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米湯來了。”拾翠端著米湯進來。
沈清芙接過來,就要喂謝無憂飲下。
“我來吧。”侯夫人說道,看著她眼下淡淡的烏青,有些憐惜地接過那碗米湯,“你去歇一會兒,去吧。”
沈清芙垂下眼睛,想了想,應道:“是,母親。”
她的確很累。謝無憂已經倒下了,她不能再病倒了。
院子里還有別的房間,她往外走去。
侯夫人端著米湯,扭頭對身后道:“扶無憂起來。”
武安侯聽到吩咐,立刻走上前。
站在床頭邊,彎腰下去,厚實的大掌小心鉗住大兒子的肩膀,將他輕輕提起來。
看到他的舉動,侯夫人不由得閉了閉眼。
想要叫他出去吧,換個周到的人來,但她用力壓下了。
“你小心些。”她緩緩說道。
他們父子,這么多年來,也沒有多少溫馨的時刻。
都這種時候了,還制止他做什么?今日多相處一刻,日后就多一份回憶,她悲觀地想。
侯爺已經很小心了。僅僅是扶著大兒子坐起來,比拉開幾百斤的弓還難。
他坐在床頭,讓大兒子倚靠在身上,僵著身子不動了。
“嗯,這樣就很好。”侯夫人說道,垂下眼睛,吹了吹勺子里的米湯,喂過去。
等到一小碗米湯喂完,侯爺已經出了一頭汗。
他把大兒子小心翼翼地放回去,這才用袖子擦了擦額頭。
“行了,你該忙什么就去忙吧。”侯夫人一邊用帕子給大兒子擦拭嘴邊,一邊說道:“無憂有我和芙兒照看,還有陳大夫在,不會有事的。”
也不能有事,她忍著眼眶酸熱想道。
武安侯聽了,看看床上躺著的人影,面龐倒是沉穩:“嗯,你也不要太擔心,我瞧著他能挺過去。”
人各有命。
他們已經盡力照顧了,能不能挺過去,就看他的命了。
沙場見慣生死,武安侯對親生兒子的生死,不能說看淡,但也沒有妻子那么悲觀。
他點點頭,抬腳大步走了。
侯夫人看著丈夫堅毅如山的背影,整個人仿佛被注入了力量。但是,轉頭看著昏迷不醒的大兒子,心中又是一酸。
謝不辭沒睡多久,就起了。
他年輕體健,精力旺盛,睡上個把時辰,精力就恢復了大半。
走進里間,只見母親守在床前。
“母親。”他放輕聲音。
侯夫人正要給謝無憂喂藥。
見狀,她招招手:“過來,給你哥哥喂藥。”
謝不辭聽了,立刻上前:“好。”
坐在侯夫人讓開的位置上,接過藥碗,動作小心,神態虔誠。
昨晚上,他就想給哥哥喂藥。
“大嫂呢?”他舀起一湯匙藥汁,喂到兄長嘴邊。
侯夫人站在一旁,說道:“慢著。”
謝不辭動作一頓,以為自己又要挨訓了,只聽母親說道:“太多了,你少盛些。”
松了口氣,他收回手,重新盛。
侯夫人繼續說道:“你大嫂守了一晚,累得不輕,我叫她歇著去了。”
“嗯。”謝不辭道,沒再出聲。
喂藥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碗藥喂完,謝不辭對沈清芙的芥蒂,就消了三分。
她能夠做這種事,愿意這樣照料哥哥,令他對她改觀。
沈清芙這一覺,睡了一個多時辰。
睡得昏昏沉沉的,醒來后腦子里什么都不記得,只覺得腦子里像灌了鉛。
她坐起來,緩了一會兒,才下床。
“大奶奶,大爺方才醒了。”玉盞走過來扶她,臉上帶著欣喜。
沈清芙頓時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玉盞用力點頭,“這會兒在跟太太說話呢。”
沈清芙連忙往外走去。
謝無憂醒了,可真是太好了,她好怕他再也醒不過來。
她已經不想守寡了。
守寡,意味著他死了。一個還不錯的人,對她還不錯的人,死了。
她沒辦法因此生出一丁點兒的高興來。
“此事與寧遠伯府無關。”進了正屋,只見謝無憂靠坐在床頭,正跟侯夫人說話。
“什么無關?怎么會無關?他是不是姓嚴?”侯夫人攥著帕子,一臉怒容,“教導出這樣的孩子,寧遠伯府怎能說,此事與他們無關?”
寧遠伯府沒這么說。到現在為止,寧遠伯府還不知道嚴靖文做的事。
是謝無憂這么說的。
“并非寧遠伯府與我們有仇,所以我之前沒說。”謝無憂緩緩說道。
嚴靖文對他屢次下手,只是嫉妒心作祟,并非兩府有仇怨,因此他之前沒提。
“但從今往后……”他說到這里,止住了聲音。
從今往后,兩府便有嫌隙了。
侯夫人聽罷,面上怒色不減:“寧遠伯,倘若不在府外跪上三日,我就叫你父親殺上寧遠伯府,打斷他的腿!”
子不教,父之過。教養出這樣歹毒的孩子,寧遠伯難辭其咎!
正說著話,就瞧見沈清芙進來了。
“芙兒,你醒了?”侯夫人止了話頭,“怎么不多睡會兒?”
沈清芙搖搖頭:“睡不踏實。”
床上,謝無憂微微抿住唇,朝她看過來。
“你感覺怎么樣?”沈清芙也朝他看過去,輕聲詢問。
謝無憂張口想說,沒事。
“咳!咳咳!”
但是一張口,就是一連串咳聲。
沈清芙臉色微變,道:“你不要說話了。”轉身,去給他倒水。
他現在醒著,喝水就方便多了。
只是,端著水走到床邊,瞧見他遍布傷痕的手,沈清芙心里一悶。
“你拿不住,我喂你。”她說。
謝無憂聽見,抬起的手便放了回去。
侯夫人站起身,走到一旁。
看著大兒子喝著水,狀態還好,便道:“你們說說話吧。”
“不要說太久。”她又叮囑,“無憂還是要好好歇著。”
沈清芙應聲:“是。”
等侯夫人走出去,謝無憂的一杯水也喝完了。
他抬起一雙漆黑的,但不如往日有光澤的眼睛,看向她說道:“昨日,嚇著你了,是我的過錯。”
倘若不是他大意,昨日的情形,根本就不會發生。
沈清芙想說,不是他的錯。
是嚴靖文歹毒,誰能想到,他竟然使出如此喪心病狂的招數?
“嗯。”她慢慢垂下眼睛,“我原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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