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之后，眾人熱鬧一通之后，開始逐漸散去。
趙志遠欲言又止，蔡致良問怎么回事，像是不太方便當眾提及，只是左右四顧。沒辦法，蔡致良最后只能將其帶到書房單獨詢問。
“說吧，怎么回事？”
“是關于周廠長的……”話開了個頭，趙志遠又沉默了，不知道該怎么說，心里不禁有些埋怨葛瑞德，將這事攤在他身上。
正所謂疏不間親，有些話，他們也實在不好開口的。
“周叔怎么了？”蔡致良自然知曉，趙志遠口中的周廠長，自然就是蔡美琪的公公，周海。
見蔡致良這般稱呼，趙志遠也只能硬著頭皮，道：“從9月份開始，周廠長將供應商的貨款押后兩個月支付，涉及6500萬人民幣，但是這筆資金并沒有留在東來貿易行的賬上，而是進入一個名叫安德地產的公司。安德地產公司的大股東是周成林，于去年7月份成立，主要業務是瓊省的地產，那邊自從前年建省之后，房地產就一直在上漲。”
一口氣說完，趙志遠松了一口氣，事已至此，也就看蔡致良的意思了。
蔡致良先是憤怒，畢竟這是拿他的錢，去做自己的生意，好一招借雞生蛋，隨后又逐漸平和，人往高處走，也是可以理解的，對東來貿易行也沒有實質的損失。
沉吟片刻之后，蔡致良道：“再給他半年的時間，然后將資金收回來，祝他好運吧。”
這就等于借給周成林的創業成本，況且涉及的資金，對此時的蔡致良來說，也不算什么。
“好的。”事情既然已經有了結果，趙志遠也沒有久留，隨即提出告辭。
“等等。”蔡致良叫住趙志遠，道：“你聯系一下朱國信，改天一起談談東歐劇變之后的形勢，索爾投資與東來貿易行可以做些什么。”
“國信明天到港，我到時會再聯系他。”趙志遠道：“年前，我們討論過這件事，東歐國家都擺脫蘇聯的影響之后，大概率會遵從南美洲的改革模式，自由主義的私有化改革，或者叫作新古典自由主義經濟政策，強調市場的完全自由競爭比如智利，墨西哥，將會大量私有化社會資產，對索爾投資和東來貿易行進入東歐市場，都是難得的良機。”
這些拗口的名詞，看來趙志遠確實是研究過的。
“你可能也聽朱國信說了，過了初五，將會有兩億美元匯入索爾投資的賬戶。”原本蔡致良承諾了1億，但是面臨蘇聯即將解體的良機，對于那些優質的資產，自然是多多益善，所以變成了兩億。
“天與不取，反受其咎。我對你們的建議就是，膽子放大一些，一次前所未有的機遇，不可錯過。”
從書房出來，其他人都走了，蔡致良才有時間問問趙碩，關于東方影業的事情。
“蔡先生，《賭圣》上映一周，已經進賬1400萬，將《富貴兵團》、《三人新世界》遠遠甩在身后，拿下春節檔的票房冠軍，已經沒有任何懸念了，唯一的懸念就是能否成為，繼《賭神》之后，第二部票房過4000萬的電影。”
倒是趙碩先開口了，匯報了如今《賭圣》造成的轟動，道：“邵先生很滿意，去年港姐的第一部戲，票房就能夠超過3000萬，壓倒亞洲小姐的風頭，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港姐依舊會是本港佳麗的第一選擇。”
預料之中的事情，蔡致良也沒有多做評價，只是問道：“聽我三叔說，影視城的狀況不太好？”
“雖然獨立電影公司越來越多，編輯部、藝員部以及后期制作部門十分忙碌，但是外景的利用率一直不高，港片的特點就是快速，平均二十天就是一部電影，拍攝外景所需要的時間就更短了。”趙碩說了些影視城的現狀，道：“能夠撐起影視城的，還得是電視劇，一拍就是幾十集，制作周期長，而如今港城兩大電視臺，無線有清水灣片場，亞洲電視有宋城，也不需要借用影視城。”
