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兩日。
得八位主檢,數千駐關守軍及三房禁衛相助,遴選甄別十八種功法一事迅速完成。
一千三百五十二人中,近兩百人無不在場證明,四十來人無備案。
牢獄之中,哀嚎不止。
“加上之前的三個,一共漏了九人。”
剛從禁武司返回的龐忍,翻閱李一亮的記錄,見一名字被朱筆圈住。
“黃牛?”
李一亮點頭道:“有修行玉蠶兵解功的痕跡,而且此人很有意思。”
“果然有趣。”龐忍冷笑,“資質中下,備案初入八品,七品玉蠶兵解功可不好修行,就這還能圓滿,呵,欺負人啊。”
沉吟少頃,龐忍又道:“你做得很好,還是按先前計劃來。”
“是,屬下告辭。”
屢立大功,還是這般畢恭畢敬,龐忍感慨之余,叫住李一亮。
“大人還有何吩咐?”
龐忍自書案上拿起一冊本。
李一亮接過一瞧,愕然抬頭。
“哈哈,傻了?”龐忍起身走近,“這一戰的獎賞,力士四品《夔牛筑氣法》,雷牛驚天勁后續最佳進階路線,感動不!”
四品?
六品這兩夜我都痛不欲生啊!
我他媽謝謝你火中送炭般的落井下石啊!
李一亮眼淚都掉下來了。
“噯噯噯,你這……”龐忍不好意思了,“只是六品階段的,我可沒本事幫你搞全套。”
“哦,那就好,嚇死我了。”李一亮眼淚瞬止,“多謝大人。”
這是反諷嗎?
龐忍沉默少頃:“另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李一亮心頭一跳,選了辣么好的角度,還能被你發現大日神韻?
“屬下有罪,前段日子閱大日神韻,偶入神者一途,卻忘了向大人……”
“什么忘了?”龐統領又拿起一冊本指著,“明明之前有備案嘛。”
李一亮瞥了眼備案上墨跡未干的記錄,秒懂,感激道:“多謝大人。”
“咳,”龐忍重咳一聲,意味深長道,“這么好的機會要珍惜,來,忘了什么自己寫上去,大膽寫,一切有我!”
說完,他把筆和備案冊本放在案邊,抱臂而坐,閉眼假寐。
看上去,得意得很。
李一亮哪里還不明白這陽謀。
先給顆甜棗當鉤子,接著要自己親手把腸腸肚肚都勾出來。
“還是懷疑小爺會很多力士功法啊。”
呸。
老銀幣。
李一亮感慨完,執筆而書。
哈哈哈,他要招了,他要招了!
喲,這么快就另起一行了,看來你會的比我想象的多啊。
龐忍心花怒放且咬牙切齒。
“但凡你寫出一個,老子高低得讓你在南城果奔三圈,累加,沒上限!”
不多時,李一亮寫罷擱筆:“大人,寫完了。”
龐忍拿起備案,哈哈大笑。
大笑。
笑。
不笑了。
沉默。
神靈宗駐地。
賀長老死后,沉冤方得雪。
平日飽受恩惠的弟子們,以侯力劦為首,為賀長老送靈歸宗。
雷松未到場,看上去不正常,卻又正常。
這兩日來,掌教瘋了似的搜尋陷害之人。
責怪掌教瞎了眼的想法,并未在眾弟子心頭長時間存留。
但李一亮之前在神靈宗駐地體會到的蓬勃之氣,頹靡了不少。
感受著好大哥下跪謝恩的決絕力度,李一亮不再阻止,和侯力劦同時跪下。
對跪無語。
良久。
侯力劦:“全宗上下,就賀長老知道。”
李一亮嘆道:“我可以現場來一個。”
話匣子被隱秘的屁給打開了。
憋了三天的侯力劦,先笑后哭,繼而嚎啕大哭。
似要把五臟六腑都哭出來,掏空自己,才不會痛下去。
“兄弟,求你件事。”
“好。”
議事堂。
龐忍依舊手執備案冊本,眼神有些迷離,不懂侯力劦為何跪在堂下。
“大人,小子侯力劦,今歲二十有六,七品圓滿,神靈宗大弟子,宗內事務多有參與,熟悉靈穴,自認戰力上等,想入禁武司行走,肝腦涂地,任大人驅使!”
