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不宋 > 188.開閘放水
  劉修仁到達縣城時,水門已經落閘,幾個衙役領著一群民夫正忙碌著隔絕水道,城墻上也有許多人,正在用竹木搭建寮棚。

  下了船,冒雨從南門入城,見到城門旁正在堆放土木磚石,城里的氣氛有些緊張,家家戶戶都燃著燈火,整理收拾著糧食細軟之類,拆卸門板等木料制作簡易木筏,還有人在往一些兩三層的建筑里搬運物資……

  來到縣衙,已經不見徐天一等犯人,囚籠也正在被拆成木料,門口駐守的也不再是衙役,而是披甲的禁衛。

  經過查驗身份,劉修仁只能帶兩個隨從入內,等走進燈火通明的公堂時,發現這里布置得如軍中節堂一般,堂中擺滿了座椅,人還不少,有吳江縣的官吏,駐軍指揮使,還有住在縣城的士紳。

  趙孟啟高居堂首,正說著,“既然水患難以避免,那與其坐等洪水肆虐,不如積極應對,孤希望大家能夠萬眾一心,各施所能,與孤同心同德一起帶領百姓度過這次災難,或許孤的許多措施,會造成諸位的損失,不過爾等眼光要放長遠一點,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百姓才是大家能安享富貴的基礎,而你們做出的貢獻,孤也會看在眼里記在心中,將來絕對不會虧待你們,當然,如果某些人非要有私心異舉,也大可試試孤手中劍,利是不利!”

  這一番利誘威逼,堂中人不管愿意不愿意,都紛紛附和。

  其中孫德良喊得最是響亮,“我孫家唯殿下馬首是瞻,殿下指東,小民絕不往西,莫說損失些許田土錢糧,便是破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這孫子屬實臭不要臉,家產大都拿出來給兒子續命了,還能損失個屁啊!為了討好燕王,真的是人都不做了。

  不少士紳都對孫德良腹誹不已,但表態之聲也是不甘人后,“殿下放心,大是大非鄙人還是明白的,只要殿下有令,張家絕不含糊。”

  “殿下真乃賢德仁厚,大災之時卻不惜置身險境,與我等小民百姓共患難同奮斗,我等又怎敢私心相負。”

  “是啊是啊,有殿下如此英明之主,將是大宋萬民之福,能得殿下指領,為抗災貢獻綿薄之力,實乃我等天大的榮幸。”

  “為抗災,老夫義不容辭,不管是錢糧,還是人力什么的,只要我魯家有的,只要抗災需要,統統都貢獻出來,絕不吝惜!”

  這些地主老財如此踴躍,其實心中卻在滴血,這一遭水災過后,各家的財富必定都會大幅度縮水。

  原本,最不擔心災難的就是這些士紳了,他們擁有足夠的積蓄可以輕松度過災難,甚至有些人還無比歡迎災難,因為他們可以借著災難大發一筆橫財。

  眼下趙孟啟來了,才是他們真正的災難。

  若是一般的官員敢要求他們為了大局犧牲自己的利益,絕對要遭到他們的集體反抗,不但難以施政,甚至得灰溜溜跑路。

  但在趙孟啟這個儲君面前,他們就顯得太渺小了,根本沒有反抗的資本,加上今天的審案,也讓吳江人都意識到,燕王絕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主,他若是要殺人,那可是真下得了手。

  在小命和錢財之間,傻子都知道該怎么選,與其被逼著,還不如表現得主動一點,說不定還能博得未來皇帝的歡心,那將來的收益比什么都香。

  “很好,從現在起,吳江實行軍管,所有物資不得漲價,也不得惜售,必要時,將由官府統一分配,你們家中識字的子弟,全部到縣衙報道待命,還有壯勞力也要派遣出來,由官府統一指揮,……”

  趙孟啟又發布了一大堆的命令,說得口干舌燥,才停下來喝了一口茶。

  這時劉修仁才得空上前拜見,“殿下,不知傳召微臣有何吩咐。”

  趙孟啟抬眼看了一下劉修仁,從案上拿起一本小冊子丟了過去,“這是防汛章程,你立刻按上面的要求,向平江府全境發布政令……距離開閘還有十八個時辰,你得抓緊了。”

  劉修仁帶著一點迷糊,翻開冊子,一看之下,大驚失色,“殿下,這如何使得!?若是開閘,平江府大部將化為澤國,并且漕運亦將斷絕……”

  “停!孤現在沒時間和你解釋,你現在馬上回府衙,路上好好看完冊子的章程,大概就能明白了,總之,從現在起,孤的命令就是軍令,你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得執行,若是做不到,你現在開口,孤換能做到的人上!”

