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典型的莫過于朵顏三衛,在歷史上,這些蒙古部落從明初就開始歸順,卻始終融入不了大明,反復叛變,時間長達數百年。
雖說朵顏三衛自己也確有異心,但這么長的時間,如果政策得當,完全有可能讓朵顏三衛徹底融入大明,或者至少認同大明,而不是始終把自己當個外人。
在這個問題上,成吉思汗甚至都要做的出色,那個時代蒙古軍隊幾乎不看出身,只要你能征善戰,屢立戰功,就能一視同仁,封地封賞。
這也是當初蒙古能夠迅速崛起的一個重要原因。
在朱文正看來,中華文明的最大優勢不是固步自封,而是兼收并蓄,就算到了現代,我們在文化和宗教等問題上,也更加包容自由。
至于摸著美帝過河的事情,咱們更是沒少干,怎么能剛剛建立大明,就玩起孤芳自賞,自憐自愛了?
朱文正當即出列反對道:
“微臣不敢茍同!北方數省收服后,已有眾多胡人成為大明子民,這些人只要遵紀守法,納稅納糧,就與普通百姓無異。
大明應以寬仁示之,使之心向大明,必能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這種思想有些超前,讓朱元璋都難以接受,聽著聽著就不由自覺皺起眉頭,其余大臣也多有訝色。
要不是說這話的是朱文正,只怕早就有人站出來大聲呵斥了。
胡惟庸心中一喜,好你個朱文正,終于露出馬腳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胡惟庸兩步跨到朱文正跟前,理直氣壯道:
“平章大人何出此言?元朝入主中原上百年,迫害你我同胞難道還少嗎?
就連他們自己,也不屑于與漢人為伍,強行將我等劃分為最低賤的三四等!
元人自身尚且如此,我們與之隔絕,又何錯之有?”
不得不說,胡惟庸的這番話,代表了此時大多數人的想法。
他話音剛落,就引得朱元璋頻頻點頭,更有不少大臣高聲喝彩。
這些人都是切身體會過元朝的殘酷統治,老朱年輕時更是差點被元朝整死,要說心里不恨,那怎么可能?
但朱文正這么做,也不是為了自己,同樣是為了大明的長治久安。
只見他不退反進,迎著胡惟庸的鋒芒,反問道:
“胡大人說得是,元朝暴虐,人盡皆知,但元朝氣數又有幾何?”
一句話將胡惟庸頂的當場呆若木雞,這意思不是明擺著,元朝就是因為不得人心,才亡國這么快啊!
難道我們要跟這種辣雞比?
這句話引起了朱元璋的深思,老朱雖說對元朝有舊怨,但他畢竟是個拎得清輕重的人,一旦涉及到江山社稷,他完全可以將個人恩怨拋之腦后。
胡惟庸一看又被朱文正搶了風頭,不由得嫉火中燒,絞盡腦汁的反駁道:
“此言差矣!自唐末宋初開始,中原衰敗數百年,不就是因為胡漢混雜嗎?
胡人只知馬上打天下,不知治國平天下,亂我華夏文明,使我一蹶不振。
如今只有徹底隔絕胡漢,才能重振我中華雄風!”
胡惟庸別看是個小人,偏偏生了副好皮囊,濃眉大眼不說,演講起來那叫一個擲地有聲,義正言辭。
一番話說得許多人慷慨激昂,恨不得將胡惟庸抬起來游行個幾大圈。
好不容易推翻少數民族建立的元朝后,不少人民族榮譽感爆棚,思想多少有些過于激進。
就連朱元璋此時也,不看好自己的大侄兒,覺得朱文正是不是過于理想,需要接受點大義教育。
朱文正被眾人反對,卻一不慌二不亂,反而盯著神采飛揚的胡惟庸問道:
“胡大人的意思是,排斥一切外來文化?”
胡惟庸一甩袖子,斬釘截鐵道:
“這是當然!我胡惟庸行的端坐的正,向來以漢家血脈為榮,決計不會向任何外來文化妥協!”
朱文正微微一笑,拿起手中的圖紙問道:
“那這套大明衣冠,是胡大人親手設計的?”
胡惟庸一怔,不明白這話什么意思,但既然被頂到這個份上,自然不能后退,便點頭應道:
“是我參與設計不錯!”
朱文正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沒有半點外來文化?”
胡惟庸心里一驚,仔細尋思半響,這套衣冠是參照唐宋設計,應該不至于出差錯,當即便挺起胸膛道:
“沒錯!絕無半點外來文化!”
朱文正嘿嘿一笑,立刻指著圖上的帽子質問道:
“你可知,這頂四帶巾,就是借鑒的胡人衣帽?”
啊!?
胡惟庸被問了個措不及防,語無倫次道:
“不!不可能……你莫要胡言亂語,這是參考唐宋設計,怎么可能會有胡人文化?”
不止胡惟庸,就連朱元璋聽聞此言,也是眉頭大皺。
他剛剛夸獎過胡惟庸,說他設計的衣冠盡顯漢家風范,如果鬧出這么個烏龍,那皇帝的臉往哪兒擱?
李善長更是臉色大變,剛剛他還埋怨胡惟庸邀功沒帶上他,朱文正這句話一出,李善長恨不得立馬跟這事撇清關系。
其余群臣是人人動容,只有劉伯溫和少數幾人氣定神閑,似乎早已看穿一切。
一時間,數百雙眼睛,齊刷刷匯聚到朱文正身上,就等著他繼續開口了。
朱文正不慌不忙道:
“此事不足為奇!唐太宗李世民本來就有一半胡人血統,而唐代也從未排斥過胡人。
相反唐代大量吸收外來文化,這在至今存留的廟堂壁畫,玉器石刻上隨處可見。
正因為唐代兼收并蓄,博取眾家之長,這才建立起一個輝煌燦爛的盛世大唐!”
胡惟庸見朱文正說得有鼻子有眼,仿佛就是真的,頓時急得面紅耳赤,抓耳撓腮下一時又不知如何反駁。
朱元璋坐不住了,直接起身,向劉伯溫詢問道:
“劉御史博覽群書,可知這四帶巾,果真為胡人所創?”
劉伯溫兩手一拱,氣定神閑道:
“平章大人所言甚是,唐宋文化其實借鑒外來頗多,并非只有漢家一種!”
朱元璋“啪”的一下,就把剛剛還愛不釋手的衣冠設計圖,直接給扔到了地上。
這一下,也猶如一記重錘,狠狠敲打在胡惟庸的心肝上。
胡惟庸后背冷汗直流,他是萬萬沒想到,朱文正明明是個粗人武將,怎么對歷史文化也懂得這么多?
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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