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封賞很快來了。
擢升武安侯為忠勇公，是其一。
定下謝不辭的世子之位，是其二。
另有對女眷的封賞，土地的擴充，金銀布帛財物等賞賜。
“吾皇萬歲，萬萬歲！”
以侯爺為首，其余人列后，眾人叩謝皇恩。
接下來，府上忙碌起來。
更換牌匾，接待上門恭賀的客人，祭祖，改造府中規制……等等。
“娘，你坐。”沈清芙熱情招呼著沈夫人。
作為謝家的姻親，沈家自然也要上門恭賀。
在主院說過話，沈清芙就把親娘請來玉蘭軒，母女兩個說說體己話。
自初二回門，又過去了一個來月。
沈夫人瞧著倒豐腴些了，恢復了沈清芙被綁架之前的模樣。
進了門，她左右瞧著，在榻上坐下。
這也不是她頭一回來了：“還沒恭喜你呢。”
“娘恭喜我什么？”沈清芙在她旁邊坐下，殷勤地剝瓜子給她吃。
沈夫人看著女兒狗腿的模樣，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說道：“恭喜你們府上升遷，沈大奶奶的地位水漲船高。”
沈清芙笑呵呵道：“娘，你嘲諷我。”
“我哪敢？”沈夫人瞥她一眼，“我不過是區區翰林學士的夫人，比不得國公府的大奶奶。”
沈清芙仍是笑呵呵的，說道：“哪能呢？國公府的大奶奶，不也得給區區翰林學士的夫人剝瓜子嗎？”
沈夫人：“……”
繃起的臉有些掛不住了。
“笑笑笑，你還笑得出來？”她沒忍住，一指頭摁在女兒額頭上，“你說說你，撈到了什么？！”
謝家擢升，府中女眷的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但如今高漲的是老二兩口子，跟她有什么關系？
以后走出門去，她是公府長媳，妯娌才是世子夫人，不嫌寒磣？
虧她還笑得出來！
沈清芙順著她的力道，腦袋歪了歪，然后好奇道：“娘，你不是讓我跟謝無憂和離嗎？”
她都是要和離的人了，撈什么撈，就算謝無憂成了世子，跟她有一文錢的關系沒有？
沈夫人噎了一下，隨即沒好氣道：“你不是不愿意？”
這討債鬼，上回在沈家，她拐彎抹角地說那些話，不就是不肯？
如果她想和離，只需要表個態，沈夫人自然能從中操作。
“嘿嘿。”沈清芙厚臉皮道，“娘，我都行。”
沈夫人：“……”
剛虎起臉，就見這孽障著緊道：“娘，你聽我狡辯。”
她冷笑道：“行，你說，我聽著。”
“娘，我懷孕了。”沈清芙輕撫小腹，神情有些羞澀，有些新奇。
沈夫人頓時一愣，視線下移，落在她的肚子上：“多，多久了？”
“剛懷上。”沈清芙有點不好意思，小聲說：“前幾天月事該來，但沒來。”
沈夫人腦子里嗡嗡的。
和離、世子之位，這兩件事還沒說清楚，又蹦出來一個身孕。
深深吸了口氣，用力閉緊眼睛，沈夫人手指掐動，只覺少了點什么。
對，少了一串佛珠。
“娘，你聽我說。”沈清芙這回老實了，認認真真解釋起來。
“和離的事，我愿意聽娘的，跟他和離。”她道，“但其實沒有必要。”
沈夫人緩緩睜開眼，看著她辯解。
“我今年才多大年紀，不過十八歲罷了。”沈清芙道，“過上幾年，他若是厭了我，哪用得著那些名堂？”
一個男人若是膩了一個女人，什么借口都不必，因為都是假的。
沒有借口，都能找出借口。
“他若要休我，也不必拿出那個由頭。否則，人家不單單用別樣眼光看我，沒臉的同樣是他們國公府。”
兒媳名聲有瑕，哪怕是曾經的兒媳，不都是別人嘴里的說頭？作為體面人家，必不能讓人嚼這個。
“或者設計我做些不體面的事。當然，這個是下策。還不如來些隱私手段，設計我‘病故’，更加干凈些。”
聽了這話，沈夫人頓時一拍桌子，怒道：“他們敢！！”
“這誰說得清？”沈清芙輕笑一聲，捧過母親的手，小心地吹吹，“他們都不顧情面道義，要料理我了，什么做不出來？”
沈夫人瞧著女兒的頭頂。
這孩子，生得一頭烏黑秀發，軟亮得像綢緞一樣。
這樣漂亮的孩子，沈夫人總是偏愛兩分的，希望她過著無憂無慮的快活日子。
“你有這樣的經歷，他更容易心生芥蒂。”沈夫人道。
沈清芙不以為意：“我和離再嫁，難道人家就不介意了？”
這是一樣的嗎？
是，又不是。
沈夫人何嘗不知，兩者的風險同樣大。
她若和離，再嫁的人家，要么是貧寒人家的初婚，要么是好門第的再婚。
未必比得上謝無憂，至少他們生死相許過，總有那份情意在。
“你不后悔就行。”沈夫人板著臉道。
沈清芙嘻嘻一笑：“什么后悔不后悔的，他長得好看，我又不吃虧。”
“……”沈夫人無語地看著她，打起精神，“少貧嘴饒舌。世子一事，你又怎么說？”
沈清芙道：“娘，不是我不爭，我沒那么窩囊。”
假使兄弟兩個是一樣的情況，她為什么不爭？
不蒸饅頭還爭口氣呢。
凡事不爭的人，只會被人踩在腳底下。馮云箋未必是這樣的人，但她一定瞧不起這樣的人，妯娌兩個就沒法處了。
“謝無憂有自己的打算。”她將謝無憂透露給自己的，小聲說出來。
沈夫人聽著，漸漸掐緊的手指松開來。
“這么瞧著，倒是你賺了。”她稀奇地打量自己女兒。
她是天生好命，還是早有成算？
沈夫人對女兒的傻腦，深有認知。但這回女兒的分辯，又讓她覺得不是那樣。
她心里想著，以女婿的能耐，跟著太子辦事，二十年內朝中必有他威名。
但謝不辭，以國公爺的年紀和體格，二十年后如何，還真說不好。很有可能，到時候他仍是一個世子。
哎喲。想到這里，沈夫人的表情就異樣起來。
“什么賺不賺的。”沈清芙低頭道，表情很是謙遜，“咱是老實人，踏踏實實做人，憑本心做事。”
沈夫人冷笑一聲。
沈清芙還以為親娘又要習慣性教訓她，誰知她道：“看在外孫的份上，我懶得和你計較。”
別污了小外孫的耳朵。
沈清芙撫著肚子，嘿嘿笑起來。
沈夫人沒眼看，覺得她傻兮兮的：“行了，不跟你多說了。你懷了身子，好生歇著。”
起身走了。
沈清芙自然是送她出去。
“快回去吧。”沈夫人上了馬車，對女兒叮囑道：“好好保胎，少生氣，多寬心，明白沒有？”
沈清芙點點頭：“嗯。”
沈夫人到底不放心，又道：“回頭我送孫婆子來，你從前最愛喝她煲的湯。”
沈清芙心說，喝那么多嘌呤，長肉還罷了，萬一都長孩子身上去呢？到時候分娩，可就是她受罪了。
“好。”她乖巧點頭，“謝謝娘。”
親娘的心意，還是要收下的。
大不了少喝幾口湯。
沈夫人很想如從前那般，扭頭就走。到底放不下，叮囑了一句又一句，才坐上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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