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玩一會兒。”謝無憂說道。
謝不辭臉上剛剛涌起的高興，頓時斂起幾分：“哥哥若是累了，隨時歇息。”
謝無憂點點頭，從拾翠的手里接過飛鏢，走到靶子前站定。
他擲五把飛鏢，謝不辭擲同樣的鏢數。
再來一個輪回。
十把飛鏢，就是沈清芙給謝無憂的限制，也是他身體能接受的剛好限度。
“哎呀！”謝不辭發出懊惱的聲音。
他擲偏了，第一把飛鏢釘在了靶子外圍。
謝無憂看過去，神色一沉：“認真！”
被哥哥喝斥，謝不辭打了個激靈，忙道：“是。”
他只是想讓一讓哥哥，并不想讓哥哥覺得自己本領不濟。接下去，認真起來。
兄弟兩個來了一局。
謝不辭的表現，堪稱絕佳。力度，穩度，準度，都超過了謝無憂。
丫鬟小廝們的呼聲，充滿了激動和雀躍，拍掌拍得手都紅了。
沈清芙看在眼中，心說這就是男主啊。
給男主的設定，就是英勇無雙。等過兩年，謝無憂死了，“沈清芙”也掛了，他跟女主誕下麟兒，正幸福美滿時，邊關戰事起。
武安侯重傷，昏迷不醒，謝不辭代父上陣，表現那叫一個勇猛無匹，勢無可擋。
隔著很遠的距離，他一槍擲出，扎死了敵方將軍。大捷傳來，捍衛住了武安侯的聲名，蒙蔭妻兒。
回看謝無憂。
他的表現也不差，雖然不能每一次都擲在靶心，但非常穩，都在靶心附近。
在謝不辭沒來的時候，他的表現最出色，沒有及得上的。
此刻，他面色淡淡，袖袍一甩，手負在身后。
勝敗不驚。
一個小廝跑上前，取下飛鏢。
因為投擲時用力，摘取時需得下力氣，尤其是謝不辭擲出去的，要很用力才能取下來。
又一個小廝過去，幫忙摘取。
墜著紅纓的飛鏢，是謝不辭投擲的。藍色的，是謝無憂擲去的。
紅藍兩色，夾雜在一起，又能看得分明。謝不辭看著看著，漸漸怔住了。
只見紅色占據住了中心的位置，藍色則多被擠在外圍，攻不進去。
就像這侯府，像這繼承人之位，他不想要，可偏偏就是他的，而哥哥做得再好，卻摸不著。
他臉上的表情，從一開始的興高采烈，漸漸變得難過。
“哥哥若是身體無恙，一定比我擲得好。”他看向哥哥，神色認真地說。
他是真心這么覺得。
哥哥哪里都好，從小就是他的榜樣。
話落下，院子里寂靜了一瞬。丫鬟小廝們的表情，漸漸也變了。
沈清芙頓時好大一個無語。
她哄這位仁兄高興，她容易嗎？非得提醒他，就快死了？
“那不一定。”她斬釘截鐵地說道，“人各有所長，你處處比不過你哥哥，總得有一處比得過他。否則，豈不是老天爺不公？”
老天爺是公平的，它給了謝無憂很多了，真的很多很多了。
人要知足，知足常樂，常樂就會心胸寬闊，就不容易郁郁在心。
聽了她的話，謝無憂被寒潮包裹的心，輕輕一動，掙出了束縛。
“你處處比不過你哥哥”，她心里是這么想的？他這么好？
唇角微微揚起。
但謝不辭不認同這話：“你——”
他想說，你胡說八道！
哥哥自來出色，處處都比他強。身體如此，乃是天妒，是老天對他的殘忍！
“你懂什么！”他說不出口，唯恐刺激到哥哥，只喝斥一句。
話落下，謝無憂頓時沉下臉：“不辭！”
謝不辭頓時懊惱起來，一不留神，又犯了忌諱。他垂下眼睛，拱手道：“是我失禮了。”
但沈清芙會就此放過嗎？
“呵，我懂什么？”她冷笑一聲，立時開噴，“你玩我的飛鏢，還罵我？”
不接受道歉！給他臉了，動不動尋她晦氣？
也別說什么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口快。他怎么不對武安侯口快？怕不要被一頓鞭子抽得半死！
“狼犬的拼板，是你哥畫的不假，但是我叫人去做的，也是我出的銀子。”
“飛鏢，從頭到尾，全都是我做的。”
“你剛才玩得開心不開心？高興不高興？盡興不盡興？痛快不痛快？”
“玩得滿意了，你來一句，‘我懂什么’？”
“我是不懂什么。我一介小小女子，讀書沒你多。我只知道，做人不能端碗吃飯，擱碗罵嫂子！”
她噼里啪啦的一頓噴，語速快極了，謝不辭都沒來得及插話，眼睛越睜越大，神情越來越懊惱。
“是我莽撞了。”他只得低著頭，“大嫂別與我計較。”
“你少來！”沈清芙繼續噴他，“你比我大一歲，你可不要忘了。別一口一個嫂子，真就把自己當晚輩。天天讓我別跟你計較，你好意思說，我都不好意思聽！”
謝不辭被噴的，臉都綠了。
滿院子的丫鬟小廝們，也都嚇著了，從沒見過大奶奶發這么大的火，一個個機靈的，悄無聲息地退出去。
“我，你……”謝不辭一臉憋屈，“那你想要怎么樣？”
“我不想怎么樣。”沈清芙見院子里沒有外人了，冷下臉道：“你以后少來玉蘭軒。不想看見你。煩！”
真是的，總是耽誤她工作。
她好容易把氣氛搞起來，哄得謝無憂開開心心的，他搞這么一出，弄得謝無憂心情不好，算誰的？
就算兩邊各打五十大板，那也是她虧了！血虧！
“我不是來找你！”謝不辭臉色忽青忽紅，憋出一句，“我來找哥哥。”
沈清芙不客氣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哥一整個上午都在前院，你怎么不去找他？”
聞言，謝無憂臉色微變。
“也是。”卻見謝不辭怔了一下，看向兄長，“哥哥，以后我上午去書房找你？”
他臉色誠摯，眼神清澈，看不出半點其他心思。
謝無憂抿抿唇，點頭道：“好。”
“煩人。”沈清芙又翻了個白眼，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一揮袖子，轉身進屋去，“好好的一個下午……”
謝不辭臉色憋屈，偏偏好像是他不對，雖然他并不這么覺得。
他說什么了？不就說了一句“你懂什么”，他說錯了嗎？
小題大做！這個女人，真討厭！
“咳。”只聽謝無憂輕輕咳了一聲，“我有些累了，改日再玩。”
謝不辭忙道：“哥哥，那你好好休息。”
心里還有話想說，但哥哥已經轉身往屋里去了。
他撓了撓頭，一臉懊惱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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