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恭喜啊……”
“等我結婚的時候再恭喜也不遲。”
“那不也快了嗎？”
大半年未見，薛成沒有什么變化，倒是即將當爸爸的鄧英杰卻明顯發福了，散發著幸福的味道。
“還是你最迅速，都快有孩子了，預產期什么時候？”
“下個月。”鄧英杰哼了一聲，道：“還不是你們矯情，你問阿成。”
蔡致良看向薛成，問道：“阿成有什么事？”
“你們說你們的，別捎上我。”薛成擺擺手，道：“還以為會在年前的，很多人都在期待馬年寶貝。”
“那你可說錯了，羊一直以來都是富裕的象征，有福氣，兩千年前周人，就有十羊九福全的說法，亦或是三陽開泰……”
可能最近研究的比較多，鄧英杰給他們普及了一下，關于羊作為屬相，所蘊藏的含義，當然也沒忘了最后的最終，道：“只是近代以來，慈禧老太太成為屬羊的代言人，才以訛傳訛的。”
“屬羊也好。”蔡致良沒什么研究，隨口說道：“冬天的馬兒沒草吃。”
“不是這么個說法。”鄧英杰糾正道：“我們這里地處南方，臨近熱帶，可不是北方冬季那片寸草不生的大草原。”
難得有時間湊在一起，也不是為了研究屬相，亦或者五行與星座的，聊了聊鄧英杰即將出世的孩子之后，便開始進入了正題。
“阿成，也沒見你不好意思，紅梅電器這么一個大熱灶，被你燒成了冷灶，如今連冷灶都沒得燒了。”
當初四方電器初建，蔡致良建議從紅梅電器挖人時，薛成尚有些猶豫，還抹不開顏面。
“這可跟我沒什么關系啊。”薛成擺手笑道：“成家自有取舍，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今日所說的正題，便事關紅梅電器，當初的龐然大物，如今已經是落架的鳳凰不如雞了，固然有來自四方電器等后起之秀的競爭，卻也因為成家的取舍，逐漸加重南洋那邊的比重，也準備舍棄家用電器這一利潤越來越顯微薄的產業。
即便是紅梅電器的資產被逐漸剝離，掏空，卻也不是剛成立三載的四方電器所能吃下的，雖然近三年以來，四方電器把握住很多機會，卻也錯失了不少良機，幾千萬就已經很勉強，更何況數億市值的紅梅電器。
對于四方電器來說，最好的辦法自然是聯合一家他們信任的公司來吞下紅梅電器，而后進行拆骨，雙方各得其利。
而符合條件，又能夠被鄧英杰和薛成所信任的，就只能是作為好友與小股東的蔡致良，以及他的金河投資公司了。
四方電器兼并紅梅電器是好事，作為這么多年的朋友，蔡致良自然會支持，而鑒于蔡、成兩家的過節，遂指定了天門置業，由鄭一鳴同鄧英杰去談。
而一旦成功收購紅梅電器之后，四方電器得其銷售網絡及技術人員與專利技術，而天門置業將會獲得工廠地皮與一棟辦公大樓。
其實以鄧英杰的身份，這場談判必然事半功倍，成功的幾率很高，所以對于天門置業來說，這也是一種雙贏，畢竟單憑天門置業，也很難分得這塊奶酪的。
蔡致良所需要做的，也就是介紹雙方見面，而后的事情就不需要他操心了，專業的事情自有專業的人去做。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蔡致良便提出告辭，等下還要去接霍昕昕，一道趕往香格里拉酒店，作為男方的代表，還是應該早到。
鄧英杰送蔡致良出來，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茶樓街的事，你打算怎么辦？”
前些天，趙碩和江之強還希望能夠有所作為，被蔡致良拒絕了。但是，時局畢竟如此，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接受如今平靜的生活，說到底，年輕人總是有自己的夢想，充滿著激情，期盼仗劍走天涯，憑借自己的拳頭，終能夠打出一片天地，成為一方大佬。
茶樓街自然也不平靜，隨著八十年代的過去，社團的好日子似乎一夜之間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個叱咤風云的時代，重現往昔的輝煌，而新人們也憧憬著前輩們口中的功業。
“我大伯和三叔去了一趟茶樓街，有一些不安分的后生仔，很快就會離開茶樓街，四平已經不存在了，剩下的人已經習慣了平靜的生活。”
蔡致良道：“如果你家老爺子有意整合社團，我們蔡家一定鼎力相助。阿杰，我也希望由你出任這個話事人。”
雖然不打算再介入，卻并不代表放任不管，畢竟已經到來的是更加動亂的九十年代，社團代表著一股強大的勢力，必要的時刻還是用得著的。畢竟很多事情，終究需要一些人手去做，而蔡致良也需要第一時間知道港城各勢力的動向。
