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回來了。”
“給姑爺請安。”
沈家的仆人們表現得喜氣洋洋，熱烈歡迎進門的沈清芙和謝無憂。
“嗯。”沈清芙對前后走動的家仆們微笑點頭。
沈太太早已經知道她今日要回來，提前安排了府中一應事宜，能處理的都處理了，暫時處理不來的便推遲了。
“芙兒。”見到女兒，她露出一個親切和善的笑容。
但沈清芙卻不由得腳步一頓，后脖子微微發涼。
親切和善，不是沈太太的性格啊！這是怎么了？
莫非是送回來的襪子，還是太丟分了，老媽生她的氣？她心中猜測著。
“母親。”沈清芙垂眼上前，福了一福，“您這些日子，一切可安好？”
沈太太看著面前規矩又妥帖的女兒，心中暗道，會說話了。
“好著呢。”她含笑道，扶起女兒，“你與姑爺可也好？”
沈清芙用力點頭：“嗯。我們也好著呢！”
是嗎？沈太太暗道，面上不顯，只溫柔道：“坐下說話。”
糟糕，到底怎么得罪母親了？沈清芙心里忐忑，朝兩位嫂子投去目光。
大嫂朝她微微搖頭。
二嫂沖她笑了笑，隨后也搖搖頭。
這就是沒事了，沈清芙心想，微微放松下來，在椅子上坐了，問道：“景哥兒和憐姐兒呢？怎么不見他們？”
大嫂說道：“景哥兒去他外祖家小住，憐姐兒黏著哥哥，也跟著一起去了。”
二嫂則笑道：“哎喲，兩個小魔星一走，耳根子不知道多清凈。”
大嫂也笑起來：“那可是，今早起來，我白頭發都少了幾根。”
景哥兒三歲，還好些。憐姐兒才兩歲，最黏糊人的時候。他們兩個又都是頭一胎，爹娘最看重的，平日里那個黏糊勁兒，就別提了。
“趁著還小，快好好親香吧。”沈清芙則說道，“到了我這個年紀，就嫁出去了。你們看我娘，每天想念我，背地里不知抹多少眼淚呢。”
看著她煞有其事的樣子，兩位嫂子都笑噴了。
沈太太也繃不住了，什么溫柔慈愛，統統不見了影兒，橫眉豎目地拎她耳朵：“我看你是皮癢！”
誰想她？討債鬼，沈太太才不想她！
“母親當真沒想我嗎？”沈清芙看向她，可憐巴巴地問。
她生得好，明眸皓齒，五官端麗。此刻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剪水雙瞳，可憐兮兮地看過來，頓時叫沈太太遭不住了。
她為何從來都是溺愛女兒？還不是因為這個討債鬼，她太會撒嬌？
“想你，哪能不想你！”沈太太松開女兒的耳朵，一指頭摁在她腦門上，將她摁回椅子上。
沈清芙低頭捂著額頭，悄悄松了口氣。
她從前沒有爸爸媽媽，現在有了，可她心里仍然沒有安全感。
“妹妹雖然嫁了人，可還跟小孩子似的。”大嫂笑道。
二嫂則道：“我瞧著妹妹倒是比從前周全了許多。為人處事，都像模像樣了起來。”
說到這里，沈太太便沒了笑模樣，冷哼一聲，說道：“她？像模像樣？我看她是榆木疙瘩一個，愚鈍得很！”
沈清芙呆呆地看著她，委屈道：“母親何故數落我？”
“我冤枉你了不成？”沈太太不客氣地道，用力拍起桌子，“糧鋪的張茂年，你怎么處置他的？”
砰的一聲，桌上的茶杯都被震起來。
沈清芙終于明白過來，為什么今天沈太太見了她，表情會那么反常了。
原來是覺著，在她面前丟人了。
清了清嗓子，她反問道：“母親，我處置得不好嗎？”
“心慈手軟！”沈太太拍著桌子，滿是怒其不爭地道：“一個背主的東西，你打也沒有，罰也沒有，就這么放他回去了，我平日里就這么教你的？”
她一向要強，眼里不揉沙子，絕不許底下的人背主。誰知，人給了女兒，竟——
因為張茂年這事，沈太太生了好幾場氣。想起來，就氣一回。
若在她手底下就不老實，也就罷了。偏偏是給了女兒后，人才作妖起來，這不是打她的臉嗎？
沈清芙低下頭，手指對在一起，小聲說：“那不是要積德行善，給謝無憂祈福嗎？”
沈太太一噎。
還想說什么，都說不出口了——她能怎么說？總不能盼著那個病秧子早點下去吧？
沈清芙悄悄抬頭，沖沈太太一笑。
沈太太咽下一肚子的話，說道：“算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女兒的話，也有道理。假若是這般考量，如此處置張茂年，倒情有可原了。
“謝無憂身體怎么樣？”她平復下情緒，問道。
沈清芙頓時笑道：“好著呢。”
她都給他“祈福”了，是不是？
拿謝無憂當擋箭牌，沈清芙一點不心虛。他欠她人情呢，拿他擋一擋怎么了？
“是嗎？可我怎么聽說，他前陣子病了一場？”沈太太皺著眉頭，一臉不信地看著她道。
沈清芙面色如常，說道：“有點不爽利罷了，怎么能叫病了。”
堂堂明月公子，前腳病了，后腳就傳遍京城了。
一點隱私都沒有，沈清芙蠻唏噓的。
“你啊。”沈太太閉了閉眼，長嘆一聲，“你們過得好，我就知足了。”
她心里知道，跟一個病秧子過日子，能過成什么樣。但有什么辦法呢？
當初是女兒死纏爛打，非要嫁去謝家。如今，只要謝無憂還在人世，沈太太都只能說“好”。
“嗯，嗯。”沈清芙一副天真沒心眼的模樣，搖著沈太太的手臂道：“我好著呢，謝無憂對我可好了，母親放心就是。”
沈太太想起什么，看過去道：“你今日回來，為著什么事？”
沈清芙燦爛一笑，挑高眉頭，炫耀道：“來顯擺呀。”
“顯擺什么？”沈太太疑惑問。
沈清芙一揚下巴，驕傲地說：“謝無憂被我收服了！母親，您還記得回門那日，他下我的臉嗎？今日，可是他求著我，非要陪我回來，叫我高興的！”
什么？
沈太太驚訝地看向她。
兩位嫂子也一臉驚訝地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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