“那你們準備怎么辦，有討論過嗎？”
“也有過討論，兩種辦法。”趙碩點點頭，道：“第一，自然是同無線商議，以降低租金的方式，來吸引無線的電視劇組到影視城拍戲。無線在清水灣的土地租約，也沒有幾年了，我目前的計劃是，在租約到期之后，讓影視城成為無線的主拍攝場地。”
東方影業已經是無線的股東，完全可以推動此事。
“第二種辦法，就是借武俠的東風，去年的《黃飛鴻》、《笑傲江湖》的相繼上映，由此引發武俠電影的熱潮，今年東方影業將制作《笑傲江湖II》，《龍門客棧》，重點打造一批有特色的武俠景點，或者就是一座微型的武俠城，吸引市民前倆旅游參觀。另外，憑借充裕的土地，建造游樂園，攝影基地。只是這種辦法，有個明顯的缺陷，就是目前將軍澳還是相對比較偏僻，同觀塘之間是隧道也還沒有開通，并不適合賞玩。”
計劃很完美，但涉及實施的時候，總難免有些偏差，遠不及起初的構想。
“你有沒有考慮過，東方影業獨立制作電視劇？”蔡致良道：“去年《黃飛鴻》以來，民國功夫戲再次形成熱潮，為什么不拍攝一部關于黃飛鴻的電視劇呢，就像當年亞洲電視的《霍元甲》，一經播出便創下當年的收視神話。”
“觀眾已經習慣了李蓮杰的霍元甲，總不能讓他去拍攝電視劇吧？”讓李蓮杰去拍攝電視劇，無疑會拉低他的身價，趙碩道：“亞視與無線都有自己的制作部門，就算是東方影業制作了電視劇《黃飛鴻》，也無法播出啊。說到底，還是以降低租金的方式，同無線合作，就像去年的《他來自江湖》。”
“港片可以賣到東南亞，為什么電視劇不行？只要是功夫劇，在東南亞應該是不缺市場的。其他類型的電視劇，也可以研究研究。”
蔡致良道：“只要能夠維持一個收支平衡，提高影視城的人流量，就有可操作的空間。”
“東方影業會盡快著手劇本和選角。”既然蔡致良開口，也是一個可嘗試的辦法，如果能與無線合作最好，趙碩道：“今年的電影拍攝計劃，您看過了沒？”
“我看過了，按計劃執行就是，武俠片和都市喜劇片，分別有徐可與王京監制，票房也是有保障的。”
蔡致良道：“雖然去年新藝城的《新最佳拍檔》并不成功，但是票房也有2000萬，說明這個系列還是很有潛力的，你讓編輯部重新構思一下，以梁嘉輝為模板，故事內容突出兩大重點，豪車和美女，屆時我們再討論。”
新藝城制作的電影，最成功的就是最佳拍檔系列，其中第二部至今保持著觀影人數記錄，也是當年能夠力壓嘉禾與邵氏的底氣。
對于這個大IP，意味著票房大賣，趙碩自然也是有想法的，只是有些顧慮，道：“最佳拍檔系列，觀眾已經習慣了麥加和許關杰這對搭檔，去年新藝城就是試圖由張國容和利智來完成換代，并不成功。”
“就像007系列一樣，最佳拍檔換代是遲早的事情，就看你的劇本如何了。隨著都市喜劇進入無厘頭時代，如果光頭佬不能變得無厘頭一些，觀眾也不會買賬的。”蔡致良道：“不過，無厘頭元素可以有，但總體還是正經一些……多準備幾個劇本，再一起討論。”
“行。”趙碩再次問道：“主角由阿輝來演，自然是沒有問題的，誰來當他的搭檔呢？”
“先有許關杰，或者麥加過渡一下，阿輝的搭檔最好是一個日本人。”蔡致良道：“這是以后的事情，第一部就先以俊男靚女亮相。”
“日本人？哦……”趙碩瞬時也明白了，日本是全球第二大票房市場，自然得有一個日本的搭檔，這也是港片中出現眾多日本角色的緣由，不過能夠在大制作中出演男二的不多。
“這個沒問題，《賭神》中就有日方的演員，很多藝人都來這邊搵食。”