蔡家如今算是半退出狀態，很多事情不再過問，但是畢竟三代人，在社團打拼了半個多世紀，還長期是一支字頭的話事人，自然還有不少人脈，再加上如今蔡家的經濟實力，必然能串聯起一股不小的勢力。
鄧家一直都在，更何況還有他家那位定海神針一般的老爺子，很多字頭的話事人都受過其恩惠，兩股勢力合流，還真有能力將鄧英杰送上那個位置。
另一方面，憑借著蔡、鄧兩家多年的交情，以及蔡致良與鄧英杰多年的同窗、朋友、兄弟之情，也樂意支持鄧英杰上位。而這對于鄧英杰來說，有好的一方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就看鄧家老爺子如何權量。不過，無論何人上位，都必須得到蔡家的認可，可不能搬起石頭，最終卻砸了自己的腳。
“你別開這玩笑，我哪有這資格。”鄧英杰曾經也不是沒有過這個想法，總覺得老爺子不夠強勢，但是經過這么些年的歷練，牽扯到方方面面，哪里有容易的事情。
“我爺爺最近身體不太好，需要調養。從夏天開始吧，便陸續有惡客上門，也是不勝其煩，但是時局如此，都想著撈錢，在很多問題上齟齬不斷，估計是消停不下來了。”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規矩，那些抱殘守缺的人，只會拖著整個社團為他們買單。”蔡致良道：“該重新訂立章程了。”
江湖就應該如此，一代新人換舊人。
蔡致良也就只能說到這里，就看鄧英杰的意愿，或者他家老爺子對于未來的考量，是否有意愿做這個位子。
耽擱了一會兒工夫，等蔡致良接到霍昕昕，趕到香格里拉酒店的時候，其他五家都已經到了。對于霍昕昕來說，計劃趕不上變化，就這樣，也算不上太突然地出現在所有蔡家人面前。
之所以說不太突然，是因為有更突然的，蔡美慧帶著男朋友也來了，以至于為霍昕昕做介紹的時候，蔡致良發現鄭青青的臉色可是不太好。
這也能理解，隨著近兩年整個蔡家形勢大好，鄭青青挑女婿的眼光自然也水漲船高。尤其是蔡美慧，如今在東來貿易行，雖然只是干著監察的活，卻是僅次于葛瑞德這位CEO的權力人物，誰讓她是蔡致良的妹妹呢，權力就這么無形之中放大了。作為母親，鄭青青看在眼里，什么樣的成功男士，才能配得上自己如此優秀的女兒呢。
如果放在三年前，三十歲出頭就已經是高級醫生，前景是可以預期的，將來拿到博士學位，晉升顧問醫生也只是時間問題，這些都是蔡明和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來自于蔡美慧，蔡致良近幾天了解到的情況也差不多。
但對于鄭青青來說，卻是另外一個角度，天花板也是可以預見的。
鄭青青臉色不好，一來是由于太突然，作為母親，好反而是最后一個知道真相的，更重要的是，在兒子訂婚的日子，當著一眾親朋好友的面，還不好說什么，只能憋著，能有好臉色才怪。而另一方面，那就是她已經有一些人選，各種條件自然是出挑的。
“奶奶，怎么一點準備都沒有啊？”蔡致良從蔡明和那里聽說之后，便同蔡劭和賀寶珍說過這件事。
賀寶珍瞥著大孫子，沒好氣地說道：“你昨天要是沒躲到一旁，可能就會不一樣了。”
“我哪兒有那個本事。”蔡致良賠笑道。
“你二嬸已經很大度了，在兒媳婦進門的日子，至少沒有人美慧下不來臺。”賀寶珍“哼”了一聲，指著蔡致良，說道：“你們這些孩子啊，一點也不體諒大人的苦心。”
“奶奶，這次我真是事先一點都不知情。”蔡致良連連保證，道：“前兩次，貿易行內部有人追求美慧，我都提前跟您報備過的。這次誰能想到美慧找了一個醫生當男朋友，我現在都不知道他們怎么認識的。”
“你會不知道？”賀寶珍一點都不信，道：“同學會上認識的，我都知道了。”
“美慧說的？”蔡致良笑道：“還是您面子大，我都還沒見到人呢。”
“動用你的人脈，再打聽打聽，我也考慮考慮。”賀寶珍吩咐了一句，長孫的能力，她自然是信得過的。
“您放心吧。”
說曹操，曹操就到，蔡美慧挽著文振康的胳膊走了過來，親切地喊了一聲。
“奶奶……”一旁聽的蔡致良只起雞皮疙瘩。
說實話，蔡美慧其實更應該去找她外婆，畢竟問題的癥結在鄭青青，而不在蔡明波。
“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數。”
若論這些個孫輩之中，還是首推蔡美慧同賀寶珍最親，畢竟鄭青青可不想趙寶秀一樣，在家當家庭主婦，很長一段時間，蔡美慧就住在爺爺那里。