你啥意思?龐忍回過味來,看向李一亮。
求大人成全。李一亮用眼睛說話。
“其心可嘉,”龐忍搖頭,“水平不夠。”
他明白,侯力劦是看到禁武司火速破案,替賀長老報仇,動了仰慕之心。
但幫你報仇的是你兄弟,不是禁武司。
侯力劦呆住。
他想過會被拒絕,沒想過會因水平不夠被拒絕。
那些禁衛最高不也只是七品圓滿嗎?
我還只求行走。
沉默少頃,他磕頭起身:“謝大人指點,小子會加倍努力,來日再求入門。”
李一亮跟著去送靈。
“等等,你去哪兒?”龐忍攔人。
“屬下去送靈。”
“去領十兩賻錢,算禁武司心意。”
龐忍無奈。
攔下來又如何?
根本開不了口嘛。
“得,去問問那三個家伙。”
權衡良久,龐忍起身,拿著備案找另外三位統領求經去了。
南城。
東城門。
李一亮止步,躬身抱拳,送賀長老靈柩出城。
“一路走好。”
回想龐統對李一亮流露出的態度,侯力劦滿心復雜。
甲級宗門掌教橫死,禁武司都不會送賻錢。
區區躺平的賀長老憑什么?
憑李一亮要送靈。
“你比大哥想象的要厲害。”侯力劦嘆道。
李一亮并未回答,反問道:“貴宗有木姓之人?”
“并無,怎么?”侯力劦皺眉。
“沒什么,”李一亮認真道,“大哥,別怪你師父,平日對他好些,多伺候著,他心里想必更不好過。”
侯力劦沉默良久,點頭離去。
送靈的隊伍過了城門,漸漸消失,就像賀長老走了的樣子。
李一亮還站在原地思考。
沒發現遠處四位偷看神仙的統領。
“幼時借幻神初解,偶入幻徒。”
“三日前經諸葛明授業傳道,偶入神者。”
“還偶入,我怎么這么想打人。”
“老龐,本以為你撿了個寶,沒成想你撿的是炮啊,專炸自己的那種。”
龐忍無法反駁,只能求經:“現在咋整?”
“你當時咋說的?”
龐忍聲音哆嗦:“你大膽寫,一切有我。”
這不是大統領的語錄嗎,三位統領齊齊沉默。
龐忍也委屈:“我給他功法,是讓他積攢宗門底蘊,不是讓他修行的。”
三統領咂舌,陰陽怪氣道:“別人誤會了嘛。”
是啊,沒實力還誤會不了,龐忍頭更大了。
“只能先調查了。”
“諸葛明還在,去問問。”
……
諸葛明又立了不小的功勞。
記入偵檢房檔案的原話,出自李一亮:“配合主檢諸葛明完善驗尸,受主檢諸葛明點撥,提出大膽猜測……”
這篇檔案,配合火速破案并幫禁武司挽尊的影響,偵檢房屬于諸葛明的那張椅子,又得往前挪幾個位置。
“若這便是‘得罪’,那請你‘得罪’我每一寸肌膚。”
歪歪到這個高度的時候,督捕房四統領齊至。
我身份不同了。
諸葛明剛要拿捏姿態,想到了李一亮,噌的起身。
“見過四位統領。”
“問你件事,三日前,你指點過李一亮神者修行?”
三日前?
我累成狗,還被“得罪”的那天?
“好,好像是……”
“給個準話。”
“好像是。”
統領白眼齊翻。
“好事。”一統領道。
諸葛明重重點頭,聲音不容置疑:“我很看重他,指點應有之理。”
統領轉身就走。
“什么好事?”諸葛明追問。
“受你指點,他入神者了。”
僵直了一刻鐘,諸葛明身軀一軟,跌坐椅內。
“他好像就問了句,能不能一只眼修一種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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