盤螭杯,再次喝了一口后,微微頜道:“這才合適。”
剛將手中的盤螭杯放到御案之上,他瞥見蕭敬卻是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蕭敬,何事?還是在擔心什么呢?”
蕭敬聽得猶豫了片刻,終究緩緩從衣袖中掏出一份文書來,躬身遞給弘治皇帝:“萬歲爺,東緝事廠上月往陜西核查鎮守巡眾官不職之事,查核結果今日一大早已送至。”
弘治皇帝“哦”了聲,接過他遞來的文書,口中已笑罵起來:“蕭敬,你竟然還藏著掖著呢?”
“老奴見萬歲爺龍體似有抱恙,故而……”
弘治皇帝“嘿”了聲:“蕭敬,朕已說過并無大礙。你明知事關重大,還藏著,想找打呢?再有下次,看朕還輕饒否?”
蕭敬忙道:“老奴不敢。”
他心中松了一口氣,弘治皇帝這般說自然不會懲處他。
弘治皇帝搖了搖頭,沒再理他,低頭覽閱起手中的文書來。
過得好一會,弘治皇帝冷哼道:“食君之祿,本應擔君之憂,此數人皆尸位素餐……”
聽得弘治皇帝的冷哼聲,蕭敬和陳寬心中均一凜。
片刻之后,弘治皇帝抬頭打量了蕭敬和陳寬,再問道:“上月,刑部、兵部及吏部不是亦曾遣員前往陜西核查此事么,他們可有題本上呈?”
陳寬和蕭敬聽得躬身,陳寬更應道:“回萬歲爺,題本已上呈。”
“何時上呈了?為何朕沒見到?”弘治皇帝“哦”了聲。
“回萬歲爺,題本已擺至御案。”陳寬再道。
在弘治皇帝的示意下,陳寬走到御案旁邊。
只見他在御案那一大摞題本里翻找好一回,才在幾乎最底下的位置抽出一本,雙手遞給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見得哭笑不得:“你二人……”他那還會不知,眼前這二人是有意如此。
蕭敬和陳寬聽得也利索,同時跪了下去。
“老奴有罪,請萬歲爺責罰。”
“老奴有罪。老奴二人見萬歲爺龍體略有抱恙,不忍萬歲爺今日再憂心。”
弘治皇帝輕嘆了聲:“知你二人憂心,但這種掩耳之事,莫要再做。”
蕭敬和陳寬再次請罪。
“都起來吧。”弘治皇帝搖了搖頭,他并沒有懲處二人的意思。
在兩人謝恩緩緩站起之時,弘治皇帝已覽閱著手中的題本。
過得片刻,他緩緩搖了搖頭,喚了聲:“陳寬……”
“老奴在。”陳寬躬身應道。
“傳朕口諭,令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吏部尚書馬文升、英國公張懋,以及內閣劉健、謝遷、李東陽等卿家,速到武英殿……”弘治皇帝輕輕一嘆。
“老奴領旨。”陳寬應了聲諾。
稍頃,陳寬已緩緩退出武英殿。
隨著陳寬的離去,擺在御案周邊的那數盤炭火,燒得似乎更為旺盛了些許。
弘治皇帝雖然然偶爾輕咳一聲,但手中的狼毫筆仍不斷揮動著。
蕭敬遲疑了好一會,還是輕聲出言道:“萬歲爺,先擺駕回乾清宮吧?”
弘治皇帝聽得頭也沒抬頭,手中的狼毫筆也沒有停頓,只輕笑了聲:“蕭敬,你何時變得如此嘮叨的?朕只是嗓子癢而已,并無大礙,你要朕說多少次?”
“天寒如此,萬歲爺本不應這般操勞的。”蕭敬輕輕一嘆。
弘治皇帝沒好氣地瞄了他一眼:“若朕不勤快,那些臣子又要說三道四了。”
蕭敬囁嚅了片刻,終究沒有再出言。
“要擺駕,也等見了諸位卿家再說。”弘治皇帝目光再次投在御案的題本上。
不知過了多久,殿外傳來隱約的人聲,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道身影跨進殿來,卻是此前領旨去傳召馬文升等人的司禮監太監陳寬。
只見他一溜小跑般往殿內急走數步,距離弘治皇帝還甚遠,已經身軀前傾,伏在地面叩拜起來:“回稟萬歲爺,老奴前來復旨,諸位大人已至武英殿外候旨。”
“那就宣進來吧……”弘治皇帝手中的狼毫筆已是一頓,抬頭望著他。
陳寬領命而去,片刻后即復返。
在他身后跟著六人,計有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吏部尚書馬文升,英國公張懋,內閣閣員劉健、李東陽和謝遷等臣子。
離御案仍有七八步,戴珊一行六人已朝著弘治皇帝倒身跪拜,口中更呼了起來。
“臣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叩見皇上……”
“臣吏部尚書馬文升叩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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