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婉婉用手背隨便揩了一把眼淚，再抬眸時努力克制著不讓淚水掉下來。
“這就是你一直以來情緒反常的原因？這就是你這么努力要一次考上秀才的原因？”
陸二聞言愣了片刻，隨即垂下腦袋：“是。”
想了想，他開口解釋道：“如今我的身份通牒和戶籍文書都在麒麟書院，大周規定，若非官府批準，沒有轉圜。”
“只有考上秀才，我才可以到州府以秀才的身份求主考官恩典，只要有主考官引薦，我就可以以到更合適的書院求學的理由，脫離麒麟書院……”
陸二說完，臉色灰敗，眼中是深深的愧疚與自我厭棄。
多諷刺啊，在一個多月前，全家都不同意他去麒麟書院，可他信誓旦旦，即使跟兄弟們對著干也要入學，竟然還妄想著自己能獨立能成長。
可這才多久啊，他就像一條喪家之犬一樣，想盡辦法也要逃離那個地方不說，還害得母親跟著擔憂傷心。
似乎是看出他的想法，盧婉婉看了眼他被血浸透的胳膊，再想想他方才三言兩語帶過的自己被那群公子哥欺凌的處境，眼圈又紅了一分。
她不敢想象，陸二這么老實的孩子，究竟是被欺負成什么樣，才會成為方才扶著樹又哭又吐的模樣……
盧婉婉的心像被人揪著一樣疼，想到當時談論的話題，她臉色一變。
“小二，你跟我說實話，孫夫子的存在……是不是你當時為了讓我安心，編撰出來的？”
光是想想這個可能，她就感覺仿佛有一把刀子在自己心上凌遲。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豈不是明明有機會救這孩子于水火，可卻因為自己的忽視而放任他落入險境……
小二在書院已經過得很艱難了，如果連孫夫子的庇護都是假的，那豈不是他的日子還要艱難百倍千倍？
陸二聞言一怔，眼中閃過一絲懊悔，但他很快穩住自己的情緒，搖了搖頭。
“不是的，孫夫子……的的確確存在，也的的確確對我多加照拂。”
盧婉婉聞言，終于短暫的找到了些許安慰，可還不等她松口氣，陸二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臉色蒼白如紙，仿佛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回憶里。
“可、可孫夫子不是得了風寒，孫夫子他……他死了！”
陸二說話時的聲音微顫，眼神慌亂，額頭青筋爆出，一副隨時要昏厥的樣子。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盧婉婉呆滯了好幾秒，直到他再次咳嗽起來，她才猛然驚醒。
盧婉婉趕忙拍打他的后背替他順氣。
陸二扶著桌腳急促地喘息著，額頭沁出大滴汗珠，嘴唇發紫，雙目渙散。
“因為孫夫子對我的照顧，他被李巖盯上了，他們聯合謝不屈迫害了夫子！等到我匆匆跑去夫子家的時候，已經晚了！夫子已經被一卷草席裹著扔掉了！”
陸二一邊猛烈的咳嗽著，一邊斷斷續續地講述著事情發生的經過，每一句話都像利刃，狠狠地刺回他的心口。
“他們怎么能這樣……他是夫子啊！身為學生卻罔顧人倫，他們是惡魔！還有謝不屈！他們怎么對得起夫子！”
說到這里，他眼中滿是恨意和滔天怒意，整個人仿佛都要燃燒起來。
說著說著，他的氣息漸漸弱下去，身體無力地癱軟到盧婉婉懷里，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可眉眼間的痛苦自責卻觸目驚心。
“李巖說得對，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夫子一定會好好的，都怪我……一切都因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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