“007系列的特工片，程龍最近的兩部《警察故事》，洪金保的五福星系列，都可以借鑒，讓編劇充分發揮一下想象力。”
“這個沒問題，一個月的時間就能夠完成劇本初稿。”趙碩問道：“要不要請藍鳥影業的制片人也參謀一下？”
既然面向亞洲，趙碩的意思，自然是再進一步考慮一下北美的觀眾，更大的票房基數。
“還是不要報什么希望，以至于顧此失彼，得不償失，畢竟除了曇花一現的李小龍功夫片，港片的市場只限于東方。”想得到的越多，那么失去的也就會越多，蔡致良也不建議為了北美的市場，而失去東方的觀眾。
“唉……”趙碩感嘆一聲，又何嘗不知道呢，只是作為一個電影人，已經站在了這個位置，有些想法總是難免的，誰又能抵擋住那樣的誘惑呢。
進軍好萊塢，北美市場，是很多華語電影人，過去，現在，乃至于將來都繞不過去的坎。
如果是以前，似乎還有些遙遠，有些不切實際，沒見自李小龍之后，嘉禾已經為此絞盡腦汁十年光陰，依舊沒有什么辦法，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藍鳥影業忽然憑借著一部《忍者神龜》大火，雖然是買來的版權，再加上之前投資的《雨人》，終究是成功了。
那就說明，藍鳥影業找到了在好萊塢成功的密碼，或者說蔡致良依舊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在北美電影市場依舊能夠為所欲為。
所以，趙碩出現這般想法，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還有件事，東方影業同深城影業合作拍攝一部主旋律的電影。”既然失去北美市場，趙碩提起另外一件事。
“主旋律？”蔡致良愣了一下，主旋律是去年的新提法，都還沒有界定清楚什么是主旋律和多樣性，笑問道：“你知道什么叫主旋律嗎？”
“我是不大清楚。”趙碩倒是干脆，道：“不過，這也用不著我們操心，深城影業總該清楚的。”
“為什么不找珠江制片，這個深城影業是什么公司？”粵省的制片廠，自然是首推珠江制片廠。
趙碩道：“剛成立沒幾年，雖然各方面條件不是很好，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珠江制片廠該有的制片，發行各種功能，深城影業都有。”
這能一樣嗎，珠江制片成立三十年，影響力豈是一個新丁能比的，不過初次合作，也只是試試水而已，似乎也不用太計較。
“關于主旋律，深城影業那邊有什么想法？”
趙碩道：“八一制片廠正在拍攝大決戰，深城影業那邊初步的計劃，拍攝一部小決戰。”
“小決戰？”聽說過大決戰，可是沒有聽說過小決戰，蔡致良問道：“躍進大別山那段歷史嗎？”
“大別山？”這次輪到趙碩愣住了，道：“不是，不是，讓我想一下……叫響堂鋪戰斗，太行山上的游擊戰爭，規模比較小。”
太行山上的游擊戰爭，不過是發生在抗日戰爭中一場規模很小的戰斗，蔡致良自然是沒有聽說過的。
不過，這樣的一場戰斗，怎么也同“決戰”這兩個字，扯不上關系吧，要是百團大戰還差不多。
“是有些勉強。”趙碩道：“預算有限，也只能拍攝這么一場規模不大的戰斗，場面只要過得去就行。要是擱在本港，成本還請不起一個當紅的明星。”
“怎么會想到抗日戰爭上面，最近不是正處于中日友好期嗎？”蔡致良有些懷疑最終能否立項。
“據說，那個編劇的父親，是當年的老兵，就有了這么一個想法。”趙碩道：“如果拍的好，會有包場收入，收益也會高一些。”
