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不宋 > 275.開場
  磬鐘先聲,琴瑟和鳴,笙簫齊響。

  一曲醉蓬萊,揭開盛會序幕。

  舞臺南面為正,最前方一排皆是獨案,為評判所坐。

  音樂聲中,五名評判從近仙閣姍姍而出。

  趙孟啟認得領頭之人,是平江府通判周誠濟。

  眼下吳潛還在貢院評閱試卷,所以周誠濟作為地方長官,被邀請來參加這種活動很正常。

  緊隨著的是一個宦官,顧青適時給趙孟啟介紹,“此人名叫巫季,勾管修內司教樂所,早前在仁明殿當差。”

  仁明殿是謝皇后所居,修內司負責的是皇宮后勤服務,業務挺雜的,修繕宮殿、燒制官窯瓷、制作宮廷器物等等。

  原本管理宮廷舞樂的教坊,在南渡之后因為財政原因歷經興廢,最終還是將大部分樂工舞伎等人員遣散,只保留機構和小部分精英并入修內司教樂所。

  朝廷的各種禮儀活動都少不了舞樂,只能向民間‘和雇’,也就是臨時雇傭點集市井藝人充任,而教樂所就是負責這些事務的。

  所有民間藝人,無論是不是在樂籍,都必須接受教樂所的指派,因此,教樂所成為了大宋娛樂業的主管衙門,權力很大,油水不小。

  “走在第三個的就是張樞,第四個則是他的好友周密。”

  “周密?”趙孟啟感覺有些耳熟。

  定睛望去,乃是一名二十出頭的青年,一身天青色緞袍,顯得很是儒雅俊秀,倜儻瀟灑。

  “周密,字公謹,祖籍濟南,其曾祖隨高宗南渡,遷居安吉州,其家五世為官,其父周晉,現知汀州,他本人七年前入太學,前年以門蔭應試吏部銓試,為第十三名,頗有才華,尤善詩詞,尚未領實職,原本年初時隨其父入閩,應該是剛剛回來。”

  顧青如數家珍,展現出優異的專業技能。

  趙孟啟一樂,“周公瑾?從外表來看,倒也不算辱沒漢末那位周公瑾了。”

  他沒有聽出謹和瑾兩字不同,顧青便解釋了一下。

  隨即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曾祖是不是名為周秘,祖父則名為周珌?”

  顧青點頭,“正是,阿郎知道他家?”

  趙孟啟笑了笑,算是回應。

  他已經想到這個周密是誰了,在后世,稍微了解宋代的人應該都知道他,他就是《武林舊事》《齊東野語》《癸辛雜識》等書的作者。

  周密不但才華橫溢,而且頗有氣節,宋亡之后不仕元朝,尊正統、辨華夷,三觀很合趙孟啟的胃口。

  趙孟啟正覺得身邊缺一個處理文牘之人,頓時便有了招攬之心,便對顧青吩咐,“關注一下這個周密,我打算用他。”

  呃?初見便要重用?殿下是不是草率了些?

  顧青略有驚訝,但如何用人之事,不是他能干涉的,所以并未發表意見,“遵命。”

  “咦,評判中居然還有女子?”趙孟啟訝然。

  顧青抬頭瞥了一眼周密身后之人,略做思索,“這位應當是前兩屆的花魁,章伊,三年前從良,以教習舞樂為業。”

  原來這時候也有邀請前冠軍做評委的做法啊。

  趙孟啟看了一眼,便不再感興趣。

  五名評判一一落座,決選正式開場。

  臺下觀眾紛紛伸長脖子,抬頭往臺上注目。

  近仙閣算是后臺,離著舞臺有兩丈多距離,卻用帷幕搭出一個通道,所以行首登臺之前,觀眾并不能看到是誰,頗有幾分神秘感。

  云板一響,才見一披著斗篷的女子從臺后緩緩走上舞臺。

  清風徐徐掠過,燈火搖曳,這女子身姿猶若風中楊柳,踩著輕盈的步伐,來到舞臺中央立定。

  半遮半掩,最是撩人。

  這出場方式真是深悉男人之心,將臺下目光死死抓住,更是勾得許多人神思不屬。

  “呀!這是哪位大家?真是風韻十足,飄然若仙,令人心向往之!”

  在眾人熾烈的目光中,女子解開斗篷,輕輕抖落。

  俏窄羅衫稱玉肌!

  婀娜嬌軀上覆著一襲長袖花羅褙子,輕盈如羽,剔透若煙,內里一片狹窄短幅的紅色抹胸,飽滿而鮮艷,異常奪目,下身是褐色羅印花褶裥裙,同樣薄透,讓人清晰看見里面與抹胸同色的短裈。

  抹胸乃是女子貼身小衣,前胸單片,背后并無遮攔,眼前這短幅款式,更是連肚子都不遮,而宋人的褲子分兩種,開襠為‘袴’,合襠為‘裈’,長短皆有,眼前這個卻短到了大腿根處。

  因此,大片凝脂般的肌膚,以及纖長的玉腿,一覽無遺!