賀寶珍自然希望這個孫女早日找到幸福，這些年也是操碎了心，卻都是徒勞無果，但是就在猝不及防之間，好像有了結果。
等賀寶珍離去之后，蔡致良問道：“你們將來有什么打算？”
“眼下這關都過不了，還顧得上以后。”蔡美慧問道：“你明天有空沒有？”
“我明天走。”在逗留下去就要過年了，蔡致良道：“人無遠慮，才會有近憂，二叔和二嬸還是很通情達理的。”
“我爸自然是開明的。”蔡美慧只認同一半，道：“仁濟醫院情況不太好，據說，張博士管理水平，同他學術水準不相匹配。”
對于仁濟醫院的情形，蔡致良自然清楚，卻并未在意，而更關鍵的是，這話本也不是問蔡美慧的，道：“你這性子，總喜歡替別人拿主意。”
就算是安排文振康去仁濟醫院，這輩子拍快馬也趕不上蔡美慧的。
“趙志遠跟你說的吧？”蔡美慧不以為意，道：“他這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哼……”
“我現在依然是養和醫院的醫生。”文振康表示自己將來會回港，而不是如同很多人一般，到英國學習，深造，作為一種移民的途徑。
“大哥，我一定……”
等文振康說完，蔡致良道：“今天這就算是正式見面，往后還會經常見，有些話，也不算早了，還是有必要談一談，可能有些傷自尊，但事實……”
“哥……”蔡美慧拉了蔡致良一把，阻止他繼續說下去，道：“我們會處理好的。”
“今天在親朋面前露面，為了你們的將來，也該考慮了。”
文振康漲紅了臉，一言不發。
女強男弱的局面會一直持續下去，文振康的收入在整個香港，也算是高收入了，卻絕對是養不起蔡美慧的。除非有什么奇跡，蔡致良所給予這個妹妹的，文振康這輩子都是沒有希望的。
也就是蔡致良所謂的現實，這很傷自尊。
鄭青青為什么一直冷著臉，這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女強男弱的局面往往就是矛盾的根源，更何況這里是香港，宗族傳統依舊保持著強大的影響力。
霍昕昕的熟人不多，正好陪著已經懷孕的蔡美琪說話，還有已經坐不住周瑜，跟小姨蔡美馨坐在一起，快成為另一個小姨蔡美芝的玩具。
“去去去……”蔡致良拍拍蔡美芝的腦袋，將她趕到一旁，將蔡美馨抱了起來。
“干嘛……”蔡美芝大叫道：“妹妹可喜歡我了。”
“你歇會兒。”蔡美馨的臉快被她揉壞了，蔡致良隨即對走過來的鄭青青道：“二嬸，大喜的日子，開心點。”
鄭青青沒理會，問道：“你剛才跟他們說什么了？”
“也沒有說什么，就是給他們描繪了一下他們的現狀，可能事實有些殘酷，卻又是不得不面對的。”蔡致良道：“美慧會處理好的，她也不是會吃虧的人。”
“遇上這種事，別看她那么要強，有她吃虧的時候。”鄭青青不以為然，又嘆了口氣，怎么就這么不省心呢，道：“還是你有辦法，我跟你二叔昨天光顧著生氣了，半點力氣都沒有使上……”
鄭青青比較滿意，離開之后，蔡致良對蔡美琪和霍昕昕說道：“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剛才怎么不說呀。”霍昕昕翻了個白眼，關鍵是鄭青青都已經走遠了。
“二嬸正在興頭上，我也插不上嘴啊。”蔡致良一副無奈的表情。
“但愿美慧能理解你。”這話是蔡美琪說的。
這是儀式前的插曲，很快新媳婦胡曉婷與胡家人就到了，鄭青青臉上的笑意就更濃了，對于這門親事還是比較滿意的。
蔡致良的作用此時也就體現出來了，充當著蔡家的門面，看著一對新人的敬酒，眼神卻飄向了不遠處的蔡美慧和文振康，不無懷疑地想，如果沒有他的意外驚醒，創下了這番事業，蔡致寧是否也如文振康一般局促。
這又能怎么辦呢，雖然關鍵還是兩個人的事情，但是在這自古以來的人情社會，絕對又是難以避免的。
蔡致寧和胡曉婷沒有選擇蔡致良為他們挑選的房子，而是選中了中環的一處位于鬧市的住宅，裝修的事情自然由蔡明浪承包。
蔡勛今天很高興，一杯接著一杯，等到傍晚的時候，已經喝高了的蔡勛將以蔡致良為首的這些孫子孫女叫到眼前，說了很多話，追憶了一下過去，從蔡致良的高祖父母，到曾祖父母，一直都是人丁稀少，直到祖父這一輩的兄弟，生下五男一女，家族因此繁盛。后來的重點自然是表彰了蔡致寧，邁過蔡致良這位當大哥的，走進婚姻的殿堂，他們蔡家很快就要四代同堂了，這尤其讓蔡勛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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