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贅婿 > 第四百零八章:半邊梅
  一枝春目送著兩人離去,起身也要離開,道:“我到前面看看,這里你幫我看好,別讓什么阿貓阿狗給踩了。”

  神沇沒有搭理,但她知道他聽到了。

  今天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天,他們要做的都很多。

  神沇抬眸看了眼,什么都沒說。她走,他把眼皮合上。

  暗地里,空氣里的水分已經有了微妙的變化。使得九曜樓格局突變,外人察覺不到,可那些見不得光影子一瞬之間都被清了干凈。

  連報信的機會都沒有,變作飛灰。

  同一時間,三家有了動作,黑嵋有了反應。

  還有……

  一枝春當即臉色黢黑,老娘讓你注意沒讓你動手。你現在把他們都處理了,不是告訴他們我們有防備嗎?

  好好的,你干什么要打草驚蛇?

  神沇卻不管,他曉得一枝春會生氣。可自己這會兒也不開心,他不開心有人就得傷心。

  當然,他覺得自己還算是個不錯的人。

  所以,讓人傷心的他不做。

  不讓人傷心,最好的辦法就是給對方解脫。一勞永逸一死百了,簡單方便又省事。

  再者,他們不動對方就沒有察覺嗎?不動,就不會產生提防?

  你說是打草驚蛇,怎知不能引蛇出洞?

  一枝春被他氣的眉目煞氣騰騰,怒而掐斷兩人的神識溝通,同時嚇得樓里的客人紛紛對她退避三舍。

  頓時嫵媚拋上一記秋波,玉指輕點:“你、你、你,每人待會兒多收一百兩。”

  給你們看到老娘生氣還嫌棄?老娘是你們能白看的?

  亂世之秋,不思忠君愛國、不思救民水火。你們擱老娘這里偏安茍活,過的是紙醉金迷,醉生夢死,回過頭來你們倒是嫌棄上了。

  啊?

  那些男的左擁右抱,頓時叫苦連天。

  一邊上下其手撩撥懷里的美人兒,一邊是死了親爹親娘的嘴臉,哭喪似的喊到:“哎呀,夫人啊,咱們都是明碼標價。這給美人打賞我樂意,可您不能無緣無故坐地起價吧?

  誰的銀子,他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咱不能不厚道,站著說話不嫌腰疼。”

  男人們總愛看熱鬧不嫌事大,尤其在耍嘴皮子耍流、氓上面,那一個個多有能人。

  拿著低俗當風雅的比比皆是,還有更甚者拿無恥當本事。

  接下來的話,要多不堪有多不堪。

  而做了這行當的女人,那也不是貞潔烈女。縱然話語污穢,對她們而言算得了什么?

  是以,她們笑得不比男人差。

  甚至,有的還會慫恿他們繼續說,說的越下流笑得越開心,也越主動。

  因為她們清楚,讓夫人不快夫人一定會讓他們錢袋子不痛快。照以往的慣例,重頭該來了。

  男人們哪里曉得她們的心思,知道的那也是記吃不記打。

  不然,不會在這銷金窟里流連忘返。

  果不其然,一枝春笑得愈發動人了,看著這些個男人口干舌燥,該動的不該動的都想動。

  她勾魂地問道:“本夫人,美嗎?”

  “美。”

  一干人等,又齊又響亮。

  “那多要一百兩?貴嗎?”

  “不貴。”

  男人們答的很快,斬釘截鐵,鏗鏘有力。

  “那這錢?給還是不給?”

  “給。”

  你要是能給我們摸一下,一千兩都給。

  哎呀,這小手白的這腰肢柔的,娘誒,這雙眼睛真的能要命啊……

  一枝春笑了,看向自家的姑娘,道:“都聽到了?”

  姑娘們齊聲答到:“是的,夫人。”

  “很好,回頭結賬他們每人多收一百兩……金子。”

  聽到是一百兩金子,男人們臉色變了。

  大罵道:“一百兩金子就看你一眼,你怎么不去搶?”

  一枝春可不管他們的怒火,只森冷地道:“送客。”

  她倒想知道,出了九曜樓誰護著這群東西?

  姑娘們霎時柔語款款,說好聽是送客,難聽點就趕人。

  男人們慫了,一百兩金子就一百兩。又不是沒錢,老子花得起。

  吃點小虧,好虧去大街上等死不是。

  頓時換了嘴臉,立馬夫人長夫人短,全是溜須拍馬。

  一枝春沒功夫理他們,示意姑娘們都警惕些。非常時期,有些人事要多多留意。

  別讓有心人,鉆了空子。

  這事兒,姑娘們都明白著。

  她不說,她們也會做。

  很快她走后,樓內又恢復歌舞升平,到處都是男女調笑打情罵俏的聲音。

  一場鬧劇,就那么揭過去。

  回到自己的房間,她把門關好。

  走到案前坐下,挑了本賬本翻開,然后提筆,時而勾上一筆時而按動算珠。

  道:“如何?”

  然屋內寂寂,除卻她并無第二個人。

  但她絲毫不惱,而是扒拉著算珠道:“怎么?秋水無痕那廝敢給你委屈受?

  我看,借他個膽兒他也不敢吧。

  這不看僧面還看佛面,那邊的情況如何?”

  半邊梅自虛空出,披散的長發遮住了他半邊面容,剩下一半是精致的梅花。乍看好看,細看詭譎。

  什么都沒說,拿出一封信遞給她。

  一枝春停下手上的功夫,接過信慢慢看了起來。

  道:“這么說,長生門的大典秋水無痕是打算親自過去了?”