蔡致良看了趙碩一眼，笑著搖頭，問道：“現在大陸的票房市場怎么樣，預計能賺多少？”
“這個不大好說。”趙碩搖頭感嘆，道：“現在內地的電影市場，就沒有票房一說，收入按拷貝算，去年還是上漲了一些，大概一個35毫米的拷貝10000元左右，大多時候200個拷貝就已經是極限。成本要是高了，根本就收不回來的。還是都市劇更有賺頭，用大陸的演員，大概十多年前港片的成本，幾十萬就可以拍出來，而且，都市喜劇這個領域，基本上就是陳佩斯一個人在玩，市場潛力很大。”
這種操作，哪里賣得出票房啊，看來確實還未到時候。
“準備怎么合作？”
這都還沒有界定清楚的，雖然之前也有《少林寺》等等，但是東方影業跟銀都影業公司，能一樣嗎。
“掛深城影業的廠標，制片、導演、編劇也是掛那邊的名字，實際上以東方影業為主。”趙碩道：“深城影業的導演都還沒有獨立執導過一部電影。”
“等立項吧。演員過去的話，有顧慮沒有？”臺灣雖小，卻是如今華語片的主要票房市場。
“林小姐主演的《滾滾紅塵》都準備去大陸取景，沒什么可顧慮的。”趙碩不以為然，道：“《黃飛鴻》即將在臺灣上映。”
“那深城有電視臺沒有，可以引進電視劇嗎？”蔡致良想著，九十年代不是電影的黃金時代，而是電視劇的黃金時代，而此時的內地，流行苦情戲，港臺很拿手的好戲。
“電視劇引進方面，應該沒問題，無論是亞視，還是TVB都有買到大陸的電視劇，像《霍元甲》、《上海灘》。去年京視引入臺中視的《一剪梅》，沒理由東方影業就不行。”趙碩道：“不過涉及成本方面，我得先同制片部門商議一下，再向您匯報是否可行。”
“試一試吧。”蔡致良隨即感嘆道：“現在看來，去年放棄亞視實在是一個巨大的失誤。”
放棄亞視的決定，給東方影業帶來了種種困擾，雖然入股了無線，依舊未能消除這種影響。而另一方面，如果亞視在手，就足以撐得起一座影視城。
趙碩雖然也有些遺憾，卻沒有多做評論，東方影業已經發展的很快了，遂提起新藝寶的煩惱。
“榮少退出歌壇，這也早在意料之中。新藝寶最初的計劃，是將張雪友捧起來，但是現在計劃趕不上變化，反而是beyond樂隊去年憑借著《真的愛你》《紅日》，上升勢頭更為強勁。”
beyond樂隊之前也不是沒有名氣，只是大多時候被稱之為地下樂隊，不是主流的流行音樂，也就不為大多數港人所接受。而另一方面，beyond樂隊和張雪友都是蔡致良的主意，也證明了他們的成功，趙碩有些不好取舍。
“還是按原計劃吧，新藝寶的資源適當向beyond樂隊傾斜即可，他們太有想法。”蔡致良也是搖頭嘆息，坐在什么位置，就干什么事情。
“現在內地的電影市場一般，不過音樂市場倒是可以全力一試。”趙碩道：“在本港，5萬的唱片銷量就算是白金，但是在內地，哪怕是一個新人，隨隨便便也能有十萬的銷量。”
說到這里，趙碩伸出兩個指頭，道：“年前在內地遇到一個同行，剛為一個新人推出一張專輯，已經13萬的銷量，還說成績比較一般。我準備從今年開始，將新藝寶旗下的歌手，推向這個無限廣闊的市場，以本港音樂在內地的受歡迎程度，一年幾百萬的唱片銷量，還不是灑灑水而已。”
“市場總還在發展，誰也摸不準，不過大體上同本港影視歌三塊市場的發展歷史，大同小異，能使的法子，都可以試試。”
直到現在，蔡致良也有些看不懂了，或者說是太過久遠的市場，也不大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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