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事頂在面前，劉伯溫也無法當面反駁。
蘭媽聽到這句話，卻剎那間臉色慘白，嚇得一下跳了起來，大喊道：
“大人冤枉啊！
我跟那紅玉無冤無仇，之前甚至連面都沒見過，又怎么會去害她……一定……一定是哪里弄錯了！”
蘭媽急著為自己分辯，不料卻正中程宗彥下懷，只見他怒喝一聲道：
“放肆！你若不是有意，那就是有人指使了？”
一聽有人指使，蘭媽身子一顫，忽然閉上了嘴巴，她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厲害，在都督府里誰能指使她，朱文正還是謝翠英？
隨便招一個出來都會變得無法收拾！
可要是什么都不說，這天塌下來，蘭媽的小身板怎么扛得住？
蘭媽左右為難，一時亂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程宗彥見她模樣，心中更是歡喜，故意放緩語氣，淳淳誘導道：
“你不要怕！
旁邊這位是御史臺劉大人，皇上親命的司法最高長官，只要你肯說出來，他一定會為你做主！”
說完，程宗彥又轉身面朝劉伯溫深深一拜，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道：
“大人！您時常教導我們秉公執法，不畏強權，這婦人若真有冤屈，不管背后受誰指使，學生就算赴湯蹈火，粉身碎骨也一定要查明真相！”
程宗彥幾句話就把劉伯溫給架在了火上，進退不得，偏偏說得還是有條有理，大義凜然，讓人無從反駁。
劉伯溫沒有說話，只是瞇起眼睛盯著程宗彥，似乎想看穿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這小子雖然平時辦案就很鐵血，但今天卻顯得格外上頭，到底是遇上大案興奮過頭了，還是心里藏著小九九，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程宗彥迎著劉伯溫的目光，身姿筆挺，神色坦然，絲毫看不出異樣，就仿佛他一貫的表現那樣。
劉伯溫瞧了會兒，不動聲色扭過頭，沖著蘭媽溫言道：
“你莫急，有話想清楚了再說！”
這句話暗藏玄機，是在提醒對方眾目睽睽下，千萬不要情急失言，有些話一旦說出來，就收不回來了！
劉伯溫也是一番好意，始終不愿相信朱文正會做出這種事情，不過蘭媽聽沒聽懂，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蘭媽見御史中丞大人看向自己，本就不安的一顆心，變得更加凌亂。
她在府中多年，朱文正兩口子對她一直不錯，要她胡亂甩鍋，良心上無論如何也過不去，支吾半響，突然又語帶哭泣哀求道：
“無……無人指使……兩位大人……這真的只是一場誤會！”
程宗彥一聽這話，瞬間火了，語氣又轉為嚴厲道：
“你可要想清楚！紅玉已經身死，你是唯一嫌疑人，若無人指使，你鐵定脫不了干系！”
這句話是典型的精神施壓，蘭媽瞬間倍感絕望，一咧嘴便大哭道：
“兩位老爺！真的無人指使，我也沒有害紅玉啊，要我到底怎么講啊……”
劉伯溫見她這副模樣，反倒松了口氣：
“行了！也許她真不知情，等回去再慢慢審！”
程宗彥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順著話說道：
“大人說得對！也許她確實不知情，只是被人利用，容我再問兩句，先弄清經過，也好記錄在案！”
程宗彥做事一向雷厲風行，發現點蛛絲馬跡定然要追查到底，這是他的一貫風格，倒也不算反常。
只見他當場從懷中取出紙筆，擺出一絲不茍的架勢，蘭媽還在那兒自顧自抽泣，程宗彥不耐煩道：
“行了！哭夠了沒有？沒哭夠，去牢里有的是時間！”
蘭媽脖子一縮，竟硬生生止住了哭聲。
程宗彥這才面無表情的問道：
“從頭來一遍，先說那鴨子怎么來的？”
蘭媽對他很是畏懼，只敢低頭看著自己腳尖，如實說道：
“是都督從北邊帶回來的！”
程宗彥也不看她，只是一邊在小本子上奮筆疾書，一邊繼續問道：
“災蝗是誰讓拿來喂鴨子的？”
蘭媽老老實實答道：
“是……是都督大人吩咐的！”
程宗彥不動聲色，照例記在小冊子上，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飯菜是誰讓送的？”
蘭媽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卻又不敢隱瞞：
“是都督……都督讓送過來的！”
劉伯溫在一旁也越聽越不妙，只是這種例行程序，他也無法干涉。
程宗彥手上不停，臉上看不出喜樂，又突然問出了一個關鍵問題：
“桌上為何有兩盤鴨子？”
這句話讓劉伯溫一怔，一臉詫異的向桌上看去，只見上面果然還有一個空盤，盤中殘留著些許油漬，劉伯溫拿起來聞了聞，還真是鴨子的香味。
只是這種細節，一般人不注意根本察覺不到，程宗彥剛剛只是在桌邊溜了一圈，就已盡收眼底，這份功夫當真了得。
蘭媽這會兒腦子被嚇得不靈光，一時竟沒有接話。
程宗彥臉色一板，怒道：
“讓你說話！”
蘭媽嚇了一跳，猛然想起，下意識說道：
“白天本來上了一桌菜，里面就有半只鴨子。
后來到晚上，都督又讓單獨給加了一只！”
這句話一出，劉伯溫瞬間臉色大變，程宗彥卻是眼冒精光，只見他身子猛然前傾，都快頂到蘭媽身上，趕緊追問道：
“你是說，晚上大都督又讓你單獨給紅玉加了一整只鴨子？就是桌上還剩下的，沒吃完的那只？”
蘭媽終于意識到，是哪里不對勁了，急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可話已出口，哪里還有反悔的機會？
只見程宗彥低下頭，在小冊子上一陣龍飛鳳舞，仔仔細細竟一字不落的全都給記了上去。
劉伯溫心中暗嘆一聲，忍不住出奇的想：
“難道真是天要亡都督，為何種種證據，都是如此不利呢？”
這番供詞實在太重要了，程宗彥拿到手后，轉眼就塞進了懷中，捂了個嚴嚴實實。
有了這些鐵證，程宗彥反而變得淡定起來，不再有意為難蘭媽。
只是他臉上雖平靜，心中卻如同翻江倒海般亢奮激昂：
“朱文正啊朱文正！
實在想不到啊，我本來就是來攪渾水的，沒想到，你卻真有把柄露出來！
你自己作死，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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