  半邊梅道:“不證不明,他要知道消息真假,最好的辦法不就是自己走一趟。”

  況且,他不去只怕有人也會逼著他去。

  一枝春笑著把信放下,繼續核算賬本,低眉道:“他是怎么懷疑到那方面去的?

  按說這事知道的人不多,咱們不說基本就沒人清楚。

  過去那么久的時間,人家該料理的都料理的很干凈。

  無緣無故的,他怎么就開竅了?”

  半邊梅道:“你既知曉,何必明知故問?

  落霞孤鷺,那兩位是吃干飯的?”

  一枝春嘆道:“你呀,還是那么不解風情,夫人我多此一問,還不是為了緩解你的壓力?

  畢竟,夫人我貌美如花,你是男人,我理解的。”

  半邊梅直接給了她一記冷眼自己體會,老玩這套都不嫌膩歪。

  “嘖嘖嘖,男人啊,鐵石心腸。”

  一枝春搖頭不已,大嘆自己命苦操不完的心,還是她的小云可愛。

  半邊梅懶得搭理,轉身就要回去。

  跟一個戲精女人在一起,你永遠不知道她腦子里裝的都是啥。也不知道她下個瞬間,會蹦出什么驚人言論。

  總歸,就是一句話。

  比流、氓還流氓。

  一枝春哪會輕易放他離開,放他回去又是一個閉關,非召喚不出。早跟他說了,咱們是憑實力吃飯的。

  這廝非不聽,偏要和副臭皮囊過不去。

  道:“慢著,我還有話沒問。”

  半邊梅轉身側眸,道:“什么?”

  “詩斷腸現在到了哪里?”

  “不出意外,在回春秋翰墨的途中。”

  “哦?他去這么干脆?”

  “該查證的已經弄清楚,他不早些回去提醒本門做好準備應對,難道坐看事情發展?”

  “你是說醫門遇難毒門叛變,他都打聽好了?”

  速度,不慢嘛。

  照這樣看,墨如淵那邊可以告訴他暫時放心,不必掛念宗門。

  “還有沒有別的要問?”

  一枝春繼續埋頭賬本,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你想要本夫人用別的話留下你?

  要真是你開口,我可以滿足你的。

  而且,不收你銀子。”

  半邊梅幸虧這張臉,一半遮住一半是妝容,不然要多黑有多黑。

  頓時,一聲不吭沒入虛空。

  看著恢復平靜的屋內,一枝春搖頭嘆氣。

  而半邊梅知道她的用意,只是常言道心病難醫。自己天生殘疾,打小便因這張不人不鬼的樣子受盡白眼,人人都拿自己當瘟神。

  也不知是誰傳的,說他是災星降世。他的出生會讓小鎮受牽連,大家都會死,病死的橫死的,莫名的死。

  還說,他的模樣會傳染,會讓每個人都和他一樣。

  時間久了,鎮上果然有很多人開始離奇消失,很多人得了怪病。

  似乎,真的應驗了傳言。

  很快,小鎮人心惶惶。

  為平息事件,大家一致決定處死他。這里面,包括他父母。

  他們都受夠了人言,不想再被指著鼻子罵,更不想被人扔石頭菜葉子。

  于是,尚在襁褓的他就這么被摔死在一棵老梅樹下。

  那是棵有了年頭的老樹,已經生出靈識。一次度雷劫失敗,死在天雷之下。那次雷劫,還被劈掉了一大塊。

  他的魂魄陰差陽錯,就這么依附在上面。

  也許是他命中注定不完,等他修成之時,什么都好,唯獨這張臉只有一半,另一半是駭人的空洞。

  沒有眼睛,沒鼻子,沒有嘴巴,他一切都是一半。

  所以,他給自己取名半邊梅。

  半邊是自己,梅是老樹。

  老樹雖然不在,但無它無自己。

  是故,這恩不能忘。

  后來能離開本體后,他去了小鎮,決心做個了結。

  小鎮的人已經換了很多代,但關于自己的傳聞一直沒少。

  他還是大家口中的瘟神,不祥,所有的不幸似乎從來和他們本身沒關系,過錯都是自己的。

  他找到了當年的父母,這一世他們有一個完整的孩子,長的很可愛就是嘴巴欠。

  見面就罵自己瘟神,還把尿撒在自己身上。

  父母聽到動靜奔了出來,手上各自拿著家伙,把那個小孩緊緊護在身后。

  沒想到,哪怕隔了十來世,再見面場景依舊相同。

  插在腹部刀,讓他千百年所有執著成了笑話泡影。

  他想過問他們有沒有后悔過?有沒有一絲心疼過?

  但是,母親很快給了他一剪子。

  還罵他,妖怪。

  他們,不認識他。

  多么荒唐,他等了千年盼了千年,為的就是有天找到他們,問出當年沒能說出口的話。

  他們說:“瘋子,妖怪,我們不認識你,再過來就殺了你。”

  小孩子也叫罵道:“瘟神,丑八怪,快走開,不然我叫爹娘打死你。”

  后來,他走了,離開了小鎮。

  那一次天雷追了整仨月,最后被一枝春從臭水溝里撿到。

  從那兒以后,他便把命給了這個女人。

  他掀開頭發,看著鏡中的自己,然后又平靜的放下。

  突然,一枝春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她道:“去盯住古明德,我怕這小子壞事。”

  他回眸,睇住銅鏡。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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