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沈清芙坐在榻上，臉色不好。
玉盞在勸她：“大奶奶，別往心里去。二爺的性子，就是那個樣子，您同他計較什么？”
她也覺得謝不辭太莽撞些。
大奶奶嫁進來，也才兩個月。
可他都沖撞幾回了？
玉盞不想為他分辯，只勸沈清芙消消氣：“您生他的氣，可不值當的。”
正說著話，謝無憂進來了。
玉盞瞧見了，便住了口，福身退下了。
謝無憂緩緩走至榻邊，慢慢坐下來。
“非是我要罵他。”沈清芙側身對著他，一拍小方桌道：“我忍他很久了！”
謝不辭自從來了玉蘭軒，他像話嗎？
飛鏢是大家一起玩的游戲，他一來就霸占住了，她說什么了？
居然說她“你懂什么”，這就不能怪她了！
“我知道。”謝無憂看她一眼，點點頭。
說完，收回視線，從角落里把拼圖拖出來。
低下頭，慢慢拼起來。
什么情況？沈清芙狐疑地瞧著他，不信他居然一句也不為寶貝弟弟說話。
這不像他的性子啊？就算謝不辭的確過分了，但那可是他弟弟，他不應該護著嗎？
“那這事，就過去了啊？”她看著他道。
可別回過頭，又拿出來說事。
謝無憂抬眼，眸光清潤，看了她片刻，說道：“罵就罵了。此次是他的錯，便是他沒錯，你是他的嫂子，罵他幾句又何妨。”
說完，低下頭去。
好像在說，“多大點事兒”。
沈清芙驚異不已，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難道他已經煩謝不辭，到這種地步了？
“哦。”她點點頭，沒有多問。
見他專心致志地玩拼圖，沈清芙沒得事做，于是拿過一本游記，看了起來。
另一邊。
謝不辭郁悶地回了拜劍閣。
跟著的小廝見他臉色不好，均不敢大聲，只輕手輕腳地跟在后頭。
“咚。”謝不辭重重坐進椅子里。
真是可惡的女人，他皺緊眉頭，煩躁地拿起了書。
每次有她在，總能惹起不快。她故意跟他作對，是不是？
“二爺。”不一會兒，小廝敲響門，小心翼翼地道：“太太叫您過去。”
謝不辭一怔，隨即站起身。
“一定是要罵我。”他煩躁地嘀咕，邁出門時，踹了一腳門框。
小廝縮了縮肩膀，小心地跟在后頭。
進了主院。
“母親。”謝不辭叫道，“您叫我來，有什么事？”
侯夫人看了看他，然后收回視線，對周圍擺擺手，叫伺候的人都退下。
來了，謝不辭暗道。
通常這種時候，一定是要他跪下，然后一頓訓斥，還會罵他。
“跪下。”果然，侯夫人出聲。
謝不辭絲毫不覺得稀奇，他撩起下擺，筆直地跪了下去。
看著他這樣，侯夫人心里疲憊又失望，說道：“你不問我，為何叫你來？”
“因為我沖撞了嫂子。”謝不辭回答。
不然還能因為什么？
侯夫人嘆息一聲，不再端坐，而是向后靠在了椅背上，說道：“這是其一。”
什么？還有其二嗎？謝不辭驚訝抬頭。
“我聽說，你對你哥哥說，‘哥哥若是身體無恙，一定比我擲得好’。”侯夫人仰頭閉眼，問道：“有沒有這回事？”
對于侯夫人知道這些，謝不辭不覺奇怪，只道：“有。”
“你為什么這樣說？”侯夫人保持著姿勢不動，依然閉著眼睛，平靜出聲。
但謝不辭察覺出不一樣的氣息，他抬眼看著母親，遲疑著道：“母親，可是此話說得不妥？”
“自是不妥。”侯夫人回答道，“你先告訴我，你為什么這樣說？”
謝不辭被母親平靜的態度，弄得有點不安。她若是教訓他，哪怕打他罵他，都沒什么。
如此反常，叫謝不辭有些不安起來：“我心里是這么覺得的，所以就說了。”
侯夫人終于睜開眼，坐直身體，微微前傾，看著他道：“你是不是覺得，你在安慰你哥哥？”
“難道不是嗎？”謝不辭心里一緊，有些不好的預感，著急解釋道：“哥哥的飛鏢擲得沒我好，我怕他難過！”
侯夫人抿緊嘴唇，仿佛在竭力忍耐什么，隱約能看到額角青筋迸了一下。
“既然你怕他難過，”她勉力做出平靜模樣，“你為什么找他比試呢？”
謝不辭愣住了。
嘴唇張了張，有些蒼白地辯解：“母親，我不是跟哥哥比試，我是，是找哥哥一起玩。”
侯夫人的神色依然平靜，但眼里的失望已經濃郁得掩飾不住。
她向后一倚，重新倚在靠背上，扶著額頭，說道：“芙兒說的話，你再細想一遍，還覺得她‘你懂什么’嗎？”
謝不辭怔怔的，回想起來。
“人各有所長，你處處比不過你哥哥，總得有一處比得過他。否則，豈不是老天爺不公？”
他都健康長壽了，為什么還要在別處比得過哥哥？
“砰！”重重的拍桌聲響起，打斷了謝不辭的思緒。
侯夫人已經維持不住平靜，神情嚴厲，教訓道：“你哥哥幾時用你可憐了？！”
他的所作所為，無不是在說，謝無憂身體不好，壽命不長，所以他事事相讓，以圖哥哥高興。
一個事事不成的人，還憐憫起哥哥來了！侯夫人怒其不爭，舉起巴掌，很想打在他的臉上。
但看著小兒子也長大了，這巴掌頓在半空，沒有打下去。
“無憂滿心牽掛府上，來日……他命數到了，看到你不爭氣的樣子，你說他閉不閉得上眼睛？”侯夫人轉而拍在桌子上。
掌心很痛，但不如她心里痛，她看著小兒子道：“你既敬愛哥哥，便拿出男子漢的樣子來，讓你哥哥瞧得起你！”
“你跪在這，什么時候想明白了，什么時候起來！”侯夫人說道，起身走了。
謝不辭跪在那里。
深深的愧疚，讓他抬不起頭。
母親的一番話，令他震動不已。回想過去，忍不住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傍晚，武安侯回來了。
“怎么跪在這？”他抬腳進屋，就見小兒子跪在當中，不由挑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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