  趙孟啟一揮手,語氣異常嚴厲。

  劉修仁可不是什么強項令,有敢于正面對抗權勢的精神,看到燕王殺氣騰騰的樣子,頓感胳膊拗不過大腿,于是屈服道,“若殿下堅持,微臣不敢抗命。”

  “好,時間就是生命,你即刻行動吧,再強調一遍,此刻起,抗災事務等同軍事,一切官吏必須無條件服從,但有差錯,軍法從事!”

  劉修仁不敢逗留,揣著抗災章程,匆匆離去,士紳和領有命令的官吏,也紛紛離開公堂,各自行事。

  大宋的政策,是官吏不下鄉,所以許多事務都要依賴鄉紳,要將抗災動員令傳達到百姓手中,絕大部分還是得由鄉紳來操作。

  這一來效率就難免低下,因此趙孟啟和吳潛才特意在開閘之前留出了足夠的時間,以保證盡可能多的百姓做好準備。

  江南的百姓絕大多數都通水性,而且不缺舟船,而太湖水災并不是江河水災那樣來勢洶洶,一般都有足夠逃生的時間,而且這還是人為開閘,能做到控制水量,不大可能造成人員傷亡。

  不過水災還會造成一個巨大的威脅,那便是饑餓,若是有了準備,能盡可能把糧食物資轉移保存下來,自然能夠減輕災難中的生存壓力。

  當然,趙孟啟發布的措施,都是按最壞情況設想的,因為這雨繼續下去,水災遲早要來,而開閘若是控制得好,可以大大減緩水勢,也能縮短洪水淹灌陸地的時間。

  到了五月初九,經過兩夜一天后,吳江縣的防汛初步工作大致完成,辰時,便是預定好打開吳松江閘口的時間。

  吳松江,最早是因吳江縣城所在的松陵鎮而得名,這里地處太湖與吳松江銜接處,當時是一片澤國,只有鎮駐地高出周圍地面,宛如丘陵,上有松柏森森,所以叫松陵,到后來元朝將華亭設為松江府后,這條江就改名為吳淞江。

  趙孟啟提前來到了江口,走到湖堤上,此時水面似乎就在腳下,距離堤壩頂端也就數尺而已。

  放眼向太湖望去,煙波浩蕩,似乎無邊無際,雨幕之下,彷佛天地之間全是水,令人窒息。

  江口前面原本有一道橫堤,就像一個蓋子一樣,保護著江口,以免湖水直接帶著泥沙直接沖進江口,但此時為了讓水流更快的進入吳松江,便在橫堤上挖開了一道大口子。

  “殿下,時辰差不多了,下令吧。”吳潛提醒道。

  趙孟啟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開閘吧。”

  命令傳出后,兵士們將前后三道閘口一一打開,隨著臨湖的那塊閘板提起,湖水找到了宣泄口,瘋狂涌入,卷著浪濤,向下游滾滾而去。

  趙孟啟死死看著堤下的水線,直到半個時辰過去后,都沒有見到有絲毫降低的痕跡。

  似乎知道趙孟啟在想什么,吳潛開口道,“殿下,以太湖的蓄水量,單單一個出水口,一時間是見不到成效的,現在只是希望借助水流沖刷吳松江的河道,同時也盡量將湖中泥沙走河道排出,以免后面破壞圩田,真正的泄水,要等到后日,將所有溇港的水閘全開,力度才能有所增加。”

  趙孟啟聽完后,沒有說話,只是默默點了點頭,目光卻沒有離開水線。

  隨著吳松江口水閘的放開,吳江縣境內的水域灌入大量湖水,水面快速上漲,卻都還沒有泛出堤防。

  也因為有了提前示警告知,民間也沒有出現太多慌亂,而這一區段的運河上也已經沒有了漕船。

  到了五月初十,雨勢變小,讓趙孟啟大松了一口氣,但吳潛卻給他潑了個冷水,“殿下,以老臣看,這只是暫時的,用不了多久,雨水又會大起來,而且,即便吳江附近的雨停了,只要太湖西邊還在下雨,那情況依然不會有任何改變。”

  “這么說來,溇港開閘,難以避免了?”趙孟啟滿臉遺憾。

  吳松江開閘,畢竟水量有限,水流還是在水道之中,最多就是淹沒了一些低洼所在。

  溇港一開,那絕大多數良田就必然被淹沒,起碼吳江境內多數地方將化為澤國。

  若是這樣還減緩不了水勢,那接下來,平江府的大多數區域,以及下游的華亭也難逃水淹。

  趙孟啟似乎有些不甘心,又跑到湖堤上,看了半天,感覺這水線似乎和開閘之前沒什么區別,只能拋開幻想,接受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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