  這大膽而火辣的衣著,讓臺下無數人為之充血,并不是他們沒見過,只是沒在如此大庭廣眾之下見過,因此格外刺激。

  就連見慣了比基尼美女的趙孟啟,此時也是深為驚嘆,忍不住咂舌。

  這時一雙沾著油膩的小手捂住他的眼睛。

  趙菫嬌憨的聲音響起,“哎呀!不能看,不然四哥你要長針眼了。”

  趙葙也憤憤道,“鮮廉寡恥!臭不要臉的狐貍精!”

  呃…人家本就是風月女子好吧。

  趙孟啟失笑,“咳,身是菩提樹,心為明鏡臺,明鏡本清凈,何處染塵埃,只要本心光明,看看又有何妨……”

  “是么?”趙菫似懂非懂,還是乖巧的松開了手,讓趙孟啟得已重見‘光明’。

  趙葙卻沒那么好糊弄,一甩頭,“呵!男人!”

  臺下眾人,大多目瞪口呆,喘息漸粗。

  臺上,女子對自己驚艷全場的效果很是滿意,嫣然一笑,對著臺下盈盈一福,“妾身嚴冉兒,拜見諸位賢達。”

  隨著她的動作,其額間銀亮花鈿跳蕩出璀璨,將失神中的人們刺醒。

  “娘咧,她就是嚴冉兒啊!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出場便驚世駭俗。”

  “肌膚勝雪,風姿綽約,實乃人間極品啊。”

  “嘖嘖……這腿,這腰,這豐滿,令人百抓撓心!”

  “都說唐安安穩奪花魁,如今看來,倒也未必,嘿嘿,起碼我覺得嚴冉兒更勝一籌!”

  就在觀眾議論紛紛時,一聲脆笛,引領著各式樂器,奏出華彩曲章。

  嚴冉兒隨之起舞,舞姿柔美輕盈,踩著節奏,由慢而快。

  袖袂翻飛似拂弄飛雪,細腰柔婉如游龍戲云。

  舞到急處,她頭上所佩之簪珥首飾不斷墜落四散,叮當之聲綴入舞曲中,別有風情。

  發髻失去束縛,紛飛而散,青絲如瀑,卻飄逸飛揚,依然掩不住那雙流光電轉的妙目,勾魂攝魄。

  褶裙若旋風翩翩而起,一雙羊脂玉般的長腿皎皎發光,牽引著無數追逐的目光。

  美好的時間總是特別短暫。

  曲終,舞停。

  嚴冉兒立定身姿,向四方致禮,隨即飄然離去。

  望著空蕩蕩的舞臺,臺下之人寂靜無聲,似乎仍然沉浸在絕美的舞蹈中,無法自拔。

  臥槽,咱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怎么還是覺得好看呢!?

  趙孟啟倒是醒過了神,卻不得不承認剛才沉迷了。

  隨即,舞臺右側最近筵席處,呂師夔也醒轉過來,因為他并不是第一次欣賞嚴冉兒的舞蹈了,略微有了一點點‘抵抗力’。

  想到嚴冉兒居然敢如此暴露登臺,他有種遭到背叛的感覺,臉色如墨。

  賤人!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雖然不爽,呂師夔還是隱忍了下來,揮手朗聲道,“嚴行首舞藝絕世,深得我心,贈金花一千!”

  一開始大家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隨后司儀及一眾小廝同聲大喊,“呂衙內贈嚴行首金花一千!”

  觀眾轟然。

  “金花一千!?”

  “這豈不是要十萬貫?豪奢!太豪奢了!”

  “沃滴個天爺,這花魁大會也有將近兩百年歷史了,往屆便是投花一萬貫也稀罕得很,今日居然破天荒投十萬貫的!”

  “嘖嘖,這呂衙內是何許人物啊?”

  “你連他都不知道么?就是湖北安撫使家的。”

  “哦…原來是武夫啊,那就難怪了……”

  “嘿嘿,看來我說得沒錯啊,嚴冉兒今日異軍突起,唐安安怕是要與花魁失之交臂了。”

  “你別說,這嚴冉兒屬實勾人啊,這舞仿佛就在我心尖上跳一般,哈哈,就憑這,我也得奉獻一點綿薄之力,金花十朵,略表心意!”

  “對對對,咱比不過呂家,十朵八朵還是能送的!”

  “老夫湊個熱鬧,投金花二十!”

  一時間,士紳富翁們紛紛慷慨解囊,無數絹花丟向舞臺。

  錦繡樓的小廝們趕忙上臺收取,一邊撿花,一邊點頭哈腰,十幾雙眼睛都笑沒了。

  這投花收入,錦繡樓能拿到七成,嚴冉兒能分到一點,這些小廝也能拿到不菲的賞金。

  呂家的位置上,呂琪一臉震驚,“兄長,你,你怎么……,這可是十萬貫啊,阿爹知道后,定會責怪你的。”

  十萬貫,對宋人來說,和后世人對一億元的概念沒啥差別。

  就算呂家家大業大,十萬貫也絕不是小數目。

  呂師夔現在管著家業,倒不是沒有動用十萬貫的權力,可也要看是用在哪里啊。

  花一億元去捧一個藝人,就算王公子也干不出來。

  對于妹子的震驚,呂師夔卻顯得很平靜,“這里面的事,你不懂,也不用你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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